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敢说你碍事,我饶不了他。”李隽半玩笑的口吻逗笑了昙月。“太子派人来刺杀我,不是早就在我们的预料之中吗?”
“嗯。”昙月在李隽胸前颔首。
李隽亲着昙月的发顶,沉吟了片刻。“你要我放弃吗?要我继续扮演那个窝囊没出息的秦王吗?如果你真的想要我这么做,我可以——”
“不!我不要你这么做!”昙月喉头一梗。“刚刚说的那些话只不过是妇人之仁,如今已经无法回头了,战争才要开始打就投降,那会让你成为天下人的笑柄,我不能用自己的私心来阻碍你,更何况……太子既然要你死,你又怎能引颈就戮?那连我都会看不起你。”
“昙月……”见她如此一心一意地为他设想,李隽喉头一梗,笑了笑。“你知道这番话对我的意义有多重大吗?因为有你在身边,才让我信心倍增,让我有勇气去打这场仗。”
昙月偎在那宽厚的男性胸膛上,听着那有力的心跳声。“那就答应我,你不会再让自己受伤,就算是故意的也不行。”
“我答应你。”李隽动容地说。“再过两天我的人便会进宫,到时有那么多人在这儿守着,李晟想派人刺杀我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你有什么计划?”昙月吸了吸气,原本红润的双眸又燃起了熊熊的斗志。“这一刀总要被砍得有代价。”
李隽低低一笑。“那是当然了,明天一早你就假装说溜了嘴,将刺客的事说给那些女官知道,相信很快就会传到父皇耳中,我想知道父皇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怀疑到李晟的头上,或者是不闻不问,这座皇宫已经安逸太多年了,就连禁军都跟着懒散,该到了大闹一场的时候。”
“我懂了。”昙月明白李隽的用心。“我去准备点吃的,吃完就早点歇着,有了体力和精神才能跟敌人打仗。”
“是,我全听你的。”李隽又搂了昙月一下才放手,心想今晚刺杀他没有成功,以太子缺乏耐心的个性,只怕很快就会再行动,他就等着接招。
到了第二天——
果然晌午才刚过不久,秦王遇刺受伤的消息已经在皇宫内传得沸沸扬扬,皇帝自然也听说了,马上让太医到承庆殿查看伤势,还派了禁军前来保护,不过被李隽拒绝了。
待昙月送太医出去,就见尚宫局的首席女官赵尚宫,在闻讯之后也前来探病,虽然意外,昙月还是恭敬地请她入室。
“这是我亲手煮的枸杞炖银耳,吃了可以添补健身、生津益气,希望秦王早日康复。”赵尚宫打从心里祝福。
“赵尚宫太客气了,只不过是一点小伤,不算什么。”李隽看着这位********,她在身分上虽只是个尚宫,却因为曾为父皇生下一子,所以后宫的妃嫔见了她也不敢过于无礼。
赵尚宫打量着李隽态度从容的俊挺模样,心中颇感欣慰。“能见到秦王重新振作起来,我替已故的贵妃娘娘高兴,当年四皇子过世,贵妃娘娘得知之后还特地前去安慰我,为我儿流下眼泪,这份恩情我一直没忘。”
“因为母亲也失去过孩子,可以感同身受……”李隽张口欲言,还是不禁犹豫,想着要不要老实跟赵尚宫说当年那件意外是人为造成的,想了又想,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这汤我就收下了。”
“秦王可知刺客是谁派来的?”赵尚宫问出来此的目的,心想若又是太子所为,她绝对不能再让这样的事发生。没有人知道她早就查出当年那场意外是太子下的手,她一直在等待替亲生骨肉报仇的机会到来。
“不知道。”李隽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那么秦王往后得多加小心。”
“是,我会的。”李隽有礼地回道。
待赵尚宫告辞之后,昙月盛了一碗枸杞炖银耳,先取了银针试探有没有毒,确定没问题才给李隽吃。
“方才你好像要跟赵尚宫说什么,后来怎么又不说了?”
