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前方……道路越来越窄,越来越不好走了,不像是回县衙的路,倒像是往更偏僻的地方去了。
两旁夹杂着树木,不时还有石子从斜坡上滚下来,李青歌吓得紧紧抓着赫连筠,几乎是哀求着他:“师父,你快停下来啊,逸轩他在后面追着呢。”
几天不见,称呼就从二少变成了逸轩,倒是亲昵得很。赫连筠眸光乍冷,一扬鞭子,那斜坡上一棵碗口粗的树干被拦腰切断,轰的一声从那处倒了下来,恰好拦在了路中央,同时,哗啦啦的石头齐齐地往下坠。
不怕死的就尽管追好了。
李青歌骇然地瞪大眼睛,“师父,你这是要他死吗?”虽然不会骑马,她也知道,马速太快,根本控制不住,而前方突然来了这样一片障碍,是很容易坠马的。
“他不该死吗?”赫连筠微微低首,寒冰似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她。
“赫连筠,你放我下去。”她有些怒了。
赫连筠怎会答应?不过,他也没再跑多远,到了一处僻静的小树林里,将马停了下来。
李青歌连忙松开他,就想翻身下马,但马匹太高,她试了试,无论怎样都只能是一种状况,那就是从高大的马背上直接掉下去。
赫连筠冷眼望着她,知道她不敢下马,也就没再抓她,只冷声问:“你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
“什么?”李青歌不自然地望着她。两人相对坐在同一匹马上,距离近得她都能清楚地感觉到他冰冷的呼吸。
“我不在的日子,他对你做过什么?”细软的鞭子直接挑起李青歌的下巴,他微微低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的脸。
虽然阔别不过几日,她的变化,怎能逃得过他的眼睛?她眼底眉梢那荡漾的一抹春色,不要说跟那个男人无关。
这男人的眼睛好毒,李青歌被他盯得几乎无处遁形,“师父,你听我说……”
“是他强迫你的?”她的话无疑证实了他的猜测,一时间心头怒火燃起,哪里还有心思听她说。
猛然掉转马头,李青歌想说的话被哽在了喉头,但见他眼底霍然出现的杀气,她害怕了。
“你要干什么?赫连筠……你不能……是我自愿的……”到最后,李青歌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喊的。
骤然间,马的嘶鸣声响彻天空。
赫连筠定定地望着她,“自愿的?”这三个字像一根毒刺似的扎进了他的心,双眸陡然猩红如兽,带着凶狠的戾气,“你忘了我曾经警告你的,三年之内,不许你做任何决定……你竟然私自与他……”
“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然而,这三个字不但没能平复赫连筠的情绪,反而让他心底的火焰越烧越旺,手指上力度一加,那软鞭上的凸起生生地在她娇嫩的下巴上划出了一道细细的血痕。
李青歌一疼,蹙眉,望着他通红的眼睛,心微微颤起,“师父,我知道我辜负了你的心意,但是,对逸轩,我是认真的,我……”
“我说过,若你违反了我的规定,会有怎样的后果吗?”赫连筠一字一句冷冷地出声,那渐渐幽暗的眼神让李青歌打心底里害怕起来。
“师父……”
她想跳马逃跑,却被他一把拎起了衣领,直接打横摔在了马背上,然后策马朝树林深处奔去。
“不要……”密林深处,那一堆枯草之上,李青歌发出惊恐的尖叫,身上衣衫在他凌厉的掌心下化作碎片,宛若受伤的蝶般纷纷遗落一地。
这样的赫连筠太可怕,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可怕。
“赫连筠,你疯了吗?你想干什么?”李青歌急得快哭了,双手对他又撕又打。可是,她的那点力气对于他来说,真的构不成任何威胁。
赫连筠当真停了下来,抓住她捶打在自己胸口的手,冷笑,“我想做什么,你还不知道吗?”
