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阙心里骇然,莫名其妙的竟是中了蛊,南侠到底和那个老太太有什么仇怨,惹得她要对南侠的后人下蛊,苗人下蛊的事他以前听说过,在一些苗人的寨子里有被唤做“草鬼婆”的女人,她们平时不常与人来往,却喜欢小孩,经常会给碰到的小孩东西吃,小孩要是吃了她们给的东西就会中蛊,莫不是自己喝下的那碗茶有问题?可茶是小莺给的,皇甫阙不敢再想,只好问吴庭亭:“吴大哥,太公究竟与你们有什么仇,为什么你不让我在这里提起他,为什么你姑婆要给我下蛊?”
“我不让你提起南侠就是怕我姑婆知道你和他的关系。”吴庭亭叹了口气,然后继续道:“我也不知道其中有什么恩怨,我只知道我姑婆恨死了南侠,小时候我问过她,惹得她大发脾气,后来我再也没敢跟她提起南侠,听你刚才说的我想起还有一次,我在她房间箱子里翻出一把剑,就是你看到的那把,被她大骂了一顿,看来还是因为南侠。”
“我喝的那杯茶是小莺端来的,会不会小莺早就把我的身份告诉了你姑婆?”皇甫阙问道。
“不会的,”吴庭亭摇了摇头,“小莺肯定不会那样做的,我姑婆下蛊的手法及其高明,就算没碰过你也能让你中蛊,希望她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帮你把蛊解了。”
“解蛊不是要找师公嘛?”这也是皇甫阙听说的,中蛊的人只要找一个师公,也就是苗法师作法隔一下就可以了。
“哎!”吴庭亭面露焦急之色,看了一眼皇甫阙,解释道:“能被师公解的那些都不是真的草鬼婆,她们或许有些手段,但都比不上真的草鬼婆厉害,真正的草鬼婆是朝古朝代传下来的,她们放的蛊只有自己能收,你不要再问那么多了,我们还是先去找我姑婆吧。”
皇甫阙起先只觉得有些累,并不觉得有什么异样,等得知自己中蛊了之后,他总觉得背上有什么东西,身上不是这里痒就是那里痒,路上边走边不断用手抓。吴庭亭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只在前面快步走着。
老太太见吴庭亭和皇甫阙行色匆匆地赶来,就问他们有什么事,吴庭亭也干脆,直接跪下,开门见山地道:“姑婆,阿贵兄弟是我带起来的,他什么都不晓得,你要害他不就是等于我要害他了,求求你还是把他的蛊收了吧。”
老太太有些诧异,将手中拐棍往地上狠狠一拄,道:“你乱讲些什么,哪个讲我要害他,我平白无故的害他做什么?”
吴庭亭以为她不愿收蛊,又道:“南朋大侠与你的恩怨,他是一点也不晓得,你就放过他这一次,我保证他以后再也不会踏进这里一步。”
老太太恍然大悟,道:“你先起来,我还没死你跪什么,我和南朋的恩怨你又晓得什么,你就晓得我要害他?”
吴庭亭将信将疑地起了身,但还是不放心,就问老太太:“你不是恨南朋吗?你还咒他断子绝孙,我就以为你要对阿贵兄弟下蛊。”
老太太苦笑一下,像是自顾自道:“恨一个人哪恨得起一辈子,他已经不在了,我也是快要死的人了,哪里还有什么恨不恨的。”说完老太太目不转睛地看着远方,像是在回顾着往事。
皇甫阙在旁边听着他们说话,不敢也不不知道怎么插嘴,听老太太的意思,好像是没有对他下蛊,他突然觉得身上不痒了,胆子也大了些,心里便开始好奇老太太和南侠到底有什么纠葛,于是问老太太:“老人家,你和,我太公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老太太面露微笑地盯着他,皇甫阙被盯得心里发毛,心想是不是说错话了,只听老太太缓缓道:“我这个岁数够几多人活几辈子的了,我也像是活了几辈子,以前的许多事我都想不起来了,可我一闭上眼睛,那些事就好像是昨天、前天的事,本来想让这些事随着我一起埋进棺材里,罢了,我老婆子也不是婆婆妈妈的人,索性就将这些事讲给你们,省的你们猜来猜去。”
“那年我十七岁,寨老突然来找我,说有几个汉人来闯寨,其中一人身手了得,寨老希望我能出手制服他,因为‘大起义’我恨透了汉人,所以我就答应了......”
