向魁举去叫人后,皇甫阙就躲在暗处观察那两个白衣人,只见他们聊了一会儿,又继续往前走,皇甫阙就跟在后面,可是跟着跟着皇甫阙感觉好像前面只有一个人了,可是又看不太清,当他正想靠近点去看,突然背上一紧,整个人就扑倒在地,随即就听得有人喊:“逮到了!”
然后他就被那两个白衣人用绳子绑住,押着继续往前走。皇甫阙此时只觉得背火辣辣的痛,胸口闷闷的,有些踹不上气来,也顾不得害怕什么的,就任由那两个人押着。走了一会儿,其中一个人突然跑着离开了,另一个人就押着他站在原地,没过一会儿,就听到有敲锣声,还有人在大喊:“偷牛啦!偷牛啦!”然后陆陆续续地亮起了火把,往他们这里聚拢,人声也变得嘈杂起来。
等那些人走近,皇甫阙看到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其中大部分人都穿着白衣白裤,加之刚才他们喊的偷牛什么的,皇甫阙心想,难道他们不是白莲教的,可是自己也并不是偷牛的啊,于是心里也就放心了,先看他们怎么说。
这时一个年轻人提起一根扁担朝他冲了过来,吓得他赶紧后退,一下又栽倒到地上,就在那人准备抡圆了扁担去打皇甫阙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大喊:“龙江,快停手!”刚才押皇甫阙的那个人也赶紧上前阻止。
那个年轻人只好住手,对刚才大喊的那个人道:“大伯,这种人先打一顿再讲,打死了都活该,看哪个还敢来偷牛。”
人群中也有人喊:“打他,打死他!”
那个年轻人口中的大伯大约四五十岁,面色黝黑,一脸络腮胡子,他走过来看了看皇甫阙,道:“看这个人的打扮应该是城里头的,不像是来偷牛的。”
那个年轻人又道:“这大半夜的,就算他不是来偷牛的,也是来偷其他什么东西的,要么就是来偷人的。”
皇甫阙听他们一下说他是偷牛的,一下又说他是偷人的,就赶紧解释道:“我不是来偷人的,我爹是皇甫锦。”
“皇甫锦是哪个?”那个大伯在脑海里把认识的人都想了一遍,可就是想不到认识的人中谁叫皇甫锦。
“我爹是总兵,他带兵来打太平天国的余党,到客寨被袭击了,我是去看他的。”
“这么讲你爹是当官的?”
“嗯。”
那个大伯赶紧把皇甫阙扶起来,松了绑,又转身看了一眼绑皇甫阙来的那个人,道:“人家去找他爹,你把他绑起来搞什么?”
“是他先跟起我们的。”那个人道。
那个大伯又转头望着皇甫阙,皇甫阙就把刚才误以为那两个是白莲教的事说了,还把向魁举去找官兵的事说了,说他们要是不信,可以等向魁举他们来了作证。
那个大伯听了就说:“这里是白苗寨,我是这里的寨主,我们这里都是顺民,跟白莲教没有任何关系,这个是一场误会,但是我们也有过错,我先跟你道个歉,你刚才说他们把你打了,受伤没得,让我看一下。”
皇甫阙伤得不是太重,背上只有几点小小的淤青,寨主让人给他涂了些药酒,皇甫阙说他还要去找他爹,寨主又让人把他送回到路上。
皇甫阙坐在路边,想起刚才在白苗寨的遭遇,一会儿向魁举他们来了,该怎么和他们说呢,正想得出神,就听得有几个人嘁嘁喳喳地走过来,是向魁举,身后还跟着五个官兵,手里拿着锁链。
“那两个白莲教的呢?”向魁举问道。
皇甫阙有些尴尬地说道:“我刚才认错了,他们是白苗寨的人,不是白莲教的。”
向魁举有些无语,也一脸尴尬地望向一名官兵,只见那名官兵脸色铁青,不悦地说道:“小子,大半夜的拿你爷爷寻开心呢?”