他的力气很大很大,捏得她手腕几乎快断了。她惊恐地看着他,知道硬来自己肯定吃亏,于是企图用称呼来唤回他的一丝理智,“师父,求求你,不要那样。”
他冷然一笑,眼底却有着决绝与冷漠。他松开她的手,缓缓起身,却是慢条斯理地解开了受伤胳膊的绷带,随后一件件地脱着他自己的衣服,那一双眼睛死死地绞着她,眼中的兽欲似乎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李青歌心中充满了绝望……她急忙爬起来,双手捂着胸口,惊恐地一点一点地后退着,生怕他饿虎扑食般将她扑倒。
可是,他的意图如此明显……
“师父,你冷静点,我知道我辜负了你的心意,如果可以,我甚至想将自己劈成两半……可是,爱情是自私的。如果我那样做,不仅玷污了你,同样也对不起逸轩。师父,你如此优秀,青歌没那个福气,真的,师父,会有更好的女子替青歌爱你……啊……”
刺啦——他华丽的长袍竟然在他掌间成了粉碎,他微沉的俊脸朝她看来,眼神说不出的森冷吓人。显然,逸轩这个称呼刺激到了他。
李青歌吓得舌头在口里打转,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了。想也没想,她转身撒腿就跑。
她只想快点逃离,离开这地方,离开赫连筠。
然而,她却忘了,眼前的男人是赫连筠,他不仅剑术超群,轻功亦是无人能出其右。
看她奔跑逃亡得像只小兽似的,赫连筠冷冷一笑,轻盈飞身而去,片刻间,优雅孤傲的身影落在了她眼前。
“你觉得你能逃得掉?”他微挑的眼尾掠过轻蔑,眼底却是掩不住的淡淡哀愁。
与那个男人就可以,在他这里,就只是想逃吗?
李青歌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无力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师父,我不逃……我们别闹了好吗?我来找你是因为担心你。你知道吗?你受伤的那晚……”
“是吗?担心我。”听到这句话,他性感的嘴角微微翘了翘,缓缓上前。
李青歌往后退去,冷不防脚下被树桩绊了下,整个人向后倒去。
没有倒在地上,却被他顺势一推,整个人重重地摔在了身后的一棵大树上,后背抵在树干上,硌得皮肤生疼。
大脑一阵发蒙,还没来得及反应,他火热的大掌已然紧紧地摁在她纤弱的肩头,让她不能动弹分毫。
赫连筠穿着衣服的时候看起来清瘦单薄,但是脱下衣服的他,看起来完全不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常年习武的关系,他的身体健硕有力,肌理分明,十分强健。也因此,给李青歌造成了极大的压迫感。
“真的担心我?”他一手撩起她散落耳侧的发丝,缠绕在指尖。
“真的……”李青歌的眼神闪躲,几乎不知道要往哪儿搁。他上身光裸,下身也只穿条雪白的绸裤。
“这么说……”忽地,发丝在指尖滑落,他修长的食指点在了她心口处,“你心里想的是我?”
李青歌颤了下,“师父待我这么好,青歌心里感激不尽。”
“感激?”她避重就轻的含糊回答,让他不悦地蹙起眉,“这么说,你对我只是感激……”似乎让他更受伤呢。
“师父,我来是想提醒你,要当心身边的人,尤其是奚王和云初公主……”李青歌忙打岔,想拿严肃的事情将这窘迫难堪的境地给岔开,话未说完,下巴被他两指狠狠钳住。
“感激?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是这个。”他自动忽略她后面提醒的话。
“对不起。”她垂下眼帘,不敢看他的眼睛。她知道他想要什么,可是,她不能给,亦给不了。
他俯下身子,凑近她的脸,漆黑深幽的眸子,透着无边的邪恶,低哑着嗓音道:“我不要感激,更不要你的‘对不起’。你知道,我想要你……”话音一落,他冰凉的唇吻上了她光洁的脖子。
哦,不是吻,是咬……那锋利的牙齿深深嵌进她细嫩的肌肤里,很快,殷红的液体顺着他唇齿间渗了出来。
李青歌几乎倒吸了一口冷气,“赫连筠……”
看她泫然若泣的眼眸,赫连筠心口被扯得生疼,却是敌不过那即将失去她的痛苦。他想要做点什么,而似乎只有这样做,才能将她彻底地变成自己的。
大掌猛然扯住她的亵裤,就要撕裂……
“不要。”李青歌本能抓住他的手腕,眼泪同时夺眶而出,“赫连筠,别……做让我恨你的事。”
“恨?”一缕发丝随风拂过眼帘,遮住了他眼底那几不可察的一丝纠结,“难道你现在还没恨我?”
李青歌牙关咬得几乎碎了,“赫连筠……我真是看错了你。难道你跟你父皇一样,想要一个女人,也只有用强的吗?”
