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雨后小城的夜终姗姗而至了,窗外的夜空漆黑一片,甚至没有一丝暗淡的星辉,远处的夜空偶尔绽放出一朵烟花,顺而寂灭,反而愈益衬托出小城夜晚的空寂,一抹夏风打着旋袭打在梧桐树上,引得枝叶哗哗的响了起来,楼下巷子中传来几声犬吠,吓得胆小的孩子哭闹了起来,使得小城雨后的夜更显冷寂了。不同于外面的冷寂,家中却是别样的温馨。待我从青山回至家中,父母早已在客厅摆上了一桌香气逼人的饭菜,母亲催促我先冲个热水澡,我只得忍住诱惑,乖乖进了浴室。
舒服的冲完了热水澡,透过浴室内氤氲的水汽,我看起了镜中的自己来:一缕湿漉漉的黑发凌乱地垂在额头,半掩住了原本狭长的眼睛,英挺的鼻尖上沁着一些水珠,健康小麦肤色的**着的上身,如同流线断无一丝的赘肉…蓦的想到夏雨琪,并不英俊的面容上洋溢出一股透着坏坏笑意的自信。
“小枫,冲完澡了吗?冲完了就快点出来,你雨琪姐来了。”正当我对着镜子发呆时,浴室门外突然传来母亲的呼喊声,接着便听到客厅一阵桌椅挪动的声音以及轻轻的笑谈声。
“谁来了?”
“你安琪姐”
再次清晰的听到母亲肯定的回答,我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错觉。“安琪,安琪…”我的脑海间重复着这两个字,那些与这两个字有关的所有记忆仿佛一下子纷踏而至。
会是那个当我三岁时被父母从乡下祖父母身边接至小城不停哭闹时,好奇地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脸上挂满小金豆的我,继而从兜里掏出一把自己积攒了很久的彩色糖果,终使我破涕为笑的小姐姐么?
会是那个当我被小伙伴欺负时,总是第一是时间站出来为我出气;当我孤独一人在家时偷偷领着我捉迷藏,逮蛐蛐野蛮而又温柔的女侠姐姐么?
会是那个笑靥如花在公园送我荡秋千,最后泪流满面的随着父母搬离小城的安琪姐吗…
一霎间我的脑海涌现了太多与她相关的记忆,遥远而又似乎就发生在昨天。我想,如果每个男孩子的心里都有一个暗恋着的姐姐,那么安琪姐便是我心里…
正当我遐想之际,“咚咚”的两声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却听母亲在门外喊到:“小枫,小枫,快点,你安琪姐在等你呢!”
“哦,马…马上就好。”我急急地回道。也顾不得擦干头发,随意拿过浴巾抹了抹身子,匆匆套上衣服,我便走出了浴室。
推开门,只见客厅的沙发上,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正同爸爸妈妈轻轻说着话。她的一头葡萄红色的长发呈波浪状静静披在肩上,极美的容颜上一双深若秋潭的眼睛偶尔会随着上扬成一道弧线的嘴角,灵动的眨动,皮肤白皙仿若刚刚挤出的牛奶一般,上身着了一款女式雪纺长衫,下身则是一款浅白色的牛仔裤,简洁而干练,却又很好的衬托出她身材的婀娜多姿,这是我儿时的玩伴安琪姐姐吗?我不由得看的呆了起来。
“小枫,小枫…”
“哦,啊…”
母亲看到我的表现不禁气极反笑道:“转眼就要十八岁了,还…还不快和你安琪姐打个招呼!”
