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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最后的狂欢(5)

蔚蓝:街头摄影女王薇薇安.迈尔辞世前有句:The poor are too poor to die(穷人死不起)。她是无缘死,纪录片从她人生的终点倒推她的整个人生,这跟日本研究无缘死的记者方式如出一辙。去访问她以前的雇主、认识她的人以及去她的老家;从拍卖会上买下来她的遗物上,拼凑出她生前的经历和人生。冲洗出她所拍摄的大量照片到世界各地去展览,获取资金以便可以继续研究她的生平,为她建立了一个网站,拍了一部纪录片。这是摄影界的文森特.梵高,生前不为人所知,死后人们才发现她的摄影的艺术价值。一个冷静的街头摄影师。生前她的职业是辗转于不同的家庭做保姆谋生,她一直贫困潦倒,且不时被雇主辞退。她和梵高一样处于社会的边缘。

刘白:在摄影杂志上看到她的介绍和图片,被她的艺术所感动。直接将相机对准街头的被摄影者,她的相片是明显打上了个人标志的,看了就不会忘记。

红棉:她的自拍真是一绝,对着镜子或者其他可以反射的物体进行拍摄全身照。真是经典。后人也只有模仿的份儿。

黄仙:虽然经济拮据,但是她一直坚持她的审美,她确实有法国人的高挑美丽,而且着装简约大方。年迈无力劳作的她建议一位出门的小姑娘戴帽子,她知道什么是美。

红棉:印象深刻的是,她拍摄带着她照看的一群小孩子到户外亲近大自然,并对他们讲——I will teach you how to live forever.

蔚蓝:还有她假扮记者在超市采访路人,询问她们政治问题。让小孩子假装车祸现场拍摄父母警察的反应。跟踪并拍摄一场葬礼。她是一个保持思考的人。

黄仙:也有神经质的一面,对物品的囤积,甚至连走路的脚印都是可以被识别的。人们正是因为她表现出来的囤物癖以及偶尔的神经质的一面而拒绝她。带过的孩子称她有dark side.

刘白:她是怎么和家人朋友失去联系的呢?

红棉:没有提及,只是讲到她有家人,但都互不联系。她的晚年是由她照顾过的孩子提供资助过活的。

黄仙:她害怕男人,害怕他们的触碰,看来在这方面受过伤害,这可能是她变得神经质的根源吧。

红棉:做保姆经济收入低微,而买相机和买胶卷都是费钱的,何况她还那么高产。如果她不那么拮据,或许生前可以冲洗出来了。

蔚蓝:她攒足钱,去了一次旅行。她对如何生活,是有自己的信念的。途中她拍了许多照片,拍当地的人,火车上的人,旅行中的自己。

刘白:她是个案,其他无缘死的人,可没有那么多可以挖掘的东西。更不会死后成名。也得感谢那个将薇薇安.迈尔挖掘出来的年轻人,要不然摄影界会错过一颗明珠。

蔚蓝:很佩服挖掘者,能够去做这样的事情。这是一种结缘。若是在我们的环境中会被认为是不务正业。而挖掘者能够坚持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为了解薇薇安.迈尔的生平而花上数年时间,这其中的奔波,才有了纪录片和摄影展的面世。

黄仙:我们四个年轻女子,大好年华谈论无缘死,是不是太悲哀了点啊?

红棉:这是绕不开的话题,我们只是比较坦诚地去思考和讨论,我认为这样有助于直接去面对,如果可以做好准备,围绕目标去建设自己的保护网络、足够的物质储备以及心理准备。

蔚蓝:千万记得不要将钱都给不肖子孙。到时候可能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刘白:岛国的老人死前要为自己找块墓地才安心,每年还要去看看墓地,真的是心境荒凉啊。

红棉:女性觉醒是个非常重要的课题,之前读过波伏娃的《第二性Ⅱ》,艰涩难懂,读起来并不轻松,女作家严肃地谈论女性。认为女性并不是天生的,而是出生后被世俗培养成现在的样子,她分析了女性在各个阶段和状态,并提出了女性在追求平等的时候应有的态度,她指出了男女性对待爱情的不同观念。这本书让我震撼,带来的启发和冲击前所未有。即便是读了半年后,对书的印象已经模糊,却依旧知道那是本好书,是需要重读的,跟红楼梦需要重读一样。这本书让我反思自我和女性群体,就算我们女性本身对待其他女性,特别是处于相对弱势的女性,也是不友好的,我们也在有意无意地贬低她们,也在做着降低她们自尊心和打击她们自信心的事情。也就是在我们女性的潜意识里,我们并未平等对待女性,我们潜意识的男尊女卑思想深入了灵魂,从出生开始就被灌输了,所以就连我们自己不加以客观的观察也发现不了。

