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春风吹来,伴着泥土的香气在这个村庄游荡,土地开始有青色出现,沉睡了一个冬天的小草也是在这时探出头,看一看这久违的世界。
可偏偏就是这令万物复苏的春风,并没有吹暖这些绝望的人心。
......
村民们此时都聚在议事大厅里讨论对策,何大力一语小落凤村虽然拯救了绝大多数人,但人们仍然提不起精神来,因为他们虽是别人的救世主,但此时此刻,却没有人有能力来拯救他们。
上千年了,战火还是第一次蔓延到这个与世无争的小村庄,一时之间,大家皆是有些不知所措,在这样寂静的环境下,别离的气氛愈发浓郁。
“魏信他算不上人,出卖朋友算什么!”阿凉躲在何大力的怀里,边哭边骂,此时她的眼里既有对魏信不义行为的愤恨,也有对何大力的不舍。
看到哭泣的阿凉,何大力有些手足无措,只是安慰她道,“毕竟还救了山那头的人,不是吗?”何大力看着怀里抽泣的阿凉,忍不住心头一颤,他抱紧了她,此时此刻,他只想和怀中的人多待一会儿。
“你救了他们,谁救你啊。”阿凉挣开了何大力的怀抱,别离的不舍化作力量击打在何大力的胸口,这一拳很轻,但却蕴含了阿凉的悲伤,“你只会逞英雄,你知不知道外面好危险。”
“我会回来的,我向你保证。”
“你凭什么保证!”阿凉坐直身子,她知道外面的残酷,也知道壮丁上战场的结局会是怎样。
何大力摸了摸阿凉的头,平和地说道:“凭就凭你当时对我的承诺,我还要让你履行。”
何大力这一句话触动了阿凉的心弦,他所说的承诺,是他们二人刚在一起时,阿凉所许下的。
还记得两年前,何大力每天都在山顶对着阿凉的家唱歌,因为相隔甚远,声音小了根本就听不见,何大力也是比较老实,总是扯着嗓子唱,虽然很难听,但在阿凉的耳中,她感觉这声音很动人。阿凉作为女儿家,虽然她也很心疼何大力,但是未出嫁的人也是不能放下规矩与他单独会面。就这样,何大力唱了一年,阿凉听了一年。
“后来我实在唱不下去了,就来你家提亲了。”何大力回想起了过往,“刚来你家提亲,我一开口说话就吓到你了。”
“可不是嘛!”阿凉瞪了何大力一眼,嗔怒道,“声音这么粗,换做谁也会害怕啊。”
“那还不是为你唱歌唱的。”
阿凉噗嗤一笑,“你心甘情愿的。”
何大力宠溺地拍了一下阿凉的头,就像是拍打一个顽皮的小女孩,“当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成亲的那夜里,你说我为你唱歌一年,你要对我好一辈子你才......”
阿凉立刻堵住了何大力的嘴,微微摇了摇头,“这么多人呢,羞不羞啊。”说罢,阿凉又继续钻进何大力的怀中,往日美好的回忆确实使她的心情好了许多。
看到阿凉开心了,何大力松了一口气,笑了笑说道:“你就放心吧,还有你肚子里的小凤仙保佑着他爹爹呢。”
阿凉虽然不信他说的话,但仍然乖巧地点了点头,现在的她不想斗嘴,因为她只想在有限的时间里多陪陪这个一直以来为他遮风挡雨的男人。
过了一会儿,山那边的村长也来到了议事厅,对于发生的事,他也是有所耳闻。
“外界人总归是不可信啊......”他感慨道,“老村长,你叫我过来,是想让我安排那边的人吧,你放心吧,今晚我就让他们搬到升仙洞去,那里灵气足着呢,一定没事。”
升仙洞,传说中那里是最后一对凤凰飞升的地方,那是一个巨大的山洞,但是却像外界一样有流动水源,可供人居住一段时间。
老村长点了点头,“那就好......只是可怜了我们这群孩子啊。”说到这,老村长的泪再次泉涌而出,声音里满是自责。
“你们是我们村的英雄,我孙河没齿难忘啊。”孙河村长看着议事厅里的壮丁,眼里满是感激,“你们的子女我们都会照顾好的,你们一定要注意平安,我们都是一家人。孩子们,苦了你们了,从古到今这是第一次,没事了就快点回家,家里永远温好了酒,等着你们归来。”
“孙村长,那我们回来了,你可得让我们吃饱喝足啊,而且我还没娶媳妇呢!”田富翘着二郎腿嘴里还嚼着一颗冬枣,漫不经心地看着村长。其实他也伤心,但是他也为保护住了其余人而感到自豪,也就像孙村长说的那样,他保护了他的家人们。
田富这一番漫不经心的话缓解了这紧张的气氛,孙村长也是安慰道:“田富你放心,好酒好肉随你吃,等你回来,村长我亲自为你说媒!”
