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学同姐姐梦成是两个完全不同性格的人。梦成敢爱敢恨,执着地追求梦想和爱情,不怕碰得头破血流。而向梦学面对下乡知青宁静狂热的追求,显得出奇的冷静和现实。他把城乡当成不可逾越的鸿沟,把下乡女知青当成不可触碰的“地雷”,他不愿让本是城里人的宁静又生下农民,他以理性战胜了感情,坚定地拒绝了宁静的爱。
事实上,真爱他的宁静一直关注和“监视”着他的一切,因为她相信梦学也是真爱她的,就因一张颜色不同的户籍本让他们无法在一起。梦学果然不负宁静所望,恢复高考后考上了大学,而宁静因有内线提供信息,提前一天到达北广向梦学祝贺。此时的梦学认为他们之间的户口差距已扯平,于是给予了宁静更加深沉更加狂热的回报。
1977年初冬的一天,梦学迎来了人生第一个惊喜。他正在教室里给四年级的学生上语文课,父亲专门给他送来了北京广播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梦学小心翼翼地拆,生怕撕坏了通知书上的一个字,这毕竟是“文革”十年后恢复的首届高考。见到赫然写着“北京广播学院新闻专业”的录取通知书,梦学没有范进中举的那种惊喜狂热——当然也不是那种无动于衷的冷静。因为他已经二十四岁了,觉得这大学的录取通知来得太晚了。当然,读大学是他的第一梦想,参军还居其二。迟来的录取通知书还是通知书,毕竟让他如愿以偿了,这世道还算公平。梦学在憧憬未来的同时,也回忆起了自己的童年。
梦学六岁那年,父亲第一次带他进开州县县城。梦学第一次看到整齐的石板街道,整齐的房屋建筑和街道两旁的货摊。但那黑洞洞、阴森森的城门,坚固高大的城墙,让他有一种恐惧感、压抑感。他还发现,城里的人也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和父亲。从此,梦学对城墙、城门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问父亲,为什么要修这么高大坚固的城墙、城门,它用来干什么,城里面住的是什么人?父亲回答他,“城里城外不一样,城里城外的人也不一样。怎么不一样,我也不大说得清楚,你今后多读书,多看多想,慢慢就知道了。”第二次进城,他又有新的发现,发现城里人用绳索套着木桶在井里取水,还有人把头伸到盛满水的桶里,直接用嘴饮水解渴。而他们家里和村里,都是把长长的竹子的竹节打通,然后一根一根地接起来,利用自然落差,把山泉接到家里,不需要这么费劲。他看到有人把头伸到桶里喝水,也想尝尝城里的井水是个什么味道。他得到父亲的允许,低头刚刚喝了两口,就引来取水者的大骂:“乡巴佬,这水是你也能喝的吗?不怕把水搞脏了?”那人边骂边将梦学喝过的满桶水,全部倒在石板街上,还骂他父亲没有好好管教自己的孩子。那人凶巴巴的,把梦学吓哭了。他再也不想进城了。他害怕那高大的城墙,害怕那阴森森的城门,尤其害怕那些恶狠狠的城里人。
父亲明知梦学不喜欢进城,可还是坚持要带他进城,要锻炼他的胆量,想他将来能成个见过世面的男子汉。为了鼓励梦学同他一起进城,父亲承诺给他买城里的烧腊作为奖励。其实,烧腊就是放了香料的卤肉。有一次,父亲真的舍得花了五分钱,买了一坨鸭蛋大的烧腊给梦学。这一坨卤肉,伴他从县城吃回了家。在路上,他喂了父亲几丝,还省着留了点,给母亲嘴里塞了火柴棍那么大几根,让妈妈尝尝城里卤肉的味道。他感觉到,吃了这肉,手里是香的,嘴里是香的,呵口气都是香的,让他很久很久都有余味。这情景和味道,一直伴着他终生。
从那以后,梦学对县城不再那么反感了,不知不觉还有了一种向往。
第四次进县城,是梦学刚上小学后的第一个寒假,父亲带他去给一个远房亲戚祝寿。这次,他进入了城里人的家庭,观察到城里的更多新奇之处,在亲戚家感受了与农村不一样的生活。
回家的路上,梦学向父亲提了许多问题,问父亲:“‘開县’的‘開’,是一个门字为部首,是不是意味着‘開城门’。”梦学还问,“怎么才能成为一个城里人?”