向魁举赶紧挤眉弄眼地对那名官兵说道:“石外委,这位是总兵大人家的公子。”
那个石外委一听,赶紧下跪道歉,还说就算皇甫阙拿他们寻开心也是他们的福分。
皇甫阙也不愿和他们作过多的纠缠,就让他们先回去,他和向魁举则骑着马继续赶路,虽然刚才受的伤不重,但在马上颠簸起来,还是有些疼痛,于是他就调转方向趴在马屁股上。向魁举还以为他是瞌睡来了,怕他从马上掉下去,就一路和他说话,见他没有说话就叫他一声。
等他们赶到客寨,天已经蒙蒙亮了,皇甫锦一行已经用过早饭,在收拾东西准备继续赶路,皇甫阙看到皇甫锦就赶紧上前询问伤势。皇甫锦知道皇甫阙连夜赶来看望自己,心里倍感欣慰,虽然想责备一下皇甫阙的莽撞,但还是没说出口,只告诉他放心,自己只受了点皮外伤。
然后他又嘱咐了客寨的寨主南啸天,说皇甫阙和向魁举是连夜赶来的,让他们在客寨暂时歇息一下,请南啸天帮他们安排好。南啸天自然是满口答应,他心里正愁着误伤皇甫锦的事呢,虽然皇甫锦说过不会怪罪他们,可是难保他不会来个秋后算账,这下来了个皇甫小公子,哪岂止是安排好,简直就要安排得妥妥帖帖的,教皇甫锦看了都说好。
等皇甫锦走后,南啸天让人给皇甫阙和向魁举打来了洗脸水,然后问他们是用过早饭再去歇息,还是先直接去歇息,他们两个连路赶路,此时已经有些遭不住了,于是就说直接去歇息。南啸天就让人把他们领去了歇息的房间,他们两个看见床就倒下,没多久便鼾声连连。
皇甫阙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了,向魁举还在睡,皇甫阙怕吵醒他,就轻轻地拨开账幔,下了床,打量了一下房间发现,这应该是一个女子的闺房,账幔主色是粉红和淡蓝,帐子上的刺绣都是些花、鸟之类的,床的旁边是一个梳妆台,房间中央有一张桌子,上面有一些纸笔和装着女红的竹篮子,在房间里时不时还能闻到淡淡的桂花香,皇甫阙还从来没进过女子的闺房,原来里边是这样舒适,怪不得睡起觉来都格外香。
皇甫阙此时肚里空空如也,他也懒得去猜这到底是谁的闺房,还是先去吃点东西比较妥。打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对面耸立的几座高峰,在夕阳和晚霞的映照下像披上了金黄与淡红相间的彩衣,客寨位于身后高山的半腰上,而皇甫阙所处的位置是寨子的较高处的,又在阁楼上,俯眼可以看到各家各户袅绕的炊烟上升形成了一层流烟,在山间缓缓流淌,脸上一阵阵轻风拂过,耳边不时传来几声鸡鸣犬吠,让人仿佛置身仙境。
“少爷,你醒了?”皇甫阙正沉浸在这如梦的山色中,忽然听到身旁有人在叫他。
他转过头,看见一位少女,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看到他转过头来,那少女一笑,露出了一个小酒窝,对他说:“我爹让我来看你们醒了没有,你饿了吧?”
“是啊,早饭都还没吃呢。”说着皇甫阙才回过神来,注意到眼前这个少女穿着绣了彩纹的红色短衫,下面是刚过膝的镶着彩边的红色褶裙,头上挽着发髻,刘海斜过脸颊,瓜子型的脸蛋,大眼睛,长睫毛,还有高高的鼻梁,看着很是让人喜爱,而她方才说的爹应该就是寨主南啸天了。
“我爹说你们醒了的话就先带你们去堂屋先吃点包谷粑。”那少女又说道。
“嗯,好的,请你等一下,我去叫一下里边的那位。”
说完他进房间拉出了睡眼稀松的向魁举,由那位少女领着去了堂屋,洗过手脸之后,那位少女端来了包谷粑和茶水。皇甫阙和向魁举也顾不得客气,抓起包谷粑大口大口往嘴里送,此时包谷粑对他们来说就已经是美味了,口感软糯清甜,舌尖齿缝还夹杂着包谷的清香,不过还没等他们吃得几口,那少女又把他们叫去了院子里。
还没出堂屋门,他们就看见南啸天还有三个年轻人站在院子里,地上捆着一头猪,旁边还有一只鸡。南啸天看到他们出来,赶紧上前去问安,然后又说:“两位少爷,请看。”