“你说什么?”赫连筠目光暴戾。
李青歌却闭上了眼睛,不想再提。很快,那紧闭的唇角缓缓溢出猩红的血丝。
“浑蛋!”赫连筠猛然伸手捏住她的下颌,逼她张开嘴。看着那满嘴的血花,他犹如被人猛地兜头浇了一盆冰水,从头冷到脚,从身体冷到心尖上。
李青歌舌头疼得厉害,几乎说不出话来。看着他那死灰般的脸色,心底倒没有报复的快感,更多的是愧疚。
她知道自己一死,留给他的亦是无尽的痛苦。
所以,她那一下并未下死力,而且,他及时发现制止了她。因此,她嘴里的伤并不严重,不过舌头破了,那一嘴血花确实够吓人的。
确定她的舌头还留在她口里,他总算松了口气。可是,她咬舌自尽也不愿屈从于他这件事陡然间将他打击得体无完肤。
若说之前他还被心底的邪恶控制着,想要占有她的身子,从而一点一点地侵蚀她的心,可看她唇角的血迹过后,他突然什么力气也没有了。
青歌并不是她看上去的那样软弱。她若真的没有那个心,强迫能有什么用?
那么,她对高逸轩——是真心的了。
自她身上起来,他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一般,那双眼睛像是燃烧殆尽的荒漠,只漠然地看了她一眼,便挪开视线。
他回身,自地上捡起散落的衣服,一件一件地又套在了身上。
“李青歌,别再让我见到你!”
一阵阵凉风自林子深处吹来,残留在树枝上的枯叶吹过她的面庞。
李青歌抱着双膝靠在树根底下……大颗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溢出,落了下来。
“丫头……”高逸轩仓皇的身影出现在了林子边,当视线触及那蜷缩在树根底下小小的一团时,心口猛地一缩,眼眶欲裂,立时痛起来。
他朝她飞奔而来,目光所及,她几乎赤裸,唯有上半身那被撕裂得像破布般的亵衣还搭在身上,细腻娇嫩的肌肤上不是淤青就是被荆棘划破的血痕。
赫连筠这只禽兽,竟然糟蹋了他的丫头……
这个念头宛若一记重拳,猝不及防地砸上他的脑袋,让他顷刻间浑身发冷。
“丫头。”他脱下外袍,几乎颤抖地裹到了她的身上。
李青歌浑身一颤,从恍惚中逐渐清醒,缓缓抬起头,朝高逸轩看来。
眼眶红肿,那清亮的眼睛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雾般,迷离而哀伤……眼角还有才被风干的泪痕。
“丫头,对不起。”他还是来迟了,让她受了这样的苦,高逸轩猛地将她抱进怀里,心如刀绞。
血丝凝固干涸的唇微微动了动,疼痛立刻袭来,她皱起眉,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轻轻地推了推他,却反而被他抱得更紧,似乎要将她融进他的骨血一般。耳侧是他急促的呼吸,还有……似乎隐忍着的哽咽之声。
他,哭了?
李青歌如是猜测,涩痛的眼睛有些茫然地望向远处模糊的林子深处,唇角微勾,划过一丝苦涩的浅笑。
是啊,她此刻多狼狈。也难怪他会误会。
高逸轩用力平复情绪,轻轻地抚摸着她,轻声道:“丫头,我带你走。”
李青歌轻轻点头,任他紧紧抱着自己,将头枕在他的胸口。感受着他温暖的体温,还有那有力的心跳……如此,让她的心很安定。
李青歌这个样子,是不可能跟着他去别处的,而最近的地方只有这县衙了。
他必须先得找个大夫来瞧瞧她身上的伤。除了那些淤青还有擦痕之外,他不知道她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伤,他不敢亲自检查,更不敢看……
回到县衙,之前那被扔在半道上的小厮早已回来了。他很奇怪,自己一路走都回来了,可是主子还有那个抢他马的土匪怎么都没回来?
而陪着他一起等的,竟然是五殿下赫连奚。
小厮不太明白,自到了清水县之后,五殿下自吩咐人找了一处干净而豪华的别院住下,根本不与自己主子有交集,甚至,两人办公也直接去县衙大堂。今天,五殿下竟然亲自来找主子,还真是稀奇。
“呀,你……”小厮一边修理着花枝,一边朝门口望着,冷不防一眼就望见了高逸轩,“土匪”二字差点脱口骂出。再瞧他怀里抱着的那个人,那微露的侧脸,还有那如瀑布般自他臂弯处滑落的长发……似乎正是李姑娘呢?
