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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鲲……原来这就是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眼望着这天地造物,混沌的杰作,奇迹中的奇迹,陈心隐心襟动摇,忍不住叹而咏之,若非两方如今决然敌对,纯是你死我活的凶险关系,他真该好生欣赏一番,才对得起今日奇遇。
然而桃夭被捉,那鲲鹏老祖野心勃勃,他们之间的矛盾已是不可调和,任谁也不能放弃心中坚定的决心。
鲲鹏老祖欲重得自由之身,而陈心隐势必救出桃夭,避免她成为了鲲鹏老祖脱困的牺牲品……
“陈兄,如今鲲鹏两相皆现,你是否已是胸中有数?”
沉吟良久,青莲耐不得三人之间这无言的默然,顾不得扰他心绪,直接发问。
“奇怪,奇怪……”
陈心隐也不知是否听清了青莲询问,自顾紧蹙眉头,喃喃自语。
“如何古怪?”
白芜冰的心情当下一沉,两手紧紧地捉住了他的小臂惶惶问道。
“我原本以为,只要见了鲲鹏两相,便能水到渠成地参悟神曲真谛,只是如今看来,尚缺一丝半毫不能参透……”
陈心隐抓着头发拉扯不休,心中着实苦恼不断。
“究竟缺在何处?若是不涉隐秘,不妨说出我等一同参悟。”
青莲建议道。
此事毕竟过于敏感,自古法门轻不外传,无论魔道皆然,如今要陈心隐说出门中传承的神曲,虽说事急从权,此刻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但毕竟难逃窥探阴私之嫌,他也无十足把握能够说服于他。
“有何不可,我灵虚山中道法册子随处可见,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陈心隐二话不说,当即同意,其实只因他想了当然,又因习法时日未久,自始至终皆是独自摸索,未得过正经传授,对于修道界的规矩知之不多,否则也不至于在初入尘世之时,对甚事都不甚了了,屡遭人鄙夷。
当然话说回来,即使他对于这修行界的规矩深研精通,当此命悬一线之时,深得玄真老道“真传”的他,也不至于迂阔到墨守成规。
说罢,他便就着自家的记忆以及全新感悟,一五一十地将逍遥鲲鹏卷解说一通,只可惜音律一道,天赋的价值所在,更甚于努力十倍百倍,青莲法术虽深,却不曾钻研此道,听完之后,除了跟着皱眉思索之外,又如何能够想出什么妙法解读?
而白芜冰虽说喜好音律,但也仅限于喜好而已,要说能够出得陈心隐之右,也是痴心妄想的了。
就在三人苦思不得其解之时,那尾大鲲摇鳍摆尾,卷起惊涛千倾,催生骇浪万重,迅疾如那离弦之箭,这条莫名而生的天河虽广,终有尽时,恐怕要不了多久,便要被他冲破阻挠,到达那道悬空的门户之前,若果如此,万事皆休……
“逍遥啊逍遥,鲲鹏既然逍遥,却该如何以逍遥来拘禁于他?”
陈心隐百思不能,这首曲子开宗明义,便点明了此曲最大的妙用,便是对付那天生神物鲲鹏,只是逍遥逍遥,他虽见得鲲鹏本相,无奈悟不得这“逍遥”二字究竟有何深意,终是枉然。
其实早在得谱之初,因习练不成,他还聊以**,将此曲判作是大而无当的屠龙之术,天下既然无龙,纵然习得屠龙之术能够如何?
同理,天下既然无此鲲鹏,那么纵然习成了那《逍遥鲲鹏卷》,又能如何?
如今真见了鲲鹏,他始知此曲必然有用,可鲲鹏法力何止高他百倍,他纵然将曲子悟透,并朝他弹奏而去,难道就真能够跨越天大的鸿沟,将他击败?
蝼蚁体微,纵然手中握有神兵妙法,就当真能够伸腿将巨象绊倒在地不成?
如此荒谬绝伦之事,待得陈心隐终于冷静下来,才幡然醒悟,自己只怕是有些不自量力了吧?
“唉,此路不通,只怕得……”
陈心隐暗叹自己资质终究还是有限,决意舍弃了这条诱人无比的道路,另谋他法。
“可恨,要不是那老贼借了五行相克之力,哪里那么容易将桃夭擒住……”
青莲咬牙切齿,紧握大戟,指节发白亦不自知。
他如何不恨?那鲲鹏老组言而无信,本说要相助相援,助他离开此界,却在即将得手之时,骤然翻脸,非但让他枉自做了恶人,与陈心隐三人再次生出嫌隙,更可能连性命也保不齐了。
只是时也命也,他既恨人,又怨己,若非自己利欲熏心,错信了人,又何以至此。但就实而论,他不信又能如何?此事原本就是将死马当作活马来医的不得已举动,只是他不愿坦诚自认而已。
那鲲鹏老组经营千年,筹备万载,想必早备有诸多后手,他一人之力,只怕还远远难以达到左右局势的程度,就如那燕雀之评判鸿鹄,蜩鸠之轻笑大鹏,不自量力若此,不亦悲夫?
“什么?”
不经意间得听青莲之语,陈心隐只觉脑中某根弦铿然一颤,下意识地停住说话,愣怔片刻,急切追问。
“什么?”
青莲听他的声线都带着飘忽不定的抖音,不知何故,当即反问道。
“你刚才说的什么?”
心中答案已是呼之欲出,只可惜总是差了那一丝半缕,陈心隐脑中纷纷乱乱,一时间甚也想不起来,只知要青莲再说一遍,他才能从中再取灵感。
“我是说……那老贼借五行之力,才能将桃夭擒住……”
青莲不再多问,慌忙将话中大意再述了一遍,说罢脸上既是希冀,又怀忐忑。
“是的,是的,我怎会愚笨至此,哈哈哈,我明白逍遥鲲鹏卷究竟所谓何物,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一朝豁然贯通,陈心隐欣喜若狂,这才略得先圣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的个中三味,
“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无论是鲲是鹏,看似逍遥,其实犹有所待者也,须借外物之力,远远不算真正逍遥,既然不得逍遥,就必有弱点。”
“是也是也,大鹏需借风而翔,大鲲需击水而游,若是无水无风,鲲鹏老祖岂不就如没了爪牙的猛虎,失了铁壳的老龟?”
青莲顺势思考,立即也明白了陈心隐话中之义。
“如此说来,曲子的作用,是用来剥除鲲鹏所待之物,而并非是直接对付于他的。”
白芜冰恍然大悟,既知有法可想,她的心思便立即大大地活跃了起来。
“嗯,走对了路,一切困扰便不再是困扰,创出《逍遥鲲鹏卷》之曲的前辈当真天下无双的鬼才,而那《三才大圣遗音》,其实是此曲的根基所在,只有悟通了天地人三籁,才能真正将此曲奏响,以达天人之变。”
陈心隐感慨万分,冥冥之中,似乎真有天意,当初他能在偶然之中得到那两部曲谱,谁又能说真的只是偶然?
“只是,你的琴……”
白芜冰回过神来,顿时失色。
“哈,无妨,那玉琴与琴曲看来两面,其实本是一体,玉琴纵然与我相隔万里,亦在手边。”
陈心隐心念一动,胸中曲调回响,荡气回肠,旋即一道流光自他的面前生出,光影当中,便是一方古琴隐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