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突然阴沉起来,山那边浮现出淡淡的红色,给人一种温热的感觉,但这种热使人恐惧。转念一想,现在是春天啊,天本来就冷啊,怎么可能会热呢?
看到山那边的一抹鲜红,人们立刻停止了议论,整个村子瞬间安静了下来。
“娘,我害怕,我想回家。”一个小女孩突然哭道。
“嫣儿不怕,天只是阴了,要下雨了。”女孩的妈妈指着天空安慰道,但自己的内心也是有一些莫名的恐惧,她深吸了一口气,说:“走,咱们回家,不哭不哭。”
从古到今,落凤村一直像一座世外桃源一样存在于这个世间,对于这突如其来的陌生的感受,人们内心总会产生一丝压抑。
小女孩的哭声打破了沉默,在场的小孩子纷纷因为害怕哭起来。
一个大胆的村民突然喊道:“你们说!年大为梦到的凤仙,会不会是在为我们落泪啊!”
这里的人不经常会梦到凤仙,但是只要梦到,人们便会对那个梦议论纷纷,因为他们认为,凤仙托梦,一定是有什么事是想要告诉他们的。
一位长者瞪了一眼那位大胆的村民,呵斥道:“田富,不懂不要胡说,凤仙是守护我们的,怎么可能为我们哭泣呢,或许就是天阴了想下雨罢了。”
其实村长说出这句话,他自己都不会相信。这种异象,他也是第一次见,内心不免也是有些惶恐。但是他身为一村之长,却不能说一些丧气话。
“村长,别自欺欺人了,如此天降异象,我们落凤村上千年了,哪有过此异象的记载?”田富已经瞪红了眼,他看着年大为大喊道:“凤仙托梦,到底给你说了些什么!”
听到田富的分析,村长只觉无言以对,而此时的年大为也慌了,说话顿时有些结巴:“凤......凤仙,真的啥也没给......给我说啊。”
“你们看,山顶那个黑影是啥!”一个人突然指着山顶说道。
人们纷纷带着希望与恐惧看向那人指着的地方,他们希望看到那里什么也没有,因为他们恐惧那个黑影,是人影。
“那是不是人啊......”一位村民颤颤巍巍地说道。
这句话放在平时还好,或许只是义村的人来换一些野味来吃,但是在这个战乱的年代,谁都不希望,有人可以发现他们这个村子,哪怕是逃难的人,也不希望。
山上的黑影逐渐多起来,最后足足有十人。
“大力哥......”阿凉声音有些颤抖,“我害怕......”
“阿凉不怕。”
何大力把阿凉搂在怀中,阿凉可以清晰地听见何大力急促的心跳声,她可以感受到,这个平常一直保护着自己的男人,也在此刻紧张了起来。。
阿凉急的快哭了。
“万一是义村来逃亡的人呢,隔着这么远,我们也没法分辨啊,别慌,肯定是他们。”何大力安慰道。
阿凉含泪点了点头,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说道:“小凤仙,保佑爹娘,保佑我们落凤村平安无事。”
许多女人带着孩子回家了,只剩下的人坐在村子中间,等待那十个人。
那十个人行进的速度时慢时快,一点也不像是逃亡的人,他们每行进一步,村民的心中就会掀起一股波澜,胆大的村民聚在一起小声议论。天空愈发昏暗,似乎是危险临近的象征,树上的鸟纷纷逃窜,就像战火中流离失所的百姓,鸟群的行动激起树叶摩擦的嘈乱声。在这种压抑的环境下,终于有一些胆小的女人忍不住了,纷纷低头抽泣。
阿凉躲在何大力的怀中,但是她没有哭,因为他相信搂着她的男人,天塌了,他也会替她挡着。
过了一会儿,那十人终于走进了村民们的视野。
那里面确实有他们认识的人,就是义村的魏信。
“魏信?”何大力也是认出了他,“他怎么来了?他带来的人是谁啊?”
不一会儿,魏信一行人便走到了村民们的面前。
魏信憨笑着看着村长,笑容中饱含无奈与歉意,并打了个招呼:“村长,你好啊......”
站在魏信旁边的人一脸严肃,但是看到这个村子,脸上也是浮现出了一丝感叹,也仍略有一丝惋惜,“这里果真是世外桃源,一般人还真是难得发现。”
村长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魏信身旁的人说:“信啊,这位是......”
“他是......是......”魏信有些难以开口,站在他身旁的这个人却开口说道:“你是这个村的村长?”
村长点了点头,有些疑惑道:“我是村长,不知您是?”
