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树下,冷冷的眸子似乎干什么也提不上兴趣。
以前有个人,会在雨天来树下看他,她当时总是怀揣着一把伞,而他总是凶她:“我是树妖,这点雨不算什么。”她总是看着他,不说话。
树下的他,睫毛滴下水,就像雨点滑过叶片,再堕入地面。
她叫段梦,是个孤儿。他叫烈,是个脾气火爆的树妖。谁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相爱的,也不知道是她靠近的他,还是他靠近的她。
殊途。
“听说街上有个吹笛的男人,好多女人都去围看。”
“我刚从那边过来,不就是个叫花在要饭钱嘛。”
两个路人在闲谈,谈的小事就比如哪家姑娘出嫁,哪家又添新娃。
从远处来了两个人。
“唉,陪你逛街,不过是替你拎包,大材小用,我甚可怜。”灿说。
“好好好,真是我见犹怜。大男人拎包不很正常,就像你吃饭。吃的时候你怨谁了吗?不拎包你一会儿的饭就可不没资格吃。”雏女说道。
突然见到围着一圈女人,雏女上去就是一插队。雏女这一见,没忍住,钟的情,可是公子先吸引,女子后动心。
雏女变成了这路边叫花儿的粉丝。一曲笛子“戏阳”吹的让人沉迷。叫花儿便是树妖烈。
烈看着雏女,说道:“你真像梅花。”烈的意思是用自己一生中见过的东西来评判,梅树也是他觉得很美的树,这算是褒奖了。
雏女问:“什么意思?”
烈说:“粉色头绳绑的短发,不和梅花一个色,而且,你还是有些梅花味道的人。”
“我家盛开的便是梅花。”雏女说。
“那真可是仙境。”烈笑了,伸出手去。
“你是树妖,你跟她没有结局。”一个声音在烈头脑中炸开,烈愣了几秒,收回将要握住的手。
“你给我走开。”烈对这声音怒了。
“对……不起。”雏女说,她以为自己做了什么让烈不开心的事。
“不。不是你的错。”烈连忙说道。
烈心觉这里待不下去了,便收拾东西,带上竖笛,准备离开。
雏女说:“初来此地,不如去我府上吧,也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行。”烈回答。
“切。”灿拎着东西,一脸不情愿,小声嘀咕着,“真是把什么人都往家里带。”
拓拔府上。转过几个弯。
“长廊真是又长又多。”烈说道,眼睛落在了走廊中间的院子里开的梅树。
“说笑了。”雏女笑得心里如花枝乱颤般。
“这院里,怎么有没盛开的梅花?”烈提出不解。
“这便是我请公子来的欲意之在。”雏女说,“公子不是普通人吧?”
“什么跟什么,他难道是花匠?”灿不解道。
“小的……着实不是普通人。”烈望着没开的那丛树,到了春天开放的时间,树枝却将记忆停在了那年冬天。
烈走近,将手轻轻伏在树干上,默默地用手的温度传达给未开之树。一个树精出来了,它很乖,脸红红的。树精说道:“好久没有灵力这么高的大人唤醒我。我将以自己回报大人给的温暖。”
于是梅树开了,颜色是花苞的嫩色,烈说道:“与风,与太阳,好久都没有这么亲近过,它很开心。”
雏女和灿都看呆了。
“哦,你还挺厉害。”灿说道。
“要是其他事,我就做不来了,今天先就告辞了。”烈将要走。
“等等。要是还要寻得公子上哪里才遇得到?”
“城外小屋,我一定会在那。”烈摆摆手告别。
窗户开着,晚间的春风吹入罗帏,荡漾出一屋子月光。雏女趴在窗口,梅花随风片片凋零,一圈圈春意在树下泛起。
“春意入罗帏,人暖衣衫薄。这偌大的屋子只有我们两人了。”雏女说道。
“想谁呢?”灿知她意。
“你说,我能再遇到他吗?”雏女单指烈。
“不行,你们,不相配。”灿摇摇手。
“是碍于身份吗?”雏女问。
“他太戾气。”灿回答,“而且秘密太多。他像是做坏事的种人。”
“你不也看到了,他来府上,不过是救活了一棵树。”雏女说。
“行,日久见人心。”灿结束了这段对话。
黑云蔽月,天太黑,黑到看不见梅树,只留得一片花香。
城外小路。
“我说烈,你不会芳心暗许了吧!”烈的肩头出现一只花妖。
“冒牌货花妖你说什么?”烈不屑到。
“本妖乃彼岸花,曾开在黄泉路上,妥妥的接引之花。”花妖在烈面前卖弄,似乎要得到烈认可。
“彼岸花?你可叫彼岸华。”
“彼岸花是我姐,我等皆不能占用名讳。独一无二,是我等耀目的存在。”
之后彼岸华便讲了个故事:
彼岸花是开在忘川河边的花,五十年成精后,便以彼岸花为名,实则是花后。距今五十年前,摇曳裙摆、面容妖冶的她救了一个剑士。
剑士白服着身,一把宝剑陪身上。那天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剑士太穷,过不了孟婆这关。
“卖汤卖汤,不鲜不要钱。”孟婆卖着早起做的汤。
剑士用身上所有的钱财买了一碗汤,本以为过了桥便似重生般,结果一碗下肚却没有忘记他那早已逝去的娇妻。
结果这样就很惨了,他想再买一碗,身上已经一文没有,就对孟婆说道:“你汤药没有效果,我还是会想起我的故人。”
“钱呢?”孟婆问。
剑士摇摇头。
“要钱不要回忆,回忆比钱更苦涩,所以来买汤的都是不要钱的。”
孟婆像是自说自话,又像是对剑士说。剑士待在桥边,看着一路一路上的人买汤喝完脸上一点愁容都没有的走了,自己着实害怕,害怕自己回不了轮回,做不了下世人。
彼岸花妖冶的笑着走来,对剑士说:“你若脱鞋在我地方走过,我便让你忘却回忆。”
剑士没有其他办法,对彼岸花的建议毫无保留的照做。彼岸花妖笑了,他的脚走在彼岸花丛,血却流了出来,染红了一片花海。彼岸花之后便以红色示人,对剑士说:“过了桥,我们便是花叶不相见,你是叶,我便是花。”
“我可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剑士愣愣的,一个人穿起鞋子,过了桥。
彼岸花看着远去的背影流下了泪,大声说道:“我等了你五十年,五十年我前我死了,心中留念着你,在阴间幻做花,五十年后你来了,我不能忘记你,你也没有忘记我。我啊,开在忘川河边,看惯了死别,已经不足为奇。我也忘不了你啊!”她的记忆被血唤醒。
她知道,错过一次,就是错过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