父亲很简单地告诉梦学:“像我们这样年纪的人,是永远没有希望了。年轻人可以有三条路进城当城里人:嫁人、参军、考大学!”
梦学似懂非懂。他想:嫁人,我不是女的,走不通;参军,要打仗,有危险,也不大喜欢;读书,考大学进城,比当兵好。考不上大学,当兵也可以。他若有所思,没有再提什么问题,但在心底发誓:非考上大学不可。
八岁那年,梦学正在读小学二年级,他不满意一分钱一包的“染料墨水”,想自己挣钱买一瓶一角二分钱的百花墨水,私自上山挖药材,结果摔断了腿。
大办公社食堂那年,梦学只有九岁。当时的生产队长冒风险偷杀了两只集体的羊子,炖了一大锅萝卜汤,为社员们解馋打个牙祭。在中午即将分羊肉萝卜汤之前,队长大声宣布:“今天下午到明天早上,所有的社员都不许外出,所有的学生都不许上学,以免羊肉汤的膻味泄露秘密。”平时,队长的发令不一定管用,这次几乎是一呼百应。但唯有梦学这个年仅九岁的孩子,在上学与喝羊肉汤之间,居然选择了上学。妈妈告诉他,吃了羊肉后用肥皂仔细给他洗洗,肥皂味能压住那种膻味,肯定不会惹事。可九岁的梦学摇了摇头,毅然空着肚子上学去了。妈妈看着儿子的背影,泪珠唰唰落下,但心里在赞叹,这孩子将来一定会有出息。
上学,上大学,对梦学就有如此强大的召唤力。因为上了大学就可以跨进城门,可以当城里人。
后来,无论是上小学还是中学,梦学的成绩都是班上、年级数一数二的。无论是老师或同学,亲友还是乡邻,都断定梦学是个大学生的料。可是,一场“文化大革命”,断送了他的大学梦。
无学可上,他苦恼。无书可读,更让他闷得慌。回乡劳动的日子里,他把读过的高中课本、初中课本,甚至是小学课本,不知又读了多少遍。生产队的面粉加工场里用来包挂面的废书废报,他打借条弄回家也要翻个遍。可以说,只要是有字的东西,梦学都不会放过。喜欢读书,自然是优点。但嗜书如命,也给梦学带来过极大的麻烦。
梦学这个高六八级的学生,读到1966年底就停课“闹革命”,无书可读了。开初,他满怀激情,同几个要好的同学一道,穿着军装,带着仿制军帽,扎着仿制军腰带,背着挎包,装着红宝书,坐着免票车,吃着免费饭,踏上革命大串联的征程。他只走到重庆,觉得乱哄哄的,既不安全,又没意思,就想打道回府,却被“红卫兵战友”缠住不放。他在火车还未到西安,还在去首都北京的半道上就当了“逃兵”。梦学回到了半坡村,提前当了农民,领到了集体生产劳动的记工本,正式当上了人民公社社员。当时梦学还算不上是壮劳力,身为生产队长的父亲又知道儿子爱看书,就给他派些守护集体财产之类的轻活。