“你可以叫我张军长。”那个人一脸严肃的说道。
“军长”这两个字如晴天霹雳一般击打在了在场每个人的心头,任何人都知道军长意味着什么,任何人也都知道在这个年代,军长来到他们所在的村庄意味着什么。
“魏信向我透露了你们这个村庄,现在我宣布,你们这个村的壮男都被征用了。”张军长淡淡地说道,但就是这平淡的一句话,使得所有人的眼中都充满了绝望,他们最害怕的还是来了。
在场的人都沉默了。
几息的时间,阿凉实在忍不住了,她从何大力的怀中挣脱出来,朝着魏信骂道:“魏信。你这样做,对的你的人性吗!”
“放肆!”张军长朝着阿凉呵斥道。
魏信一脸歉意,但此时他的歉意却是显得如此可笑,“生逢乱世,身不由己......我也只是为了活下去罢了。”
何大力赶忙出来挡在阿凉身前,朝着张军长道歉道:“张军长,这是我娘子,她有身子已经三个月了,还请您不要和她计较。”
张军长瞥了何大力一眼,然后看向村长说:“你们村里壮丁几人?”
村长有些尴尬,看了看身后的村民,村民也同样把眼神投向村长,村民的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军长这......”
“村长你说吧,我们不怪你。”
村长看向这位村民,正是刚刚急红了眼的田富,此时的他却是一脸泰然。
其余的村民也纷纷附和道:“是的,村长,您说吧,我们不怪你。”
此时的村民已经知道,灾难已经来了,他们挡不住了,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住自己的老婆和孩子,因为他们虽然走了,战火也不会蔓延到落凤村,因为这个村子如果不是魏信透露,他们也是不会寻到这儿来的。
“你们......”村长看着朝夕相处的村民,一个个的笑的跟平时一样开心,村长知道,他们是视死如归的笑,是想要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的笑。村长终于忍不住哭了,“我老了,军长你带我走吧。”
“生在国家,就应当在国家危难时出身保家卫国,你一个老年人有什么用,除了老人女人和小孩,其余人都要被征用,你们村的壮丁,有?几?人?”张军长看着村长,似乎他的耐心已经用尽,现在的他就像一团火,村长就像一张纸,一直在触碰他的底线。
“村长,你把我们这个小落凤村的壮丁说出来吧。”何大力朝着村长喊道,他看向别的村民,别的村民瞬间理解了他这句话的含义。
“是啊村长,把我们这小落凤村的人说出来吧。”其余人响应到。
落凤村其实很大,但是中间有一座大山相隔,那座山之后的村庄与这个村庄合起来才叫落凤村,其实人最多的村庄,是山后面那一个,那个村子比此村更加隐秘,相信这一帮人是绝对找不到后面那个村的。
村长擦了擦老泪,对这张军长说:“军长,我们村的壮丁一共二十二人,全都在这了,不信您搜搜?”
“这么少?”张军长狐疑道。
“我们村子本来就偏僻,若不是魏信告诉您,您也不会发现不是吗,我们村真的就只有这些人了。”说着,村长的泪又流了出来,村长虽年迈,但这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他也没有经历过,眼泪中满含不舍,但为了保护柱落凤村大大部分人,他也只能将村里的这些壮丁供出去了。
听了村长的解释,军长的怀疑也消失了许多,他扫了一眼这个村子,又看了看村子里剩下的男丁,刚想派兵搜查一番,但看到老泪纵横的村长以及目含悲伤的女人与小孩,心头忍不住一颤,最后叹了口气说道:“罢了,村里这二十二人,于七天后落雪之日于义村集合。”说罢,军长便准备带着剩下的人走,他虽为军长,但同样是人,且都有家庭,他也不想看到人世间的离别。
“张军长,您看我还去吗......”魏信看着张军长,低声问道。
“你和这二十二个人一起。”张军长平淡的说道。
听到军长的话,魏信怔住了,他也不敢相信军长的话,明明是他为军长提供了二十二壮丁,可为什么还是征用他。
“为什么?”魏信喊道。
“就凭我是军长,将士都得听我指挥!”张军长朝着魏信呵斥道,眼神中充满了愤恨,显然他对魏信这种出卖朋友的行为感到十分的不齿,况且行军打仗中最不可容忍的便是背叛,本来他可以对落凤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魏信当众供出了这个村庄身为军长的他不得不带人去征用落凤村的壮丁,这毕竟是他的责任。
“你没有任何权利不听从我的调遣。”张军长一字一句的说道,留下满是绝望的魏信怔在原地,魏信背后一凉,因为他感到一道道目光已经将他射穿了,便头也不回地慌忙逃跑了。
此时正处午时,太阳高挂众人头顶,但是耀眼的阳光,可以射过云层,却无法穿透人心的阴霾,将世间最原始的温暖带向人间,带入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