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一吹，送来堂前阵阵清冷的竹香。竹影明明暗暗，参参差差。
不知何处来的蒲公英纷纷扬扬掠过扉页，像跑散的精灵。
子衿生怕惊扰到公子看书，伸手把蒲公英秃了一半的脑袋合在手心里。公子捡掉书页上的蒲公英。
他第一次看到有人想把蒲公英插花瓶里养的。
“子衿，昨天我见到父帝了。”公子说，轻轻合上竹简。
“嗯？”子衿不解地歪了歪头。她只在帝都那些长长的、豪华的走廊见过仙帝的照片，和公子的眉眼有几分相似，站在一个仪态端庄秀美的女子身边，左肩落着一只白色的猫头鹰，贵气不凡。
公子微微一笑：“想来他知道我多疑，召我来见。”
“您昨天不在，是因为这个原因？”子衿问道。
“嗯。”公子目光柔和，“我询问他魔仙两界的仇恨。父帝答应我，在登基之时告诉我。”
“那他有没有说为什么这些年不见您吗？”
“没有问。”公子顿了顿，“我想，这么多年不曾相见，如果一定要说的话，见面时自然说了。如果不开口，我何必问他？”
“父帝知道许多当今的事，甚至是一些我没有留意的细节，不像那些闭关修炼、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公子神色微微一凝，“他知隐叶被我用到信鸽上，只是说，逸子两面兼顾，如果能功德圆满，那自然是一种创举。但依目前来看，是魔獠放权给他，而他试图在魔獠眼底下与自己人周旋。万一出了什么差池，魔獠把权一收，就是身败名裂。这是一方面。”
“我说，逸子比魔獠得人心。父帝只是很委婉地告诉我，人心，牢固的就是痴人，是忠诚。但是，说容易变，那也是一夜之间就可以的事。树倒猕猴散，风雨飘荡荡。”公子目光深邃，“唯有掌握在手里的权力和控制的人马，才能牢固。虽然逸子目前风光正盛，但他不屑与权贵来往，一心扶新人平难事。那些安稳权大的家主，比如他们的上官家，欧阳家等等，他是不上心的。这样为他人做嫁衣的行事，似乎让人担心。”
“这的确是位好殿下，哪个国家不需要这种无私的人？但是.......”公子并没有说得很明确，只是皱了皱眉。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子衿应了一声，“大概这种意思？”
公子点了点头：“意思有点过，但有这个意思。还有浮洳的出身，你也不用去查了。”
“为什么？”子衿从书案前挺了挺腰板，很不乐意的样子，“这个人，我要查。”
她觉得这个人是不安全的，不能知晓底细，也很危险。
“父帝说，浮洳是妖。有些妖，妖生妖，妖养妖。而有些妖的出身，却是他们一生都无法查明的谜语。无父无母，地为席天为被，雨为露果为食，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公子说，“比如，之前来拿你机缘环的那个石狮子，就不知道自己的来历。你说，只有活物才可以修炼为妖，所以要设法延长自己的寿命。可她又是怎么回事？”
“可是，”子衿较真地说，“我要知道他的来历。”
“他是父帝的近身侍卫，一直替他观望六界，父帝说不必白费力气查了。我觉得，能把消息向父帝传达得那么全面，也是难得。”
“啊，哦。”子衿不甘不愿地应了一声。
难怪态度那么差，还能在仙界混得那么快活。
公子并没有因为说那么多而显得轻松，反而心事重重地看着合上的书简。
“话说，父帝对活人祭一事十分在意。魔獠说一套做一套心里又有一套。谁也不知道哪套是真哪套是假。父帝让我务必拦下活人祭。”公子皱皱眉，“我倒是让逸子离活人祭远点。毕竟父帝接纳逸子的心思也不知道有几分诚意，事情怕没有那么简单。父辈的人，心思远在我们之上，不得不小心。”
“逸子殿下怪罪公子和我。”子衿不痛快地玩着自己的墨绿色长发。
桑把她的手从她头发拿开：“玩多了会炸开的。吃颗糖不好？”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