“你看出来了?我们还真是心灵相通……”李隽张大嘴巴。“喂我!”
“自己有手还要人家喂。”昙月嗔睨地笑骂。
“那我就不说。”李隽一手托着腮,好整以暇地说。
“喂完这一碗你就会说?”
“大丈夫一言九鼎。”李隽就知道她会禁不住好奇。
“下不为例。”明知道是饵,昙月还是咬住了。
“好,下不为例。”我保证会有很多次的下不为例,李隽在心中闷笑,然后张嘴等昙月喂他。
昙月噗哧一笑,还是顺了他的意,一口一口的喂进李隽的嘴里。“我应该凶一点,就跟之前一样,要是你不听话,就拿水泼你、淋你。”
李隽咽下口中的东西,这才笑说:“那是因为你舍不得。”
“我才不会。”昙月嘴硬地说。
“说谎。”李隽将昙月纤瘦的身子抱到盘起的大腿上搂着。
“快点吃!”
“我就爱你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李隽张嘴含住最后一口,咀嚼两下吞进喉咙内。“会让我情不自禁。”
纤白小手连忙抵住俯下的俊脸。“你不说就不准亲。”
“唉!”李隽哀怨地叹气。“我说就是了……你知道我四哥其实是赵尚宫所生的吧?只因为赵尚宫的出身不够高,才把四哥交由王淑妃扶养,虽然四哥长我三岁,个性却很冲动鲁莽,就在他死的前几天,那天父皇心情好,让我们这些皇子一起与他用膳,在席间就随口问我们这辈子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然后呢?”昙月把碗搁在几上。
“当父皇问到四哥时,四哥居然冒冒失失地说他想当太子,那时我就坐在他身边,很想出声警告他,叫他不要乱说话,因为……我看到李晟的表情很可怕,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想不到才过没几天,四哥就在练习骑马时不幸坠落,还惨死在马蹄之下。”
李隽哼了一哼。“我曾经私下跟太仆卿确认过,才知缰绳事先有被人切过的痕迹,只要稍稍用力就会断裂,何况是骑术还不够熟练的四哥,听说当时太子就在一旁观看,命令其他人不准去救,可惜没人敢出面作证。”
“好可怕……”昙月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在这座皇宫之中,为了坐上皇位,就算是兄弟也是最大的敌人,只要会危害到自己的地位,都可以要对方死,什么血缘亲情都无法阻止。
想到这里,昙月下意识地用手心覆在自己的小腹上,想到这几日李隽可以说是夜夜求欢,非缠到自己留下来过夜不可,万一将来怀了孩子,而李隽也当上了天子,不管愿不愿意,有可能都要面对这种残酷的现实,不禁全身发冷了,她该怎么做才能避免历史重演呢?
李隽用拇指轻轻摩挲着昙月沁凉的玉颊。“你的脸色好苍白,被这件事吓到了吗?早知道不该跟你说了。”
“我只是没想到太子这么冷血无情……那么你呢?你的愿望是什么?”昙月转开话题,不让李隽发现自己的异状。
“当父皇问我,我就说想当一个平民百姓,出身在普通人家,有爹有娘,有兄姊弟妹,只要全家能够温饱就够了。”李隽回忆着当时的情景说道。“大家听了都笑了,父皇骂我居然说这种没出息的话。”
昙月抚着李隽受伤的那只手腕,心口为他疼着。“至少你够聪明,知道那么说是最安全的。”
“这些都是母亲从小教我的,她教我该怎么在这座皇宫里生存,要我懂得等待时机到来,要能忍别人所不能忍的事,千万不要躁进。”李隽谈到去世的母亲,脸上满是孺慕之情。
闻言,昙月仰起螓首,抚摸着这张饱受煎熬和痛苦的粗犷俊脸。“所以不管这些年来别人怎么嘲笑你,你都可以忍得住气,我相信这样的你一定会成功的。”