就在梦学当农民不久的一个夜晚,他守护的生产队红苕苗圃地的种红苕,被盗走了八九十斤,梦学吓得不知所措。想当初,为了防止种红苕被盗,梦学白天休息,晚上守在苗圃地,不停用手电筒巡逻,偶尔在三角棚里休息打盹。大概是盗贼摸清了梦学爱看书、睡得晚、睡得沉的习惯和规律,趁梦学熟睡的时候盗走了种红苕。苗圃的种红苕被盗,身为队长的向安隆,因是自己的儿子在做守护人,自然知道自己该负的责任,马上向大队、公社,层层汇报。公社对梦学的失职行为,做出扣罚工分、赔偿经济损失、写书面检讨的决定。
梦学不愧是写作爱好者,他的检查分三个层次,写得入情入理,说自己一是对守护集体财产的重要性认识不足,总认为守夜是做做样子,搞搞形式就可以起震撼作用,思想麻痹大意。二是认为种红苕埋在土里,泼了大粪做肥料,又脏又臭,不会有谁偷去吃,守护不认真,守护时睡大觉。三是阶级斗争的弦绷得不紧,缺乏阶级斗争观念。最后,他表示,一定沉痛吸取这次教训,今后决心做个爱社爱集体的好社员。公社书记认为检讨深刻,一次过关。向安隆花钱买了一百二十斤种红苕,赔了损失,总算了结此事。
梦学失职渎职,是属于责任心不强的问题,检讨、赔偿后不再追究。但盗窃种红苕是属于破坏集体经济、挖社会主义墙脚的阶级斗争的大是大非问题,是阶级斗争的新动向,必须追查到底,定期破案。专案组由公安派出所牵头,公社、大队、生产队三级干部参与,代号320——因为案情是三月二十号发生的。破案的力度相当大,专案组反复查看现场,分析案情,认为能掌握梦学生活规律的盗窃人,一定离现场不远。专案组人员先查看半坡四队的每家每户,询问了九名嫌疑人,重点审查了单身懒汉牛富强——根据各种情况分析,牛富强有重大嫌疑。牛富强坚决不承认,专案组把他双手反绑起来,吊个“小鸭浮水”拷问。这一下把牛富强惹毛了,大骂向安隆:“你儿子惹了祸,来整我,谁知道是不是你向家人监守自盗。你能同意偷杀集体生猪私分,你哪样干不出来?”牛懒汉这一骂,让现场的人都惊呆了。向安隆擅自同意私杀集体猪的事,被牛富强揭发出来,再也隐瞒不住了。联系到私杀集体山羊,私杀集体肥猪,到集体财产被盗等大事,新账老账一起算,公社给向安隆来了个撤职处分,把他清退出专案组。不久,案件告破,盗贼为五队谭光明夫妇所为,他们家里还搜出没有吃完的种红苕。人赃俱获,最后以盗窃罪、破坏集体经济罪,判处谭光明有期徒刑三年,其妻余燕有期徒刑两年,由于孩子太小,无人照顾,余燕的刑期监外执行。
案件告破,“监守自盗”的怀疑被排除,向安隆自然有点高兴。他有点想不通的是,生产队社员自己养的猪,杀了分给大家吃,他姓向的没有多吃多占一点,又有哪点错?错在哪里?向安隆的生产队长被撤,他一点不觉得冤枉,也不感到惋惜。儿子梦军早就劝他辞掉队长一职,他自己也烦透了这个费力不讨好的苦差事,现在是“无官一身轻”,再无“官”可撤了——再处分我,总不会不让我当农民嘛!
