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离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带着疑惑抬头看了何子离一眼,随后又都笑着垂下了头,村长的顽固他们最清楚了,就像一座冰山,规矩在他眼里都是必须要死守的,可不是简单的几句话就可以使冰解得破的。
“子离,村长可不是你这个小孩子就可以说服的,就是我们去都没有希望的。”何大力笑着劝道,但是笑容里有些心酸,因为他知道自己此话一出,无疑是让何子离好不容易产生的希望破灭了。
但是出乎何大力意料之外的是,何子离非但没有伤心,甚至连惊讶都是没有,反而何子离轻笑着点了点头,坦然地说道:“这我当然知道了,我也知道仅凭语言是不可以争得村长的同意的,但是我却是可以拿出一件让村长都无法拒绝的东西。”
众人皆是没有把何子离的话放在心上,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身上会有什么东西能有这么大的说服力,或许能让村长动容的也就只有凤仙了吧,但是凤仙仅仅只是存在于大家的心中,现实生活中谁见过呢?或许何子离在梦中有幸见过凤仙一面,但是仅仅凭借一个梦是不足以让村长松口的。
但是众人放松的面庞,在何子离从袖中拿出一支火红色的发簪后,便瞬间变得严肃了起来。
何子离拿的发簪,正是凤仙在梦中赠给何子离的凤羽。落凤村没有人不认识这凤仙的标志之物,即使大家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凤羽簪,但是大家都是从小看着凤仙的画像长大了,自然也就认识凤仙的凤羽簪了,所以在何子离拿出凤羽簪后,大家也是一眼就认出了此物。传说中,凤仙赠羽,便代表着不得不从的命令。
何大力严肃的问道:“子离,这支凤羽,也是凤仙在梦中所赐?”
何子离点了点头。
“哎。”何大力轻叹了一口气,但却并没有露出一丝笑容,淡淡地说道,“凤仙赠羽,不得不从,有了这支凤羽,你自然能够畅通无阻地进入葬神山,且没人会有异议。”
何大力此话一出,何子离会心的笑了起来,因为这正是他心中最想要的结果,何子离紧握着手中这根救命稻草,这可是他顺理成章进入葬神山的通行证。
何子离收起了凤羽,对着何大力等人说道:“爹,娘,莹姨,我现在便去找村长,我何子离向大家保证,我一定会救好思归的。”
说罢,何子离便跑了出去。
看到何子离走了,阿凉再也无法忍住内心的委屈,憋了好久的泪水从她双眼不争气地流出,她瘫倒在何大力的怀里,低着头默默地抽泣,因为何子离可以顺理成章地进入葬神山,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对常人来说,进入葬神山,与送死没什么两样。莹儿也走到阿凉身前,一身歉意地看着阿凉,刚欲开口,却被阿凉捂住了嘴。
“莹儿,我知道你想要说啥,这件事你无需自责。这都是孩子们之间的事情,孩子们长大了,也有了自己做选择的权利。既然无法阻止,那我们还是支持子离吧,就像大力一样。”阿凉解释道。
莹儿默默地点了点头,但是她并没有因为阿凉的解释开心丝毫,因为她知道这件事是因思归而起,她作为母亲,也有责任。莹儿只是叹了口气,说道:“是我们错怪子离了,我们一直都把他当成了一个孩子,却殊不知,他早就已经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地从一个孩子羽化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人。”
何子离兴奋地冲出房门后,脸上开心的表情瞬间烟消云散,他停住脚步,在大人们看不到的地方看着他的爹娘,何子离眼眶一热,自言自语道:“爹、娘,对不起,这一次恐怕我要让你们失望了,但是为了思归,葬神山孩儿不得不去,请您们谅解,此行归来后,子离一定永远陪在二老身边,永远不与您分离,这是孩儿给二老的承诺。”话毕,一滴泪水沉重地自何子离脸颊滑落,落在了他生活了十数年的土地上,在冰冷的地面上留下了一丝温暖,随后便转身向着村长家的方向慢慢走去。
此时天色已晚,小巷子里的柴火味被熟饭菜肴的香气所替代,虽是夏天,却也无法温暖街道上的孤寂与冷清,孩子们的主阵地也从街上转移到家里。何子离孤单地走在落凤村的小路上,不时可以听见某家某户传出家里大宝与二宝打闹的声音,不一会儿便会被家长呵斥住。此起彼伏的烟火气息不时飘进何子离的耳中,在他的大脑中兜兜转转......
哎,不知道以后他与年思归是否也能过上如此平淡、安逸且令人向往的生活呢?
不知走了多久,他停住了脚步,因为他来到了村长的家门口。何子离抬头看着门上的牌匾,却迟迟没有进入,即使此行他势在必得,但是现下他还是紧张了。因为他知道自己得到的放纵,是全村人的担心......何子离失神地发了呆......
“子离哥!”
何子离被突如其来的声音袭击吓得一哆嗦,瞬间回过神了,低下头看到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孩抱住了自己的腿。
小女孩眨着乌黑的大眼睛,噙着一抹笑意,问何子离道:“子离哥是来找我爷爷的吗?”
何子离舒了口气,笑着点了点头,缓缓低下身,抚摸着眼前女孩的头,笑道:“对啊,白灵。你们都吃完晚饭了吗?”
白灵使劲点了点头,咧着嘴笑道:“都吃完了,爷爷就在院子里乘凉呢!我带子离哥去找我爷爷吧。”
何子离刚欲感谢,白灵便兴奋地拉着何子离的衣服,冲着门里喊道:“爷爷!子离哥来啦!”