刘白:她的《第二性Ⅰ》更加枯燥晦涩,不过我们不能因为作者严肃的风格而舍弃这么由价值的一本书,也不知道译者是否该背锅,该背几分锅,但是这本书即便是原著也不会太轻松。我也更喜欢下册。无论对待自身和对待下一辈的女性,我们都应该转变思维。我以为这本书至少应该读三遍,才能充分领略它的精华。

红棉:我一般第一遍看书看个大概,主题、框架和结构这种整体性的书的骨骼,第二遍才开始细细品味书的内容,细节的描写、前后的比较这些细节性实质性的表达方式。所以很多好书都会去重读,因为觉得有必要,而且通常详读的时候,比第一遍的探索式阅读花费更多的时间。

刘白:女性不能成为客体或者是他者,而应该成为独立的个体。

红棉:我觉得书中对少女的描写是整本书中最为轻松愉悦的部分。她写少女的梦,少女对爱情的幻想,她是了解女性的。不少女性即便是过了少女阶段还在做这种梦,这是不成熟。

黄仙:1991年出生的作家林奕含出版了《房思琪的初恋乐园》,既不是初恋也不是乐园。是长期被补习老师性侵犯的小说,而小说的原型就是作者本人。家庭里缺乏了必要的性教育,在她被侵犯后试图和父母沟通,但是父母显然不想谈及性教育的问题。她的微弱的求助得不到回应,这种侵害不仅仅是身体的,它会产生巨大的精神压力。书出版后,林奕含选择了上吊自杀。社会其实并不宽容,受害者反而需要承受如此大的压力,身心俱疲,自杀被当成是一种解脱。

蔚蓝:书中还提到了房思琪的好朋友,作为对照,作为幸运地长大不被侵犯的姑娘,指出她们是双生儿。这让人感觉女性健康的长大和被摧残之间仅仅一线之隔,也就是不幸可以发生在任何女生身上。

黄仙:即便是编辑知道书出版后会面临巨大的压力,她还是坚定要出版。这是她的勇敢之处。她还有已经订婚的爱她的男友。如果不是被伤害,那么她会像任何一个平凡普通的女子一样,结婚生子,过着幸福的婚姻生活。

红棉:谈及性侵犯,这是个国际性的议题。1989年出生的伊藤诗织出版了《黑箱》,谈及了她被侵犯的经历。读此书让人看到一个不幸发生后被撕裂的灵魂,在吼叫,被拉扯着,即便理性而直接面对事实,潜意识却在回避那个侵害的场面,否认对实施侵犯者的痛恨,但是伊藤不是害怕看到这个人吗?她先提及了求学的经历,一直都比较独立,成长中遇到事情倾向于自己作主,所以事情发生后她从家庭中获得的支持是很少的。她提及侵害发生的始末,侵犯者的社会地位和日本职场中晚辈对前辈的尊敬和服从,侵害发生时她的感受,发生后她的反应。

刘白:她提及了日本的相关法律,一百多年都没有变化。在报警以及起诉过程中受到的阻挠,她甚至无法在日本正常地生活和工作,所以她选择了到海外工作,这得多亏了她的留学背景。这是一个没有背景的弱女子,起诉一个有名望的前辈。被要求一次次地谈论侵害发生时的情况,这无异议二次伤害;一直在跟进这件事的警员被调离职务,后手警员对案件一无所知且对之漠不关心;警察开车送她去见律师试图让她庭外和解,并且直到伊藤诗织要求给她和律师单独谈话的机会他们才肯回避;下达了对侵犯者的逮捕令却临时被终止行动并且未作任何解释;出租车司机未被记录的证词,酒店的录像不允许调取。一个弱女子要维护自己却面临着高层设置的层层障碍。她一直跟对方保持邮件的联系以便获取证实她们发生性关系的只言片语,但对方拒绝承认这是强奸,并且知道顶多算是准强奸这种专业性很强的法律术语。

