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天修养了一上午,待精力完全恢复。在道观前的脚地上练了一下身手。
从太极开始热身,到形意拳中的五行和十二兽形,又打了几套地元界的粗浅套路,任由身体自由舒展,最后是八卦掌。
木青等人从观内击掌而出,木青笑道:“佟兄小小年纪就深谙各路拳法,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我输得不冤,还未请教,那是什么拳法?”
木青毕竟是年轻高手中娇子,看佟天使了一轮五行中的崩拳就想到了当初打他时佟天使的那一招。
不过那招一掌四式远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这东西在佟天以前世界也就从电影上看过,电影,只不过是耍帅的花架子。
那天被他拿来用,初时只是信手捏来作为奇袭,没成想拳一使出,他的筋骨精气和身体对各家拳法的理解完全被调动起来,破入悟道境,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厚积而薄发。
别说他在地元界每日练逆水拳的水磨功夫,将拳理融入生活的点滴之中,就是与他穿越前数年琢磨、苦练身手都分不开干系。
那招一掌四式,取咏春寸拳的爆发和一击必中,不行崩拳半步身法,又透着崩拳的狠劲和连绵之力,经过逆水拳理蓄力加成,最后气势攀至巅峰,直抒胸臆!
不仅集中了一切身体力量而且还调动了未知的潜力,质变地从无到有,生生打出了武道之力,这根本不是哪一路拳法的问题,木青不知是撞了什么大运,才会被新生的武道之力击败。
松道人出奇地主动问:“八卦掌打得有些想法,只是过于主观,路子太野,我反而对起手的拳法有些兴趣,那又是什么拳法?”
佟天没大没小道:“道长有眼光,你教我八卦掌,我教你太极拳,这买卖如何?”
道士并不气恼:“太极拳?八卦掌不能教你,此拳心法虽出自我手,但补全心法的八卦掌已成武当之秘,我也没有权利随意教人。”
昨夜的经历看绝非一场梦那么简单,那么,道士就真的成了佟天真正意义上的师傅。这货也就只敢口嗨一下,乖乖地打起太极拳给道士观摩。
不知何时,晚筀峰顶下起了蒙蒙细雨。
低矮的雨云好像要和山雨一齐坠下,把晚筀峰顶罩得雾霭重重,仿若仙境。细雨也朦胧,对干枯贫瘠的晚筀峰而言,这是一场难得的甘霖,对功力尽失的佟天,又何尝不是呢?
佟天在雨中专心的打着太极拳,雨点像姐姐柔软的手,轻轻抚触,抚着他的发,他的脸,他的手。佟天眼眶灼热,雨儿虽不似以前那般和他水乳交融,但温情不减。
水元灵、先天神水和九天玄叶都好像抛弃了他,他不由得陷入思念亲人的思绪之中,好像从雨点之中寻到了姐姐的抚慰。
你看,梦中人的腕还是温热的。
佟天的眼重新聚焦,站在他面前的是两鬓灰白的松道人!
此刻两人双手交叠,画出一个个推平圆、推立圆,这一下太过意外,佟天怪叫一声:“我尼玛……什么鬼?”当下跳开,对道士怒目而视。
这下还真是错怪松道人了,刚才,松道人看佟天演练太极神情落寞,便入场和佟天合练拳法,道士练着,又想亲手试一试太极拳的劲道,便和佟天对了一掌。
这一掌当然不是阳攻而是虚引,没成想被佟天失神的拳法沾黏起来,松道人也不抗拒,反而兴致勃勃地跟着佟天一起练上了。
以道士的才华虽是第一次打这拳法,自由一派气象,然后场面就演变成了“引进落空合即出,沾连黏随不丢顶,静动相随。”的活步推手!
雨停,夕阳露出了最后一抹余晖。
众人用毕晚餐,佟天就在厢房等松道人来翻牌解惑,然而等到三更,他还是没等到他师傅。冥冥中,他又听到毒鸩狂鸣,依稀看到了升入天际的鸟群,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身上的兽皮短衫,斑驳污秽,既有晦暗陈旧,也有深得鲜艳的色彩,是血。全世界都是血,翻卷的刃上碎肉骨茬顺着流淌的鲜血滑落,落在老老少少躺了一地的尸体上。
倒下的人翻着空寂的眼白,神色残留着惊惧;活着的自己涨红的眼,颤栗的身躯,肉眼所见,皆是血色染红的天地。
“二丫,婶子,长老,熟悉的脸孔,怎么都躺倒在地上?天啊……”莫名的泪冲刷不净脸上的血污,眼泪来得又急又凶。
从小跟在我屁股蛋后面要跟我我玩的二丫,族中兄弟,他们的父母都成了在我的刀下亡魂,一个都没有放过。
我屠了族中长老?我残杀族人?我屠戮了大家?万幸,门板上父亲的尸身还在!该死的喰佐礼,死了也好,死得好……
一道人影缓缓从雕花屏风后走出,着镶金边绣北斗紫光印的法袍,头戴紫金冠,踏云靴,停在佟天身前,淡然道:“止步,你已走火入魔,杀了剩下几人将永堕魔障,再无回头之日。”
回应松道人的是缠裹血气的一刀,即便是此时的道士也被崩出一丈之外。我携刀又上,没有刀招,没有章法,但是幽冥鬼煞好似回归山林的猛虎,欢欣踊跃,妖异而炽烈,使得我的刀堪比风雷,连松道人都不能力敌。
然而,这凶悍得仿佛要把天地都要劈开的刀,对松道人却没什么威胁,只见道士步履悠闲,移步间轻易躲开我那被幽冥鬼煞带动的刀,道士甚至有闲暇手捏剑指对我各大穴位连戳,剑指所过之处,我的身体像气球漏气一般血气狂涌而出。
道士瞅准时机一指刺中我的丹田,指过之处一股最浓的血气飙出,松道人急退,我怒气爆发,如一尊魔神般直接出现在松道人撤回的道路上,一脚把道士踹出几丈之外。
道士擅控万气,本欲以秘法卸去我体内的煞气,不成想误打误撞放出了不得了的东西,连他也难以招架。
乱战,我身周的带状血色气机因为太过浓烈,将二人包围,并且随二人而动,血色巨球越来越浓,几个弹指的功夫已经把而人裹在一个完全密闭的血球之中。
从外部看,血球表面不时突突出各种形状,不知里面发生了何等凶残的争斗,却怎么也无法撞破这个暗藏大恐怖的血茧。
“装神弄鬼,破妄!”
