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那么多年,皇甫阙心里本来已经不抱任何期望了,只是寻找南月儿这件事已经让他麻木,停不下寻找的脚步,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竟然真的能再见到南月儿。他顾不得擦掉满面的泪水,朝着那个背影大步追去,边跑边挥手大声喊道“月儿”。
那人注意到了身后的叫喊声,停步......回头......
在与她目光相对的那一刹,皇甫阙宛如一个虔诚的朝圣者,苦修多年,终于见到了神的真容,他激动得上去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而她的眼里此时却充满了疑惑与恐慌,待她回过神来,一面将皇甫阙往外推,一面口中大喊“啊爹”。一名中年男人将她一把拉了过去,气势汹汹地朝皇甫阙问道:“你想干什么?”
她竟然不认识自己了!皇甫阙有些失落,难道你真的失忆了吗?他没有回答那男人的斥问,向她试探着问道:“月儿,我是阙哥哥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她躲在那名男人身后,没有出声。只听那男人吼道:“我管你是哪个,走远点,听到没得!”
“我认识她,”皇甫阙无奈地向那男人解释,“我一直在找她,她可能失忆了,记不得我了。”
“我女儿才第一次到这边来,你肯定认错认人了,再不走我就报官了。”那男人道。
“他是个是癫子,脑壳有问题。”周围已经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交头接耳议论不停,都洋溢着满意的笑容,同时还不忘出口相助,“你走你的,不要管他。”
那男人瞪了皇甫阙一眼,拉着她南月儿快步走开了,留皇甫阙呆呆地愣在原地。南月儿怎么认不出他了,那个陌生男人为什么叫她女儿,皇甫阙一下子觉得这个世界变得陌生起来,一定有什么问题,可是他想不通。但不管怎么说,辛辛苦苦地寻找了那么多年,尽管不是他想要的结果,至少也要把事情弄清楚了。
他悄悄地尾随在他们身后,看他们买东西、吃东西,看她高兴地笑,久违的笑容让皇甫阙不自觉地也跟着一起笑。他们进了一家客栈,然后又拿着行李出来,皇甫阙继续跟着,直到他们在码头上上了船,皇甫阙只好鼓起勇气也跟着上船。
“你还跟过来搞什么?”那男人见皇甫阙又跟过来,就赶紧堵在船头,不让他上船。
“大叔,我不是癫子。”皇甫阙乞求道,“我心里有些疑问,想和你问清楚。”
“你有什么要问的?”那男人不耐烦地道。
“她是我的一个朋友,我找了她很多年,她应该是失忆了才不记得我......”
“我女儿今年才十五岁,”那男人不耐烦地打断他,“你这年纪都可以当她爹了,还一个朋友,找了她多年,我看你就是个癫子。”
皇甫阙这时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是十几岁的少年,看着水中满脸胡须的面孔,他心酸地笑了。南月儿如果还在世,肯定也不是当初那个模样了,可是世间怎么会有人长得一模一样,难道是?皇甫阙突然想通了,她一定是月儿的女儿。
待他想到这点,船已经走远了,他沿着河岸边追边喊,可是船并没有停下来等他,好像船上的人听不见他的喊声一般,他加快了脚步,遇到峭岸他就直接跳进水里。好在船是逆流而上,走得并不快,他没跑多久便撵上了。可是船上的人依旧对他的喊声没有作出回应,他只好扑进水里,向着行船游去。
“兄弟,你也还狠嘞,准备游起水走吗?”在皇甫阙靠近船的时候,船上的人喊道。
“我要坐船!”皇甫阙在水中吃力地喊道。
“你要到哪点去?”水手将篙子递向他。
“你们是去哪点嘞?”皇甫阙只想上船,却是没有考虑船是驶向哪里。
“泸溪。”水手道。
“那我就去泸溪。”
“五个铜板。”水手一边把他来上来,一边解释,“往上走要费劲些,收得多一点。”
皇甫阙坐在船上用手拧着身上衣服上的水,不时往那对父女那瞟去。那男人始终目视远方,那女孩时不时转过头偷偷往他这看。他没有过去把事情问个彻底,因为他觉得真相已经在他心里了。沅陵到泸溪走水路本不算远,但由于是逆水,当天到不了泸溪,半夜又停船休息了两个时辰,直到第二天才到达泸溪境内。
那对父女在泸溪下了船,然后沿着官道往镇溪方向走,皇甫阙也下了船,时远时近地跟着。那对父女只自顾自地赶路,没有理会跟在身后的皇甫阙。渐渐地皇甫阙的胆子壮了起来,径直跟在他们身后几百步远。跟到到院场坪的时候,在一个拐角处那对父女突然消失了。而这个地方又恰好树高草密,不知那对妇女是藏起来了,还是抄野路走了。
正待皇甫阙想主意的时候,他忽然听得耳边一阵风响,他脚下来不及挪动,身体却本能地偏开躲避,结果一下扑倒在了地上。好在他及时反应过来,倒地后立即连滚几圈一跃而起,恰巧看见一个被绳子绑着的铁球砸在他倒下的位置,顿时火星溅起,飞沙扬尘。好险,他想,若是被那铁球砸中了,身上的骨头非碎了不可。
他循着绳子往上望去,看到一个人正双手拿着绳子,背靠着树干,双脚箍在枝干上。而此人正是先前那男人,他见两击未中便拉动绳子收回铁球,在铁球快回到他身边的时候,却见他身子一翻直扑地面而来。他在翻身的同时将手臂往上甩,铁球带着绳子便在树干上绕了几圈,待他拉着绳子平稳落地,铁球又回绕弹开回到他的手中,一切动作迅速、利索。
皇甫阙没想到他会对自己出手,可见他是把自己当成了歹人,刚才那两下不知他是在警告自己还是有意取命,自己若是和他动手,有些话只怕说不清了,皇甫阙想,还是先退后几步,以示退让,再和他把话说清。于是他后退了几步,抱拳说道:“大叔,我没有歹念,只是有件很重要的事非弄清不可,有冒犯的地方还请原谅。”
那人打量着皇甫阙,似乎在想他到底是癫还是不癫,片刻之后,只听他道:“我已经同你讲得很清楚了,你有什么要问的,先问问我手里的家伙。”
看来他是铁定认为自己不怀好意了,说来还是怪自己太鲁莽,才让人家误会成歹人,不过事已至此,皇甫阙也没有其他办法了,于是他拔出腰间的镰刀,说道:“今天我只想弄清楚些事,你能否答应我,最后不论谁输谁赢,都要回答我的问题?”