红棉:没想到侵犯者一个记者居然熟知法律,知道这仅仅算是准强奸这么专业的名词,本身就很可疑。从认识伊藤诗织,到以实习职务来布下陷阱,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圈套,只待伊藤这只小羔羊进入虎口。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引荐伊藤诗织为实习生,只是他实施犯罪的诱饵。

刘白:伊藤在书的最后介绍了被侵犯后的应急措施,也就是去采集证据包,以及考虑是否要报警。留足证据是重要的。她的观念是:只要不是女性表示同意,那都不是同意,更不是性暗示。她很勇敢。书中行为很有逻辑,但略显偏激,这也是情绪激动者正常的反应。

红棉:很高兴她最终胜诉。她值得讨回公道,这种胜利对于女性不容易。

黄仙:女明星发起了一个MeToo(我也是)行动,没想到引起了全球性的响应,可见女性所面临的世界存在如此多的伤害。只不过在此之前大多数人选择了沉默,忍气吞声,在男人主导的世界里艰难地活着。

红棉:女性之所以沉默,是因为她们知道即便说出来,也讨不回公道,反而会被人轻视。觉得是因为女性卖弄风骚所以才惹得被男人侵犯,这种误解,谁敢说出来。被侵犯了当作一切正常,继续生活,就像伊藤诗织所描述的那样,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就是不肯去面对。不像再受到二次伤害,被性侵犯已经足够摧残如花般娇弱的女性。她们不敢说出来,是因为知道将要面临的压力,若非有十足十的坚强和勇毅来抵挡就会被摧垮。

蔚蓝:小时候,有个长辈,非要抱我下卡车,即使我坚持自己下车。他仍然伸手搂着我,在空中举了好久,就是这多举了好几秒,我就产生了警觉,后来再遇到都回避这位长辈。本来就是比较疏远的亲戚,现在也没有了来往。幸好当时的环境下,我妈就在附近,这件事情不会滑落到深渊。真是一线之隔。

红棉:有次坐公交车,车上人多,老有个人贴在我身后,即便是已经让开,他还是紧紧贴着我。临下车时伸手摸我屁股,我才反应过来自己是遇到色狼了。

刘白:这种公交被贴贴摸摸的我也遇到过。

黄仙:有次岛国的某家大型服装连锁品牌过来我们学校做宣讲,我争取到最后一个提问的机会。会后被这家公司的主讲人叫到主席台旁边的小黑屋里,该岛国男士拿出一个文胸给我,用磕磕绊绊的中文问我:懂吗?我被吓到落荒而逃。这么明显的性暗示,还是第一次见到。据说这位主讲人是品牌创始人的什么亲戚来着,虽然大家都认为这个潮流服饰便宜性价比高是基本款,且不时陪着朋友去逛店铺但是我从来都没有买过,这是潜意识的作用。

蔚蓝:呵,衣冠禽兽。他胆子不小,若是叫他得逞,别人就会说你是为了实习机会或者是一份工作而出卖色相。还好宣讲会即使散场人也不少,他还不敢乱来,何况他还是旅客,要不然吃了亏还被人骂是犯贱。

红棉:以后若有女儿,一定叫她保护自己,给与适当的性教育,绝不能叫她懵懵懂懂就被人伤害了去。

黄仙:正是这话。

吃完了刘白要去结账,红棉认为这是散伙饭,谁请客都不合适,应该AA制,蔚蓝和黄仙也附和。让刘白在刚设立的宿舍微信群里发起AA收款。

吃完饭时间还不太晚,四人都还没有玩够,出来散散步,逛了一会儿服装和小饰品店,她们决定去KTV唱歌。

虽然不是周末,但是人也不少,好容易有客人刚走,她们接班,是个中型的房间。点了几瓶啤酒和几个果盘。红棉出示付款码付了钱,因为商定了今晚一切费用AA制,大家也不在意谁先行垫付。KTV的小哥给带她们去包房,给换了麦克风上的棉套子。不一会儿,服务员送来了果盘和啤酒,帮忙撬开啤酒就出去了。

红棉唱了李健版本的《当你老了》,李健的声音是打动人心的,醇厚温暖,如同春风吹拂。这首曲子是叶芝作词,赵照作曲,李健的声音是有心而发的,自然能够抵达别人的心灵。加上李健添加了一段玫瑰人生的配音,加入了那段歌词——我留不住所有的岁月,岁月却留住我,不曾为我停留的芬芳,却是我的春天——神来之笔啊。赋予了这首歌更深入灵魂的美感。红棉唱了这首听了千百遍的歌曲,用自己的理解去唱了这首歌,她不是追星的人,却极其偏爱李健,是李健的声音,和感受到沉淀这声音背后的灵魂。