成百上千道巨大光柱同时刺穿血茧,破入地表,捅穿虚空,这光柱是黑色的,比前天夜晚所见的黑夜还要幽暗。
我脑海一阵锥扎似的剧痛,仿佛大脑也被光柱捅穿了一般,身体仿佛身处虚无一阵天旋地转后摇摇欲坠,我的术被松道人强行破去,摇摇欲坠。
道士在我眼里变成了要拿父亲做喰佐祭礼的同党,在身躯跌落前用我倒立的竖眼猛然一瞪,眼中现出那两把符文纠缠而成的黑色小剑。
松道人面现无奈,平静的眼中现出那晚盘旋入空的鸩群,一环套一环的螺旋纹路繁复向内,道士的剑指远远的指了指我,人就像纸张一样被切成三段,分崩离析。
他嘴里吐出两个近不可闻的两个字:“见心。”
佟天醒了,不只从入魔中醒转,也从梦一般的世界中醒来。说实话,道士和他没有多么了不起的情谊,但怎么说也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道士最后的崩碎还是刺痛了他麻木的心脏。
道士毫发无损地睡在榻上,从容安详。
他,再也没有醒来。
佟天终于怕了,跪在松道人床前,想哭却哭不出来,大双小双看她面无人色,几欲昏倒便过去扶他,被他大吼:“滚!都给我滚,不想死就给我滚远点!”
姐妹俩从未见过她家公子这幅形状,忍下心中的惊惧执意去搀他,被他发疯了一样把二人甩飞出去,重重跌落在地,姐妹俩只好远远躲着与他一起跪着抽泣。
掌教真人来过一次,对一直跪在旁边没起来过的佟天和木青等人说了松道人的情况,“命魂、天冲灵慧二天魄及中枢魄尽失……”他看佟天神色枯槁,生不如死的模样,又说:“你也不要太自责,松师弟一向不能以常理来论,说不定吉人自有天相。”
洛一鸣欲言又止,他知道说什么也是多余,最终只拍了拍佟天的肩膀,便劝说大双小双跟他暂时回天柱峰了。
据王珏真人所言,松道人是生是死,三天后可见分晓,常人魂魄不全三天之内必死无疑!
佟天跪到第四天清晨天空露出鱼肚白,放开了一直渡给他师傅武道元气的手,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看了一眼殷红的朝阳,做了一个深呼吸。
松道人挺过来了,他也一样。好不容易才爬出宿命一般的囚笼,以为又将跌回深渊,还好,松道人作为他师傅,果然有不凡之处……
他让木青看着松道人,自己去给松道人做饭,几天来都是木青在做淡粥或肉糜之类的流食,喂与松道人食用,其实有佟天的后天精元养护,并不是很需要饭食,但是二人都无法放心。
四日之后,佟天在松道人床前磕了几个头,向木青辞别,他郑重道:“师兄,师傅就拜托你照顾了,你放心,就算找遍世间灵药,我必救松师!”
佟天没有发下什么毒誓,有时候,坚决是无言的,特别是铁了心要做某事,哪怕付出性命。
但是具体要怎么救呢?这个问题没出武当,佟天就想过很多遍了,地元界他认识的人本就不多,四大才子?几兄弟可能薄有名气,可是凭什么断定人家就有还魂回魄之法?
魔门合欢宗顾凉可能也会相帮,但也一样难以帮上忙,还魂回魄难度堪比起死回生,而且太过偏门,寻常人断无救治之法。
佟天这次下山是因为他想到了和大梁皇子萧长昀即将到期的约定,本来他都快失去活下去的勇气了,压根没空搭理这茬。
又突的一想,常人无还魂之法,但作为地元界泱泱大国一国柱石的大梁萧氏,说不一定就有办法?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好像绝望中的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急不可耐,决定即刻去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