那人甩动着铁球,嘴里道:“那要看你有没得命了。”
从刚才那几下来看,这人貌似有些本事,皇甫阙不敢贸然出手,只能见招拆招,先看看对方的路数。那人没有多余的招法,只是不断地甩出铁球,然后收回,再甩出。皇甫阙不断躲闪,没有被击中,只是这样下去待他体力消耗掉,恐怕就未必能都避开了,他看准时机,在躲闪的那一下调整身法快步向对方冲去。
那人见皇甫阙直奔他而来,就一边收绳一边后退,待绳子收得还剩五尺来长,只见他立即改变身法,挽起了流星花,铁球带着绳飞速舞动,发出“呼呼”的破空声,在他周围形成了一圈护身墙。皇甫阙来不及止步,眼见就要冲向“铁墙”,只好使出“仙人骑鹤”的身法将身体侧倒,变前为后,然后疾步冲出几丈远。
皇甫阙见近身不得,而他手里又只有两把镰刀,总不能当飞刀扔出去,他可没那样的本领,正待他思索对策之际,对方戏谑一笑,又继续将铁球甩过来。皇甫阙把心一横,直奔铁球而去,想将铁球抓住,好在铁球并未砸中他,他也未能抓得铁球。那人见皇甫阙突然有这样的举动,迟疑了一下,又接着将铁球甩出,只是这次并未砸向皇甫阙,而是砸到了他旁边的地上,皇甫阙又扑了个空,接着他又甩出几球,都不是朝着皇甫阙而去,像是在戏耍他一般。
皇甫阙彻底火了,他又一次径直冲向那人,也没管对方的流星花,冲到离对方半丈远时,他直接用“仙人骑鹤”向前倒去,然后翻转身体,用“倚天跨海”的腿法,朝上踢去。他这一脚扎扎实实地踢在了对方面门上,对方顿时翻到在地,而他的手臂也被铁球砸中。他忍着疼痛,扑向那人,用镰刀抵着对方脖子。
那人被皇甫阙那一脚踢成了单眼熊猫,鼻血直流,他屏气瞪眼,一副“我命休矣”的表情。皇甫阙扔掉镰刀,抱着受伤的手臂,坐在地上,痛苦地咬着牙道:“你输了。”
那人也坐了起来,喘着粗气道:“年轻人,知道点到为止,是个讲武德的人,你有什么要问的,就尽管问吧。”
“我......”皇甫阙一使劲就吃痛,不由得闷哼一声。
那人见皇甫阙捂着手臂,面容痛苦,知道他挨了一铁球,就大声喊道:“小莺,快出来,帮药酒拿出来。”
那女孩叫小莺,皇甫阙在船上已经听到那男人叫过了。小莺见那男人受伤,赶紧翻出酒葫芦,要给他擦药。那男人摆摆手说先给皇甫阙擦,他把皇甫阙衣领扯开,见皇甫阙臂膀上紫了一块,便用手试着按了按,疼得皇甫阙“啊呀”一声,然后他将药酒倒在手心,敷在皇甫阙的伤处揉搓。皇甫阙咬牙忍着疼痛,脸上的冷汗大如豆粒。
“你也还打叻。”那人一边揉药一边道:“直接就往铁球上撞,还好没伤着骨头,不过你放心,擦了我这药酒保你几天就好。”
药酒的功效确实不错,刚擦完皇甫阙就觉得手臂热乎乎的,也没有原先那么痛了。
“大叔,小莺他母亲是不是和她长得很像?”皇甫阙问道。
“兄弟,看起来我比你大不了多少,我姓吴,名庭亭,你叫我吴大哥就好了。”说完自称吴庭亭的男人用关怀的眼神看向小莺,“其实我也没有见过小莺她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