只见其中一个年轻人拿起一根木棒对准地上的猪的头部就是一棒,那头猪四脚一伸,在地上抽搐着,嘴角里也流出血来,鼻孔呼哧呼哧出气。接着另一个年轻人捉起地上那只鸡,拿棒的年轻人对准鸡头又是一棒,只听又尖又促地“咯”的一声,那只鸡的头在空中转了几圈就耷拉在脖子上了。
皇甫阙和向魁举两人都看得目瞪口呆,他们心里也是复杂得很,不明白南啸天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南啸天也注意到他俩的情况,就赶紧跟他们解释说当客人面用棒击牲畜是他们寨里招待贵宾的礼节,然后又把他们请回了堂屋,他自己就和那几个年轻人带着猪和鸡去厨房那边了。
皇甫阙和向魁举回到堂屋又继续吃东西,不过一回想起刚才的猪和鸡,吃到嘴里的包谷粑就没有原先那么香了,但他们还是一口气吃了好几个,中途南啸天进来了一下,说厨房有点忙不开,有点怠慢他们,等他们吃完东西,让他女儿南月儿带他们到寨子里逛一逛。
皇甫阙倒是觉得南啸天挺热情的,除了在院子里招待贵客的方式有点特别,其他没有任何怠慢之处。吃完东西皇甫阙突然想起刚才在阁楼上看到的景色,就把向魁举叫去阁楼又看风景去了,南月儿见他们去了阁楼,就没有跟过去,只在那远远地望着。
等晚饭做得,南月儿就上来叫他们两个。晚饭也是在堂屋里吃,两张方桌拼成一长桌,桌上摆着全猪宴,等皇甫阙和向魁举到后,众人便落座,南啸天向皇甫阙介绍了在座的其他人,坐在皇甫阙旁边的胖胖的中年妇女是南啸天的大嫂杨氏,再过去是他的妻子刘氏,刘氏容貌举止端庄贤淑、平易近人,然后是他的女儿南月儿,是已经认识了的,坐皇甫阙对面的依次是他大哥的两个儿子南弘、南毅,还有族里的一位年轻辈的叫南垣。客寨与内地的礼节有所不同,女人也是可以上桌与客人吃饭的。
介绍完后,大家开始动筷,杨氏笑呵呵地给皇甫阙夹了一块猪腿,皇甫阙伸碗去接时,看到杨氏的手油晃晃的,内心竟然有些拒绝,不过他想到杨氏肯定是在厨房忙活了一下午,就说了声谢谢。接着南啸天拿出一坛包谷烧,给大家满上,包谷烧是比较烈的酒,辣而且容易上头,不过客寨好像人人都能喝酒似的,连杨氏、刘氏还有南月儿碗里都倒满了酒。
南啸天端起酒碗,说道:“我敬两位少爷一碗酒,两位来到寨上,有照顾不周的还请原谅。”说完一饮而尽。
皇甫阙和向魁举也端起酒碗,说了些承蒙照顾之类的话,然后都只喝了一小口,倒不是他们不想一碗干,只是包谷烧实在太辣了,刚入口就辣舌头,然后辣过喉咙,进到肚子里,像是一团火在烧。
接着南啸天又满上一碗酒,对皇甫阙说道:“皇甫少爷,昨夜误伤令尊,今天我先向你陪个不是,改日再给令尊设酒当面致歉。”说完又一口干了。
接下来大家轮流给他们俩敬酒,除了杨氏和刘氏,其他人都是一口就干了,皇甫阙和向魁举还是每次就喝一小口,就这样又喝了两巡,大家开始相互敬酒,杨氏和刘氏喝完一碗酒,吃了些菜,就下桌了,在边上伺候着。
南月儿端起一碗酒,指着皇甫阙说道:“爹,我要和他喝酒,来,你端起碗来,干了。”
南啸天知道南月儿喝多了,道:“月儿,你喝多了,怎么跟少爷说话呢?”
谁知皇甫阙这时也进入状态了,只见他端起碗说道:“这里没有少爷,妹妹,不,月儿,我十六岁,你多少岁?”
“我也十六岁。”
“几月份的?”
“八月份的。”
“我是七月份的,前几天刚过生辰,那你还是妹妹,来,妹妹,干。”说完皇甫阙一口干掉碗里的酒。
南月儿也将碗里的酒一口就喝掉了。南弘他们几个也来向皇甫阙和向魁举敬酒,几声兄弟一叫,都作一口闷。
皇甫阙又端起一碗酒,对南啸天道:“大哥,感谢你的热情款待,兄弟我先干了。”
南啸天道:“兄弟你这就见外了,来,干。”
见他们在那里兄弟妹妹的,都叫岔了辈,杨氏和刘氏在旁边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