“哟!”一听到说媒,田富立刻来了精神,立刻坐直身子,“村长这可是你说的啊,那我肯定冲到第一个,早点把敌人打跑,然后回来风风光光地娶媳妇。”
田富的玩笑话改变了屋内的氛围,气氛便的和谐了起来,以至于大家都张嘴笑了起来,还笑出了泪水。
“你小子可别乱来,村长我答应你的我一定记着,安全最重要,安全最重要啊。”孙村长就像父母叮嘱自己的孩子一样再三对田富说道,“你们都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你们二十二人都是我的孩子,都得给我平平安安地回来。”
“村长放心吧,好男儿不退缩,我们不能给凤仙丢人,只不过莹儿就拜托你了。”年大为看着千叮咛万嘱咐的村长,他们大男人当然不会害怕,只不过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有孕三个月的莹儿。
“我都会安排好的,你们的妻子一定好好的,你们走了,不管什么时候都得为自己的妻子想想,你们的平安或许就是对她们等待的最好回报了。”
......
在平常的日子里,七天在一年里会显得极其渺小,没人会重视一个七天。可是这七天里,村子里的人都没有人睡好觉,他们都想多陪陪自己的家人,虽然他们不敢说,但是他们也知道,此去不知何时会回来了,也有可能,这七天也是陪伴家人的最后七天了。
这七天里,何大力和年大为睡觉后,阿凉和莹儿都会偷偷地跑出来,点着蜡烛借着月光,为他们心念的人缝一块手帕,手帕上刺有一只凤凰还有她们男人的名字,她们希望凤仙可以保佑他们平安,女人不求男人能为国付出多少,因为在她们眼里根本就没有汴国这一个定义,她们的心里,只有自己的男人。
她们的辛苦,其实何大力和年大为也知道,但他们并未阻拦,因为这是女人最后为男人做的一件事了,他们不忍心打扰爱人的真心,他们就默默地躲在暗处看着明处的她,享受着这最后的温馨,以及未来或许自己致死怀念的温馨。
手帕虽小,关键时刻可以止血,闲暇的时候还可以寄相思......
七天时间转瞬即逝,这七天的生活就像过年一样,哦不,比过年还隆重,家里有猪的杀猪,有酒的拿酒,每人都在想着为这二十二位英雄极其家属出一份力来表达自己的感激,虽然老村长让他们安安心心地在升仙洞里待着,但他们怎么也不肯,必须要亲自送一下英雄。或许,也就只有这样一个独立世间之外的村庄,才可以孕育出这样美好的邻里风气。
时间依然不能停下脚步,分离的时刻最终还是来临了。
“可以晚一天走吗......”阿凉看着何大力,傻傻的问道。
何大力抱着阿凉,抚摸着她的头,柔声道:“晚走的话官兵会来,我们不希望你们有危险。听话,等我回来。”
“可是你什么时候会来啊......”
何大力感觉到胸口有一丝湿润与温热,他知道那是阿凉的眼泪,他强忍住泪水,故作坚强地说道:“很快的,我和大为他们一起去呢,我们会照顾好自己呢。不用担心我们,尤其是你啊,不能再哭了,你可得照顾好我的小凤仙。”
“大力啊!”年大为牵着莹儿走进来,莹儿的眼睛也有些红润,显然也是刚刚哭泣过。
年大为看了看阿凉,笑着说:“我说阿凉啊,你和莹儿要互相照顾啊,不出我所料,这两个娃娃应该会同一天出生,如果真的同一天出生了,嘿!那咋还非得定个娃娃亲不成?”
阿凉和莹儿被年大为这一句话逗笑了。
“那要是俩男孩呢?”阿凉笑道。
“那就让他俩拜把子当兄弟。”年大为憨笑道。
屋内的气氛暂时变得轻松起来。
阿凉平心静气,对两位男人说道:“不管怎样,你们都要平安,多想想我和莹儿,我们要等你们回来。”
“会的,我们走了,你们也要躲进升仙洞了,一切听老村长的。”何大力嘱咐二女道,显然还是对阿凉不放心。
“你放心吧,你好,我便安好。”
“我也是。照顾好自己”
......
天亮了,可唯独今天不是希望的开始,因为天亮就要赶路了,从这里到义村可是要走很久的,心中的万般不舍与不放心都含在了那一句“你好,我便好”简单一句话中,也蕴含在那打着蜡烛借着月光一针一线刺出的那一片手帕上。
“何朝落雪子将离。”
“年逢春至思君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