何子离跟着白灵刚跨进家门,便看见村长爷爷一脸笑意地起身迎接。不知怎的,平日里何子离觉得最为慈祥的村长爷爷,此时他的笑,却是让他鼻头一酸。或许是因为自己做出要去葬神山的决定,会让村长失望吧。
何子离笑着揉了揉鼻子,并没有把自己的伤感表现出来,只是说道:“村长爷爷,您坐着就好,不用起来的。”
村长爽朗地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道:“不用担心老头子我,我的孩子来看看我,爷爷开心啊。”
听到村长的话,何子离依旧眼睛一酸,轻轻扭头眨了几下眼。
村长似乎察觉出了何子离情绪的变化,而且他最近也是听到了年思归一病不起的事情,听说面对这个病李郎中都是束手无策,最后还建议何子离去隔壁村子请王婆。村长今晚本来刚准备好了一筐鸡蛋,打算明天去年家看望一下年思归的,没想到现在何子离便来了。但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而且何子离也一定是因为年思归的事情而来的,恐怕年思归的症状并不是他想象中的普通中邪。
村长问道:“子离,思归她还好吗。”
何子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简单的把今天发生的事给村长讲了一遍。
“百年灵芝参!?”村长惊讶地说道,此物乃传说之物,他这一生阅历丰富,对于百年灵芝参,他也是有所耳闻,但是也仅仅是听说过而已。
看到村长出奇的反应,何子离也是疑惑地问道:“村长听说过此物?”
村长点了点头,说道:“落凤村曾经也有一人,得了与思归相同的症状,神婆说,也需要百年芝参香才能就他,但是最终也是没能寻得百年灵芝参的踪迹。”说到这里,村长心情复杂地看了何子离一眼。
何子离继续问道:“那那个人,最后怎么样了?”
村长没有继续说话,也没有继续看何子离,只是叹了口气,默默地摇了摇头。村长知道这件事或许会对何子离的影响很大,但是他还是希望后者可以做好心理准备,虽然村长也很痛心,但是他同样担心,最后如果真的历史重演,何子离或许会接受不了而崩溃。
何子离叹了口气,果然,只有百年灵芝参才能救助年思归。
但是何子离并没有像村长想象那般像个小孩一样嚎啕大哭,而是坦然地点了点头,这令村长很是好奇,但是何子离接下来的话,便是彻底打消了村长的疑惑。
何子离抬头看着村长,说道:“村长爷爷,其实......我知道百年灵芝参的下落......”
“什么!?”村长失声喊道,记得传说中,老村长曾号召全落凤村之力寻找百年灵芝参,翻遍了落凤村附近所有的山,都是没能寻到一丁点百年灵芝参的迹象,但是现在此传说之物的踪迹竟然被一个十余岁的小孩子且在一天之内知道了,这确实有些令他无法接受。他甚至都在感觉何子离在开玩笑,但现在生病的却是年思归——何子离最重要的人。所以开玩笑的可能性不大。带着疑惑,村长继续问道:“百年灵芝参的踪迹,你是从何得知?”
何子离并没有隐瞒,如实答道:“凤仙托梦。”
“凤仙!?”听到凤仙之名,村长面露惊讶之色,随即便缓了过来,喃喃道,“难怪,此等神物,何子离能知其下落,肯定是受了凤仙之恩。”村长又欣慰地扫了何子离一眼,毕竟能得仙人指点迷津,必定也是有大造化之人,况且此子又如此年轻。
村长抚着胡须,带着希望继续追问道:“子离,那百年灵芝参又在何方?”
“这......”何子离有些尴尬,恐怕“葬神山”凶名一出,村长的表情恐怕会与现在形成鲜明的对比。“算了,早晚得知道,还是如实告诉村长吧。”何子离看着慈祥的村长,轻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道:“百年灵芝参......在......葬神山......”
“砰!”葬神山凶名一出,村长果然如何子离想象的那般惊讶,一个踉跄没站住,好在扶住了身后的桌子。何子离赶忙搀扶住村长,村长年纪大了,心里接受不了事实很正常。
面对搀扶着自己的何子离,村长摆了摆手,说道:“我没事。”
何子离松开了扶村长的手,村长站稳后,疑惑地看着何子离,即使在他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却仍然问道:“子离,莫非你是想去葬神山取药?”
何子离坚定地点了点头,刚欲开口,却被村长喝住了。
“不可!”村长严肃地喊道。葬神山是什么地方?落凤村千百年来的禁地,那是人间炼狱,千百年来无人敢入其中冒犯,那个地方对来者说,是一个十死无生,有来无回的地方。虽然村长与何子离一样,很想要拿到百年灵芝参救年思归。但凡百年灵芝参不在葬神山,村长便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得到它,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葬神山本就是送命的地方,对村长来说,何子离进入葬神山,恐怕还没有闻到百年灵芝参的气息,自己就把自己的小命搭在里面了。村长宁愿想别的办法,也不愿让何子离进入其中去冒险。
“百年灵芝参可以再想别的办法,但是葬神山,不能进。”村长一脸严肃,斩钉截铁地说道,似乎就是根本没有给何子离再思考的余地。
果然同何子离想象那般得到了村长的反对,但是早已在何子离的预料之内了。而且何子离本来就没有打算与村长协商,毕竟让一个老顽固违背规定做事,仅仅凭借三言两语是不可能成功的。
何子离没有再解释,只是边慢慢地把手放进袖口边说道:“村长爷爷,我知道您也是为了子离好,但是请您原谅子离这一次不能听您的话了,因为这一次,子离不得不去为了思归任性一次了,因为这是我十年前给思归的承诺,现在,到了我何子离兑现的时候了。”
说罢,何子离从袖口中掏出了一件物品,张开手,一支火红色的凤羽静静地躺在他手中。
凤羽虽小,却在这小小的庭院中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