蔚蓝点了首吴雨霏的粤语歌曲《我本人》,林夕的词写得真好,吴雨霏诠释得很好,一个独立女性的形象,不愿意为了爱情而期期艾艾,更愿意为了自己的事业打拼出一片天地来。歌词与《红楼梦》有着或多或少的关联。前面唱得清幽,过渡得很好,高潮部分就更打动人了。蔚蓝唱的时候,姐妹们拍着手附和。

黄仙唱了首李玉刚的《新贵妃醉酒》,歌声极尽富丽妖娆,真让人仿佛看见了唐明皇和杨贵妃重现,贵妃舞霓裳羽衣曲,唐明皇为之戴玉搔头。果然美女做什么都有天然优势,唱歌更是不在话下,醉倒小姐妹了。

刘白则点了首本多露露的《美丽心情》,光是前奏就会让人安静下来,想象着与恋人分别后某日早晨起来,翻看着相恋时写的日记的心情。即便真心爱过全心全意得付出了,即便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分手了,内心也还是圆满的。带着那段记忆继续往前走。内心是平静饱满的。

黄仙点了首王菲的《容易受伤的女人》,大家都跟着唱了起来,唱完国语版还不尽兴,还要再唱一次粤语版。黄仙和刘白共一个话筒,红棉和蔚蓝共用另一个,大家站成一排,搂在一起唱。这种合唱没有观众,都是参与者。

蔚蓝唱了首阿黛尔的《someone like you》,这么高的一首歌,亏她飙得上去。唱至高潮,黄仙也跟着唱起来。两人接着唱了首凯莉的《because of you》。气氛越来越浓。

大家让红棉点歌,红棉点了李健的《假如爱有天意》,这首歌李健一开腔红棉就觉得唱到心里去了。这首歌是同名电影的音乐,原唱是韩成民,李健唱出了那段延绵的爱情。仿佛在人群之中看到挚爱,对于恋人的念念不忘。有感情的歌声,唱出了最美丽的意境。蔚蓝被感染,也跟着唱起来,接着是黄仙和刘白。

唱完大家让红棉点一首其他的歌曲,再喜欢李健也不能只唱他一人。红棉只好唱了一首陈奕迅的《富士山下》。气氛活跃起来后,所有的歌曲都不再是独唱,点歌之后会有追随者,最后都是集体歌唱。又接着点了Eason的《孤独患者》和《浮夸》,这个宿舍对陈奕迅是偏爱的。

刘白点了李宗盛的《山丘》,开启了属于李宗盛的时刻。然后黄仙点了《鬼迷心窍》。之后是蔚蓝点了《漂洋过海来看你》以及《给所有单身的女子》,再度引爆了这个包厢。有最多共鸣的歌曲,总会体现在音量和参与的人数上的。

黄仙选了首梁咏琪的《短发》;蔚蓝选了首张学友的《秋意浓》。接着大家商议,选了赵雷《南方姑娘》和《成都》作为结束歌曲。

姑娘们吃喝满足了,也玩得满足了,载着满天星星和明亮的月光回宿舍。一路上说说笑笑。不知道谁说了句,我们宿舍的音乐真是暴露年龄啊,都没有新歌,全是经典老歌。得到的回复是,我们老了嘛,人老了都爱怀旧。

这个宿舍一直谁也不管谁,谁也不跟谁较劲比拼些什么,大家的专业和学院都不同,没有什么直接的竞争关系。这也是混合宿舍的一个好处。保持彼此独立和尊重。也没有谁管他人是否恋爱或者失恋,逃课还是主动上自习。偶尔的提及也会看成是作为一个话题随意谈论。她们陆续离校,第一个走的是刘白,收拾好东西奔赴前程,没有交代去哪里和做什么,舍友也都识趣不问。第二个走的是黄仙,签约了一家设备公司去做销售,去海明威市的市中心去入职并参加培训,林森拎着行李一路相随。第三个走的是蔚蓝,签约了一家上市公司做信息披露,搭乘火车去巴尔扎克市去报道。最后走的是红棉,签约了一家会计师事务所,和她的男友石意一起乘飞机回临海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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