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雨最终答应了作杨玄策的徒弟,但杨玄策并没有让他正式加入朱焱军。
杨玄策认为杜雨并不清楚朱焱军存在的意义,希望杜雨有一天能够真正认识朱焱军,到时候再做决定也不迟。
朱焱军退守这片沙漠似乎已经有些年头了,这些年轻的士兵们在这里在沙漠的绿洲中筑城,在沙地里种树,在开垦出的农田里耕作,在圈起的土地里饲养牲畜。这片荒芜的大漠深处,是朱焱军的世外桃源。
从杜雨来到大漠这一天起,这个十五岁的少年过上了和以前不一样的生活。这里没有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也没有了供他驱策的丫鬟仆人,也没有人因为他是杨玄策的徒弟而对他特殊对待。他就像一个普通的朱焱军士卒一样,每日除了训练,就是参加劳作。
这样的生活虽然辛苦,但杜雨的心中却有种莫名的踏实感,这是以前在那个奢华的国公府里他从未感受到的。
以前的杜雨和这个世界有一种说不出的隔阂感,在他的内心深处,隐藏着彻骨的冷漠与凉薄。他似乎从未融入这个世界,这种感觉就像在看一场漫长的电影,他不是主人公,而是一名观看者。
当杜雨亲手种下一株株沙柳和胡杨,看着那些树苗迎着风沙一天天长大,似乎他的内心深处也有一棵幼苗破土而出。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杜雨在沙漠里生活了八年。这在八年时光里,杜雨内心的坚冰渐渐融化,他和年轻的朱焱军士卒们一起欢笑,一起悲伤。他们跃马黄沙,驱逐沙漠中的盗匪。他们在黄沙上种出一片片绿洲,他们在绿洲之中建起了一座座城池。这片苍茫的沙漠,似乎孕育着一种叫希望的东西。
八年来,杜雨已经从一个少年成长为一个青年,原本白皙俊秀的面庞晒成了健康的古铜色,身躯颀长矫健,整个人就像一棵高大的胡杨,坚韧挺拔,富有朝气。
在这些时光里,杨玄策一身的武功尽数传授给杜雨。
杜雨曾问过杨玄策,武功境界的区分。杨玄策告诉杜雨,三百年前,大夏开国之时,欲收天下武者为已用,曾以官职九品来划分武者境界。入品武者登记造册,可从朝廷领取相对应的俸禄,受朝廷的约束。但习武之人,生性任侠使气,不服管教,这样的制度渐渐式微。但武道九品却是流传了下来,一到九品,一品为最上。
“您老可是一品武者?”杜雨曾这样问过杨玄策。
“一品武者?我杀之如同屠狗。”杨玄策颇为不屑。
“那我可算几品?”杜雨又问道。
“在当今江湖,你碰到那些沽名钓誉的,不用怕他们。要是碰到有真本领的,你还是逃吧。武道九品,在真正的高手眼中,就是个笑话。
虽然,杜雨并不知道自己的武功在江湖中处于什么样的层次,但每当他练功时,杨玄策那仿佛看到妖孽一般眼神还是让他的内心有一些骄傲。
沙漠里,一匹骏马载着杜雨来到海天城。
海天城是朱焱军在沙漠里建起最大的一座城池,从这座城池再向西行不足百里,就到了西域三十六国的疆域。那是是西域的三十六个小国,国民多以放牧为生,也有部分国家拥有肥沃的土地,农业较为发达。这些国家矿产丰富,也掌握了先进的冶铁技术。朱焱军经常和这些小国进行贸易,获取粮食、马匹和精良的武器。
海天城是朱焱军和西域三十六国主要的贸易中心,在这座城中,不仅生活着夏人,还有大量的西域人。这里是朱焱军的士卒们最喜欢去的地方,这里有西域的美酒,还有烤得喷香的羊肉。最吸引那些士卒的,是那充满异域风情的胡旋舞,身姿婀娜的舞姬裙摆旋成一道优美的弧形,令人目不暇接。
杜雨走进了城中一间不起眼的小院,院子里,翠绿茂盛的葡萄藤蔓顺着院墙爬满了园中搭好的木架,形成了一道绿色的屏障,遮住刺目的阳光,如同老农一样打扮的杨玄策正侍弄着院里的一些蔬菜。
杜雨一幅惫懒模样,摘下一串硕大的葡萄,一屁股坐在一个胡凳上,一个接着一个的将那葡萄抛入口中。
“您这葡萄还挺甜啊。您这次叫我回来有事吗?没事我在这城里多待几天,这些天在城外垦荒可是苦得很,我在您这儿放松放松。”杜雨说道。
杨玄策继续低头侍弄那些蔬菜,没有接杜雨的话茬。等到他收拾的差不多了,杜雨赶紧过去将杨玄策扶了起来。
“您老有事?”杜雨疑惑地问道。
杨玄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在这里已经八年了,你也成长了很多。我看得出你不讨厌这片大漠,但是我不强求你加入朱焱军,你还可以再回到你原来的家中。”
杜雨的眼前浮现出永安城那个奢华的国公府,想到了这一世这具身体血脉相连的几个人。
“回去干什么,这么多年了,他们恐怕认为我早就死了,再说我也没办法解释我到底去哪了,如果再引来玄甲卫对所有人都不好。”杜雨说道。
“如果你不回去,我想让你去一个地方,在那里,你会知道朱焱军的过去。”杨玄策说道,“等你清楚了一切,再做选择也不迟。”
“那就听您的安排。”杜雨说道。
“杜雨,你多大了。”
“已经二十有三了,怎么着,您老要给说个媳妇?”杜雨随口说笑着,有些黝黑的面庞上露出一口白牙。
“好啊,火头营里的红姑怎么样,她可是对你另眼相看啊。”杨玄策说道。
杜雨脑中浮现出一个壮硕的身影,赶紧摇了摇头,“这我可消受不了,您老让我去哪?我抓紧赶路。”
杨玄策掏出一封信交给杜雨,“你带着这封信去辽西玉盘山,找一个叫钻山貂的人,你听他的安排做事。”
杜雨接过信,放进口袋里。
杨玄策又到屋里,拿出一个包袱递给了杜雨。
“穿上试试,看看合不合身。”
杜雨打开包袱一看,竟是一件镶皮甲,外形就像一个坎肩,上面镶嵌一片片如鱼鳞一般的金属甲片,做工倒是很精致。
“这件皮甲是用那摩云豹身上最坚韧的皮子做的,上面嵌着青云钢打制的甲片,你穿在袍子里面,寻常刀剑伤不了你,就是神兵利器想破开这甲也难。”杨玄策说道。
杜雨闻言大喜,并没有推辞,欣然收下了这件皮甲。他将皮甲穿在身上,外面又罩上外袍,一点也不显臃肿,非常合身。
“多谢师父赐甲。”杜雨说道。
杨玄策看着杜雨说道:“你做事虽然机巧善变,但过于仁善。这江湖险恶,最恶是人心,遇事不妨多留些后手。”
“放心吧,老爷子。”
杜雨比划了一个手势,便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