李隽贴上昙月的粉唇,胸口涨满了柔情。“你这句话可是比任何人说的都来得有用,为了大唐的未来,还有天下百姓,甚至要让你为我感到骄傲,我都非打赢这场仗不可。”
“无论结果如何,你都是值得我爱的男人。”此刻的昙月只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女子,为了自己所爱的男人而心痛不舍。“我爱你!”“喜欢”这两个字已经无法满足她对他的感情,只有“爱”才足够。
“我也是。”李隽知道自己无法再去爱别的女子,他的心只会有她。“若是将来能坐上皇位,那么你便会是我的皇后,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皇后?昙月知道该高兴,可是她却开心不起来,皇后这个位子除了代表尊贵之外,还有着血腥、无情,以及无尽的悲伤。昙月将小脸偎在李隽怀中,不让他瞧见自己忧心忡忡的表情,告诉自己这些事就等以后再说。
又过了三日,丰冠臣以府属的身分,还有几位护军连袂进宫,前往太极宫觐见过皇帝之后,一起来到承庆殿,朝李隽见礼。
“见过大王。”
“你们终于来了,都坐下吧。”李隽看着眼前的俊美男子,以及其他几位亲信,他们都是由丰冠臣引荐给自己的勇将,因为信任他的眼光,自然将这几个人视为心腹,只要有他们在,便如虎添翼。
“谢大王。”丰冠臣和其他人都在席上落坐之后,他收起一贯浪荡的笑容,嗤笑一声。“从我们踏进皇宫开始,一路上就被人监视,方才还在殿外发现有好几道鬼鬼祟祟的人影,想必都是太子的人,气氛还真是诡谲。”
“李晟想必十分吃惊,因为他怎么也料想不到有你们的存在,他一直以为我只是个成天买醉的酒鬼,就算想要对抗他,也是孤军奋战,不足为惧,却不知道我早已部署下这一切。”李隽可以想像得到此刻人在东宫的李晟有多震怒和惊诧,真是大快人心。
丰冠臣看了在座的同僚一眼。“就算太子知道我们的存在,暗中派人调查,瞧见的也不过是一些镇日只会击鞠、舞马的人,除了玩乐,不务正业,却不知道那些正是一种训练军队的方式。”
“没错!”其他人跟着颔首,很是得意他们想出的办法。
在这时候,昙月和两位宫女端着银盘进入厅内,呈上糕点,并为丰冠臣等人斟满酒杯,而昙月则是为李隽奉上茶水。
李隽看了下自己的又看看其他人的。“为什么我的不是酒?”
“你喝了这么多年的酒,还喝不够吗?”昙月嗔他一眼。“只准喝茶!”
“是。”李隽摸了摸鼻子,很听话的喝他的茶。
这种看似平常的对话,却让丰冠臣等人都瞪大了眼,望着眼前明明只是小小的女官,却敢用这种口气对秦王说话,可见得她在李隽的心中占有着很重要的分量,大家都很想知道她是谁。
昙月发觉其他人的目光,有些不自在,很快地便和宫女们退出厅外。
“大王,她是……”丰冠臣问出大家的疑惑。
“她叫长孙昙月,是光禄大夫长孙策的女儿。”李隽满眼温柔地凝睇着昙月离去的纤柔背影。“更是我未来的皇后。”
闻言,丰冠臣搁下酒杯,与其他人对看一眼。“看来大王已经下定决心了,只有诛杀太子李晟,才有活命的机会。”
“我不会再任人宰割了。”终于走到了这一步,李隽不许自己再犹豫不决。“你们这一路辛苦了,都先下去休息,再从长计议。”
“是,大王。”
待所有的人都步出大厅,候在外头的昙月才进门,和李隽四目相望,眼底只有彼此,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他们都会携手共同面对。
我愿与你同生共死……
相信我,我们一定会成功……
李隽大步地走上前去,张臂拥住昙月,而昙月也抱住他,成为他背后最强大的支柱,已经不需要任何言语,此时此刻,只要聆听着对方的心跳声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