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小林辰扯着裤腰，很是纠结，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很担心，尽管有位汉子出手将他救下，但他依旧不能判定其是否怀有好意，恶意欺骗，谋财害命的故事与传说他听了太多太多，令他分外警戒。
“行了，熊山，不要把这娃娃给吓到了。”老者出面呵斥，打断了握剑男子的追问。
人老活成精。作为蛮荒中活到如此高龄的老人，经历了太多世事，要看透一个小奶娃，还是轻而易举的。
莽荒中确实很凶险，毒虫遍布，妖兽横行，但却吸引了大批世家大族的子弟到其中历练，以培养出最为优秀的种子，磨砺出最坚毅的品格。
而这小不点如此年纪就敢深入莽荒，要说不是皇亲贵胄，那他说什么都不相信。
说不定，在他们身旁就潜伏着实力高强的护道者，秘密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而他们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小动作，小想法，在这些人眼皮底下根本无处隐藏，现在不动手，保不齐就不会秋后算账。
所以老者直接打断了守山的问责，以免冒犯到面前这位年轻的着实过分的小大人。
他们只不过是小门小族，根本就不敢与那些远古大族相撞，惹不起。
“族老，我不过是声音有点大嘛。”被称为熊山的汉子有些抱怨，语气中透露不满。
那只不过是个小屁孩，值得这样呵斥他吗？
“嗐，”老者无奈地叹了口气，目色中是久经人事的风霜，“熊山，你迟早会因为这张嘴而为族人带来灾祸。”
“我……”熊山涨红了脸，黑黝黝的紫棠脸也憋得紫红，语气中断。
“老爷爷，我想去青灵道宗，能带我一程吗？”林辰果断开口，禁止他们的喋喋不休。
“上来吧，我们同路。”说话的是持弓男子，看起来凶厉的脸上带着笑意。
持弓男子脸上很“凶残”，三道极深的血痕从右侧眉骨一直贯穿到嘴角，有深有浅，疑似受凶兽爪甲重击而成，夜晚亮相，绝对能把小孩子给吓哭。
小林辰感到奇异，很不礼貌地盯着持弓男子的右侧脸猛看。男子沉默，脸上努力挤出笑容，但更扭曲，伤痕纠结，然而其眼中一直是温和的，充满着善意。
“上来，”老者笑着，露出嘴里几颗残缺不全的白齿，一把将小家伙拎起，如拎鸡崽般，“你这娃子忒不懂事了，难道没有大人教导你吗？守山他的脸是在一次狩猎中被黄金虎给抓伤的，那次他差点没命，而这些伤痕，可是我们大荒人的荣耀！”
老者脸上满是唏嘘，感慨不已，似回忆起那段峥嵘岁月。
“族爷爷，我们该走了。”男娃子嘟囔着，小脸上满是不满，似很气愤老者的耽误时间。
“喔喔，好，我们马上就出发，不着急，不着急，”回忆被打断，老者并不感到生气，相反，其笑得很灿烂，神色中，是长辈对幼辈独有的溺爱，“小家伙，你总不能赤身裸体吧，上面风大，先穿上，别嫌弃。”
老者边说着，一边递上一件兽皮小衣。衣服很简朴，是用象白犀的外皮缝制而成的，针脚很粗糙，原本该洁白色的兽皮也被磨成了灰黑色。
“谢谢老爷爷。”小林辰胡乱地谢着，同时一把扯过小衣，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好不容易才套对了。
衣裳很大，衣摆一直垂到下半身，衣袖长出一个手掌有余，看起来不伦不类的。狂风涌过，发梢拂动，衣衫猎猎而作响，颇有些得道升仙的味道。
大白兔已经出发了，随着河岸跳跃前行，速度很快。
跳动呈弧形，重心放得很低，从而跳得蛮远，一跃就是数十米，一点都不像一只正常的兔子该有的跳跃方式。