谁知道,没过多久,向安隆又被公社“官复原职”,原因是接任的第一个坚决不肯干,第二个没有威信,起不了“长字号”作用。向安隆也坚决不干,可他经不起大队、公社干部的车轮战术,最后还是就范就位了。
这件事,让梦学读到了社会生活这本无字天书,一本活生生的教科书。这本社会学教科书,使梦学变得看什么问题都比同龄人冷静、深刻,甚至表现出冷漠似的平静。可在他骨子里,仍然是有时热得激情奔放,收都收不住。
有人不喜欢梦学这个性格,可插队的女知青宁静就特喜欢梦学那闹得起来,静得下去的性格。她和梦学同年龄,同样是高六八级的学生,同样也爱学习,又同是公社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队员。插队不久,她还动员梦学同她一起,排练了个表演唱节目《老两口学毛选》。她人漂亮,唱得好,赢得满堂称赞。插队不到一年,她就喜欢上梦学了,主动向梦学发起进攻。她给梦学许多明示暗示,可梦学没有一点反应。但她并不觉得梦学是个不懂感情的木头人,认为这是梦学对她欲擒故纵的考验。梦学的眼神告诉她,梦学是喜欢她的,只是现在火候不到。宁静知道梦学爱读书,就写信给在重庆嘉陵摩托厂子弟校教语文的爸爸,让他给梦学寄了不少文学书,让他寂寞时看看,又求妈妈托人买了段一米五的灰色涤卡布料,说是要送给公社书记,实际是她拿来送给梦学的。对布料,梦学打死不接受,对唐诗宋词等文学书籍,梦学如获至宝。他对宁静说,唐诗宋词我抓紧抄,《红楼梦》《三国演义》我抓紧看,尽快还给你父亲,只是麻烦你又寄回去,还要让你花邮寄钱。书看了不会有损失,多一个人看,只会多点亮一个人。宁静更觉得梦学值得自己爱。
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宁静要向梦学正式摊牌谈。傍晚,他们如约来到大路旁的大黄桷树下。这地点,是梦学选的,半透明半隐蔽。男女青年谈私话,自然需要隐蔽,但对于一对城乡男女,尤其是与女知青单独接触,来往行人也是个监督和见证,万一有个什么情况,自己也不会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暮色朦胧,梦学先到黄桷树下,后到几分钟的宁静,一上来就是一个强烈的拥抱,狠狠地亲了梦学一口。梦学吓得想逃跑,一下被宁静抓住。这时的宁静,再也不宁静,一点也不宁静了。她骂梦学,“亏得我一直认为你是敢作敢为的男子汉,亲你一口又怎么啦,我吃了你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经地义。两年多来,你一直躲闪我,逃避我,简直没心没肺”,她边骂边哭。
眼前的势态,让梦学措手不及。他只好招认,其实自己是很喜欢她的,“只是我们之间有一道难以逾越的障碍。这道障碍,不是你我能够冲得破的,它是永远冲不破的:那就是农村与城市、农民与市民的差别与距离,那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宁静,你应该睁大眼睛看现实,你我都是高六八级学生,‘文化大革命’闹停课离校后,我灰溜溜地回乡当农民,你们被敲锣打鼓迎进来当‘贵客’,又是这样政策那样政策照顾保护,只差把你们城市知青抬到神龛上供奉起,而我们回乡青年像个什么?现在国家政策对女知青的保护,比对军婚的保护还严。谁破坏了军婚,也就判三五年,但谁要侵害了女知青,至少也是十年八年。你们身上有‘地雷’,我不敢碰,惹不起躲得起,敬而远之,才算有自知之明。”
“我们真心相爱,难道不允许?”
“谁知真心假心,任何事物都会发生变化。”两人继续争执。宁静说:“那我给公社打报告,现在同你结婚,纸写笔载,扎根当农民。”
“你真是天下最大的笨蛋,现实的生活没有爱情书上那么浪漫。人家不择手段跳农门,你却要眼睁睁地‘跳火坑’。我绝不能害你,坚决不同你结婚,你也别害我,你别害我一辈子受家庭负担和精神上的折磨。”梦学铁了心,但口气缓和下来,又说了许多安慰的话。
见梦学铁了心,宁静口气有些平和地说:“你简直不像梦成姐,她敢爱敢恨。她爱的李卫东,同样是知青,她敢违父母之命退婚,跟着李卫东私奔,你呢?”