“大起义是乾嘉朝......的那次吗?”皇甫阙道。
“嗯,就是那次,我父母就是丧身于那次起义中,所以我恨透了汉人,当即赶去助阵,那几个汉人中有一个少年,他剑法了得,对上十几个年轻后生都不落下风,我趁他与人交手之际,用飞针刺伤了他,针上淬得有毒,起初他没发觉,等到毒发,他身体已经开始麻痹,边上人将他擒下,其他几个汉人见他被擒,脸上都露出骇色,他们也没管他,就火速逃命去了。”
“姑婆,你还会飞针,我怎么一点也不晓得?”吴庭亭只知道他姑婆的毒蛊之术厉害,没想到她还有飞针的绝技。
“见过我飞针的人都进土坝里了,你不晓得有什么稀奇的,我从你太婆那里学得飞针,又跟你太公学了毒蛊,飞针加毒蛊,不说能敌多少人,至少在这一带还没有人敢惹我,诶,冤孽啊,偏偏我就遇上了他。”说完老太太便陷入了沉思,众人见状也不敢言语。
片刻后老太太回过神来,继续道:“那少年就是你的阿公,南朋。”老太太瞥了皇甫阙一眼,“当时按大家的意思是将他打死,扔到深山里去,我本来就恨汉人,心里巴不得他们把他打死,也是巧得很,在他被打得半死的时候,从他身上掉出一本书,正是那本书救了他一命。”
“那本书莫不是太白醉酒剑的剑谱?”皇甫阙首先想到的便是这个。
老太太一笑,道:“要真是本剑谱,他早就被丢到深山里去了,那本书,可是我苗族的圣物,据说是从苗王雷公那时传下来的。”
“苗王雷公?”吴庭亭满脸的不可思议。
皇甫阙第一次听说苗王雷公,他看到吴庭亭如此的反应便问道:“这苗王雷公究竟是何许人也?”
吴庭亭道:“阿贵兄弟,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我们这里的苗王行宫吗,那就是苗王雷公的,他可是最传奇的一位苗王,活着的时候就被尊为神,他是从雷公山深处走出来的,他出来时雷公山电闪雷鸣了数月,而且他长着红眼褐发,青面獠牙,身上穿着兽皮藤衣,赤脚而行,大家都说他是雷公降世,他带着人一路从雷公山打到了腊尔山,还在我们这里建了座行宫,所以我们寨子叫雷公寨,也叫苗王寨,只是他后来带兵去和朝廷打仗,死在了外面,南大侠怎么会得到苗王雷公那时传下来的书?”
“我当时也感到意外,更让我意外的还是他带来的那本书,我啊爹原来也有一本那样的书,那是巴代传位的信物,据我啊爹说书里记载的是一些打仗的战技和已经失传了的巫蛊之术,书是用一种叫‘古老文’的字写的,连我啊爹也不认得,南朋带来的那本书比我啊爹的那本要厚得多,字看起来也工整得多,我想我啊爹的那本应该是从他那本书上抄的。”
“姑婆,我怎么没见过太公的那本书,那本书还在吗?”吴庭亭问道。
“我阿爹的那本在大起义时就被烧毁了,至于南朋的那本,你听我慢慢讲就是了,因为在南朋身上发现了那本书,我就把他带回去,将他的伤治好,然后找来了寨子里会说汉话的人,询问他那本书的来历,他说那本书是他在四川秀山那边买的,卖给他的人说是在一个什么地方?我记不得了,在那个地方的一个悬崖上,叫书什么匣里得到的,哦,对!书箱宝匣,在书箱宝匣里得到的,至于书是用来干嘛的,谁放进去的,他也不知道,卖书给他的人也不知道,我见从他那里得不到什么讯息,就准备将他置于死地,可是他因为我救了他,对我感激涕零的,我最终没狠得下心杀死他,可我又不想就这样放了他,就告诉他说当初伤他的飞针上淬得有奇毒,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治好,而且过程也会非常痛苦,他居然信了。”
“那时间长了他不会怀疑吗?”小莺突然道。
老太太抚摸着小莺的脑袋,笑了笑道:“傻丫头,你真是和他一样傻,我将我的那些毒往他身上下,下了解,解了又下,他哪会怀疑,他吃尽了苦头还得对我感恩戴德的呢。”
“老人家,我有一些疑惑。”皇甫阙见老太太对他微微点了点头,继续道:“我太公他们为什么要闯你们寨子,还有你们抓了我太公,其他人没有报官吗?”
“大起义后的一段时间内,朝廷怕再惹出战事,与我们苗人之间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约定,那就是‘苗不出境,民不入峒’,他们贸然闯进来,哪里还敢报官?不过说起来也是误会一场,他们是帮人走镖的,因为时间紧便决定横穿苗区,结果迷了路,本来他们是想到我们寨子问路的,结果语言不通,与村民起了冲突,那时寨子里只有少数几个人会说汉话,其他人自然就会认为他们是来闯寨的了。”
皇甫阙恍然大悟,对老太太道:“那后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