奇怪,李姑娘不是由主子抢,哦,不是,是带走的吗?
“公子,我家主子呢?”小厮放下了大剪刀,朝他们迎了过去。因为到底惧着高逸轩,所以,尽管对他不满,小厮问话的态度还是很客气。
哪知,就这样很平常的一句,却招来了高逸轩杀人般的眼神,吓得他脖子一缩,连忙躲在花圃后。
“二少?”这时,自屋里出来一位身着华丽蓝袍的男子,正是赫连奚。
“哪间是客房?”没有理会赫连奚,高逸轩冷声质问小厮。
那小厮心口又是一颤,摸摸鼻子,觉得非常无辜,不知道哪里惹到了这位爷,“这、这边。”
高逸轩一记杀人般的眼神投来,小厮腿肚子一颤,连忙上前带路。
高逸轩抱着李青歌随后走着。这一路,许是太累,也许是他的怀抱太舒适,她竟然睡着了。
可是,看着她眼角湿湿的泪痕,他的心早已碎裂得千疮百孔。
“发生了什么事?”赫连奚拧着眉跟了上来,走在高逸轩身侧。觑眼朝他怀里看了一眼,真是李青歌,只是,她那个样子……作为阅女无数的男人,一眼就明白怎么回事。
不是正常的,而是被人粗暴地对待过……
立时,赫连奚愤怒起来,双手紧握成拳,“谁干的?”
难道是那些暴民?该死的,他就说过,那些无知刁民,就该杀一儆百,否则,还不知会闹出什么。狠狠地杀一批,就乖了,看还敢不敢做这些作奸犯科之事。
高逸轩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五殿下请止步。丫头身上有伤,在下不便相陪,若五殿下无事闲得慌,就请帮忙找个大夫来,要……女的。”说完,自己进屋,命小厮出去,顺便将门关了起来。
门口,赫连奚愣了愣。从未被人使唤过的他,心里陡然间涌出怒意,但是,转念一想,找大夫要救的却是那小丫头。罢,看她那模样,似乎被伤得不轻,还是赶紧找大夫要紧。
没敢多作停留,赫连奚亲自去请了大夫。
高逸轩将李青歌放到了床上。
李青歌睁开了眼睛,血丝褪去的眼睛里还是清亮无双。
“丫头。”高逸轩一愣,还以为是自己动作大了弄醒了她,连忙放柔动作替她盖被子。
李青歌摇摇头,用手指了指桌子,示意高逸轩给她拿纸笔。
高逸轩看了看桌子,又看了看李青歌,视线猛然定在了她的唇上。如此嫣红似血,哦,不,那就是血……
“丫头,你的……”心口好似又被狠狠地撕扯了一下,高逸轩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一时间腿有些软,几乎站立不住。
李青歌忙摇头,口里哼哼着,用手再指桌子上的纸笔。
高逸轩深深地看她一眼,转身,眼角飞逝晶莹。
拿来纸笔,李青歌立刻接过,握着笔飞快地在纸上写了一句话:我没事,只是舌头破了。
“真的吗?”高逸轩狐疑地看她一眼,仍旧不敢懈怠。
紧接着就见李青歌又写了一句:逸轩,我们回京吧。
她不想再见赫连筠。他也更不想看到自己吧。
“现在吗?”高逸轩坐到了床头,看着她面色惨白如纸的小脸。她这个样子,哪里能经得起长途奔波,“再等等好吗?等会儿大夫会来,让他给你瞧瞧。若无大碍,休息一晚,明天我们再回京不晚。”
关键是小丫头受了这样的屈辱,他怎能坐视不理?想到这,高逸轩眼底的杀意一闪而逝。
李青歌心下一惊,她之所以想尽快离开,也是怕这两人厮杀起来。
忙握着笔在纸上又写了一句:不用,就是一些皮外伤,抹点药膏就好了,你给我找套衣服换上,我们就回京。
那语气似乎很坚定。
高逸轩眉头紧锁,带着一丝审视看向李青歌,“你是怕我……会杀了他?”陡然间,除了哀痛,他也怒了起来。那个男人都将她糟蹋成这样,她还要维护他吗?就这样,还敢说心里没他?
没有,他没有对我那样,他放了我。我身上的伤是逃跑的时候,不小心被树枝荆棘划伤的。她急忙写了一段话,意思很明显,赫连筠并没有真正侵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