梦学却淡淡回答:“谁知是福还是祸、是喜剧还是悲剧。”
他俩慢慢回到现实中讨论。宁静说:“我相信你的将来,万一没有将来,我俩可不可以‘脚踏两只船’,一脚踏乡里,一脚踏城市,我回重庆当工人,你在开州县当农民。”
“这是天大的玩笑,重庆与开州县相隔近千里,何苦要人为再造成现代版的牛郎织女。再说,哪有那么多钱来垫滚滚车轮。特别要命的是,如果将来有了孩子,户口是就低不就高,在大城市重庆肯定是上不了户口,‘龙生龙,凤生凤’,农民的孩子就只能世世代代当农民。我这老农民想脱‘农皮’还不成,反而又活生生地把后代留农村,实在是太残忍了吧。再说,现在农村的问题,是劳动力少了的原因吗?”
听了梦学的话,宁静更加佩服梦学看问题深刻,思考、处理问题冷静,更加坚信梦学不会当一辈子农民,肯定会有出息。最后,宁静坚定的表态:“我相信你,我等你,无论多久!”
这一等,宁静连续两年推掉了回重庆嘉陵摩托车厂当工人的指标,两次都以冠冕堂皇的理由哄过了父母。
又过一年了,宁静的父母身揣招工指标来到川主公社,揭穿了宁静的谎言,她母亲气得当场晕倒,最后以死相逼,才把她带回了重庆。
行前,宁静没约梦学见面,她留下简短的纸条——梦学:我相信你,我等你,无论多久,哪怕是天长地久!
宁静回重庆后,隔段时间就写几句信,寄几本梦学喜欢的书来。梦学收到书和信,只是认真地读,就是不回信。
这次收到北京广播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他第一个想到的是宁静的鼓励与期待,但他决定不告诉宁静,不愿去干扰她的正常生活。他感谢自己父母的理解和支持,他向父母表态,为了珍惜时光学习,为了节省路费,大学学习期间不回家。
梦学到北京广播学院报到的第一天,天气还不算冷,报到的人也不算多。梦学背着被盖,提着简单的行李,站在新闻系迎新报到处,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他。他回头一看,竟然是宁静。这时的梦学,不再是几年前那害羞的谦谦君子了。他丢掉手中的行李,在那个还少有人在公众场合拥抱的年代,对宁静来了一个疯狂的拥抱。或许,这是对几年来积累的情感的一个总爆发。
当梦学向宁静打听是怎么知道消息的时候,宁静故意绕圈子说:“这是秘密,你不真心待我,自然会有人为我打抱不平。”原来,关于梦学的高考复习备考、录取学校和报到时间,都是宁静从梦功和梦响那里打探到的。梦学说:“没想到你宁静的手段那么狠,居然在我的身边收买了两个间谍呀!”宁静还告诉梦学,她是向单位请了一周假,专程从重庆坐火车到北京——“火车一路喘着粗气,哐当哐当地,摇摇摆摆、停停走走,好容易熬过漫长的四十八小时,提前一天到了你们学校,比你这个新生还积极。”
她边说边从包里拿出一件灰色涤卡军干服来。她告诉梦学,“五年前的那一段涤卡布料,你拒绝接受,现在我已托人仿照你的身材,制成了四个兜的军干服,不知合不合身,想必你现在不会再拒绝了吧。”
宁静继续说:“我说过,我相信你,我等你,无论多久,现在才六年,你也即将是城里人了,我俩的身份扯平了,城乡这堵墙拆除了,想必你再不会拒绝我了吧!不过,现在我也觉得又有了新的落差,新的不平衡了,那就是你已是名牌大学的大学生了,很快成了国家干部,而我这辈子注定是个工人,不知你会不会嫌弃了!”
梦学动情地说:“就凭你等了这么多年,如果我真的当了陈世美,绝对当斩勿赦!”梦学说着,差点哭出声来。这是宁静第一次看到梦学的哭相。宁静相信,梦学的泪不仅仅是为她,也在感慨自己的不易,于是也陪着他哭了起来,然后两人又大笑起来。
离开梦学后,宁静在火车上想了很多,做了一个重要决定:我也要参加明年的高考,我决不能落在梦学的后面,但现在不能让梦学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