“族，族爷爷，能不能慢点啊，我，哇——我受不了了！”
小家伙紧紧扯着兔毛，随巨兔上下跳跃，狂风灌入其口，嘴内含糊不清，话语很模糊，呈断音。
“慢点，慢点……”小家伙几要晕眩，哇得一声，再次吐出一滩苦水。
这位置很颠，他直接被分到兔屁股上，一路上，直被颠得翻江倒海，颠得七荤八素，苦不堪言。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他拥有一个怎样的“宝座”，一路上的所作用力，都被传达到小家伙屁股尖儿。这使他严重怀疑，要是他不小心失手，他很有可能被径直抛到青灵道宗，从而省了不少路程，这极有可能。
“族老，慢点吧，我们还有时间。”持弓男子善意地劝慰道。
老者在兔头处拍了拍，白兔很通灵，速度登时就降下来了，至少跳动的幅度降下来了，也不那么颠簸了。
“大家小心点，这条路上有很多恶兽，不能大意，守山，拿起你的弓来！”
持弓男子点头，手抽羽箭，劲弓半搭，很戒备，时刻准备迎击。
“小娃娃，今年几岁了。”日落还早，老者有一搭没一搭地向林辰套话。
“族爷爷，你几岁了？”林辰反问，大眼中透着狡黠。
随着速度的降下，小林辰也通过偷偷观察他人的状态，调整着精气神，呼吸与跃幅同步，逐渐适宜。
“你这娃子，也不知是哪个大人物教导你的，”老者苦笑，无奈地摇摇头，边说边自豪地捋了捋须发，“老夫一百二十有余，打过的凶兽比你吃的饭还多。”
“一百二十多岁了。”小林辰表示很震惊。
老者身上完全看不出老态，根根银发倒竖，双眸极为神厉，精气神如汪洋般澎湃，倒如小伙子般，很干练。
“呵呵，大荒中像我这般的还有很多，不足为奇，说到底，我也不过是早些年间偶然吞了颗异果，才有幸活到了现在。”老者感叹道。
“异果，什么异果？！”小家伙很激动，双眼放光，口水不自禁流出。
“噢。”老者有些诧异，那些大族间还缺几颗延长寿命的果子吗？不过他还是耐心回答。
“是一颗红彤彤的果实，很惊人，刚看见它的时候它正在吸纳霞光，喷吐着神辉，周边都是浓厚的香气，闻上一口我都感到年轻了好几岁。”老者远眺层层山壑，在回味。
令人惊讶。假如老者没说谎的话，这明显是一颗成了精的果子，都懂得吞食天地精气，极为神异。
小家伙抹了抹口水，眼神很炽烈，很憧憬，看得这位百岁老人都打着哆嗦，心里发怵。
这不会是凶兽一族的子嗣吧？听说强大的纯血脉凶兽后裔一出生就可化形，今天遇到了？看到还兀自抹口水的白白嫩嫩小林辰，老者内里暗自腹诽。
“不过它还是逃掉了，看见我，那灵果里钻出一个白娃娃来，一溜烟就不见了，我都来不及反应。”老者急忙解释道。
“骗人，你刚才不是说吞了那颗灵果吗？又怎么会逃掉？！”小家伙满脸愤愤之色，颇为“恨铁不成钢”，仿佛失掉了宝药的是他，心痛！
“是真的，族老只得到了那宝药的遗褪，那株药临近化形，化成药婴逃掉了，我们只是普通人，怎么能抓得住。”持弓男子有些急切，摇着箭羽详解。
“守山，警惕四周，不能松懈！”老者厉声警喝，眼中精厉，仿佛要射出神光，脸上有些狂怒，如猛虎。
“是！”持弓男子回应，弓箭搭个半满，如轮新月，朝四周探视，时刻准备发出致命一击。
“小娃娃，你别看这条路平稳，实际上，暗中不知多少恶兽窥视，要不是圣兔的庇护，我们这些人是绝难走到此处。”老者抚摸着有些粗糙杂乱的兔毛，留意着林辰的神态。
不知道为何，面对小林辰的时候，他总是暗暗感到心惊，说话都不顺畅，难道这就是世族子弟的天资神威？
“喔……”小家伙有气无力地应道，宝药的脱逃让他很失落。
老者暗自点头，不骄不躁，没有大族子弟常有的狂傲，当然，或者是其太小的缘故，未脱其赤子心。
“小哥哥，这是什么呀，看起来好漂亮！”小女娃娇声开口，发出一连叠的惊叹。
哥哥，这是在叫我？林辰呆愣，内里暗自吐槽。年纪比我都大，还想占我便宜，妄想叫我哥哥。
的确，小女娃虽然似粉雕，如玉琢，宛如最精致的美玉雕琢而成，很小巧玲珑，但其依旧比林辰还要高出一个头。
“咦，这是，这是莽牛的角吗？”持剑男子好奇，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径直将其拿过来，确切的说，应该叫夺。
他离得最近，也看得最为真切，那应该是一根角，别在小林辰腰间，角顶露出，绚烂而神秘，流刻着美丽的花纹，散发着恐怖的气息，令人沉迷。
“熊山，熊山！怎么回事？”老者断喝，将持剑男子给惊醒。
“没，没事。”男子有些恍惚，语气都不连贯，这到底是什么，怎么，这么惊人！
拿起的一瞬间，他的心神都为之震撼。仿佛看见一头远古巨雕，仰天长鸣，从莽荒深处冲上，裹挟着无尽风雷，震碎了一片片巨木，撕裂了苍穹，刺穿了天宇，其角在迸发无量神光，万千猛禽呼和！
这是怎样一个场面，令人心颤，一禽出，万禽随，使人呼吸都要停滞。
瞬间，熊山看小林辰的眼神就不同了，他怎么没受影响？
“好漂亮！”男娃子赞叹，目不转睛，整个人都被吸引住了。在他这个年纪，强大的凶兽遗骸对这些熊孩子的杀伤力无疑是巨大的。
“族爷爷，这是什么？”小女娃问道，声音清碎，很好听，也很娇嫩，在族中明显很受宠爱。
老者接过，细细观察起来，入手并不沉重，甚至还有些轻，引得老者感慨一番。鉴赏中，老者浑浊的双眼努大，查向每一处纹络，角落，势要看个通透，令奥秘无所遁形。
“宝物啊，简直是至宝啊。”老者抓住宝角上下抚摸，干枯的老手将其探查了个遍，直看得林辰脸色越来越黑，愈来愈沉，才在小家伙的怒视中恋恋不舍地放下来，动作很轻，极柔，仿佛是一生所钟爱。
小林辰眼里几要喷火，暗道：“拿前一定要将乌角仔细擦洗，不放过每个角落。”
“嘿，了不得……”老者暗赞，再度感慨，眼神还在回味，直把小林辰看得鸡皮疙瘩掉一地。
“族爷爷，这到底是什么呀？”小女娃噘着嘴，眼神中隐隐还有弃嫌。
老者心里一咯噔，环视众人，暗叫不好，尽管周边人都不说话，但其眼中的古怪与嫌弃却是怎么都隐藏不了的。
“咳咳，”老者咳了咳，再视不对，又咳了咳，强作镇定，沉稳开口，道，“如果我所料不错，这应该是乌角雕的角。”
“乌角雕？！”众人惊呼，目色难掩震惊，尤其是两位汉子，面色更是剧变。
乌角雕极其凶残，又为群居，一般大部落都不敢招惹，而像他们这样的小聚落，只要有一头乌角雕入侵，都有灭族的危机。
而小林辰却有一根乌角雕的角，那岂不是说，有一只令人生畏的乌角雕，就死在林辰手中？
不不不，这太过惊人，众人摇摇头，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
先不说小林辰的年龄，就林辰这小胳膊小腿，怎么也不会是使乌角雕喋血的存在，这已不是天骄、妖孽，万古至今都从未如此。
事实也确实如此，林辰如何都不能超脱道则限制。
众人内心稍稍平静，开始向其他念头靠拢，但还未等众人捋顺，老者竟惊呼：
“不对，不对，普通的乌角雕绝没有如此强大的威压，这是，乌角王雕？！”
“什么！”持弓男子站起，如一杆枪，稳立不动，沉静得可怕，眼中尽是极致的狠厉，疤纹蠕动，带着一抹癫狂。
熊山也带着怒容，族人尽沉默，气氛阴暗压抑，如这落日，很沉痛，呜呜声传来，有人在抽泣，于余晖中。
小林辰挠着头，同样被感染，但有些疑惑，不知所措。
之前，他们一共有六个人，还有一位很高大但祥和的汉子叫白山，为了掩护众人，就惨死于乌角雕王嘴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