这时我才发觉那个坐在妈妈旁边的女孩子正笑靥如花的看着我,我的面色一窘,喊到:“安…阿嚏”突然感到一阵凉意,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母亲看我打了一个寒颤,急忙让父亲关了窗户,进了浴室拿了一条毛巾走至我面前就要替我擦干头发,安琪姐却是坐起来向前走了两步,很自然地接过母亲手里的毛巾道:“阿姨,还是让我给他擦吧。”
这时我才闻到她身上有着一股浅浅的百合香味,看她接过母亲手里的毛巾就要替我擦头发,不禁感觉拘谨起来。她许是看到我后退的动作,忍不住伸出右手食指弯成勾状,在我的鼻尖轻轻刮了两下,嗔道:“小疯子,你小的时候我还替你洗过澡呢,这会知道害羞了啊。”
蓦的听到她喊我小时候的外号,刮我鼻尖的动作是那么的娴熟,一种久违的熟悉感觉在我的心间弥漫,我的鼻头一酸,幽幽地喊到:“安琪姐。”
她或是感觉到了我藏在心间的情感随着这一句“安琪姐”得以流露,也触动了心间那份美妙的记忆,“嗯”了一声后,便把我搂在了肩头。
过了一会,一旁的母亲看我们还在难舍难分,打趣道:“好了,小枫,这次你安琪姐回来,会住上一段时间,你暂时不要缠着她了,以后有的是时间,她还没吃饭呢,赶快过来吃饭。”
听到妈妈的这番话,我同安琪姐一样顿觉不好意思起来,分开后相视一笑,抹了抹眼睛,陪父母来到客厅的桌子旁开始了晚饭。
坐在桌旁我们能明显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到对彼此这些年经历的事情的好奇与关注,待想开口询问,却耐不住母亲一个劲地往我们碗里夹菜,只得暂时忍住好奇心,先安静吃起饭来。
好在父亲及时解了围,看安琪姐吃了一些东西后,问起她刚刚还未来得及问的这些年的一些其他情况来。我暗暗松了口气,却又紧张的竖起耳朵听起安琪姐这些年的事情来。
原来当年安琪姐的父母因工作需要,搬离了小城,来到了省会,在她十二岁那一年父亲出了车祸而去世,母亲改了嫁之后,她便跟着叔叔一家在省会生活,高中时谈过一次恋爱,因了一些其他原因而分手,大学毕业后在省城一家公司做了白领,这次回来是因为还在小城随伯父生活的祖父生了病,需要人照顾,会在小城住上一些时日,下午在医院看过祖父,精神很不错,和祖父闲聊中,知道我们家还在小城,逢年过节还会去看望一下老爷子,加上她伯父担心她坐了一天火车过于困顿,就让她先回了,她便和伯父说明了情况,趁着这个间隙来看望一下我们。
安琪姐的说这些事情时神色虽然平静,我却感觉到她内心说起这些事情的波澜。待听到她高中时谈过一次恋爱心里又别有一番滋味来,我也不说话,只是在她说完话后静静的看着她,她微笑着感谢父母的宽慰,目光却不时的与我交汇在一起。
待吃过晚饭,安琪姐同我争着帮母亲将碗筷收拾好,送至厨房洗涤完毕,刚走出厨房,喜欢饮茶的父亲已然在客厅沙发旁边的茶几沏上了一壶香气氤氲的新茶。看到我们,急忙招呼我们在一旁的沙发坐下,轻悬壶腕在旁边的三盅瓷茶具里倒上了三杯茶来。
看到茶几上的茶具我的心不由得一愣,却并非父亲惯常沏茶用的那套紫砂壶具,而是一套色泽圆润,釉色如玉,外壁画着几尾青竹的青花瓷茶具,单看清雅的外观,便知价值不菲,心道:只是以父亲节俭的性格怕是舍不得花钱买的。
“是青花瓷茶具么?”我好奇的对父亲问道。
父亲轻轻摩挲了一下手里的一个茶杯正要说话,一旁的母亲笑着说道:“是你安琪姐特意给你爸带的景德镇青花瓷茶具!”
我看了看安琪姐,她微微一笑道:“知道叔叔爱喝茶,刚好一位朋友送我了一套青花瓷茶具,就顺便给叔叔带过来了。”我见她虽说的轻描淡写,却知她定然是花了一番心思的,不知却为何不愿说起其中的缘故。
“你爸,就是藏不住东西,安琪刚给他带来,便迫不及待的打开了,喏,你安琪姐送我的一套化妆品我可是舍不得用呢!”母亲看父亲在一旁还在爱惜的摩挲着手里的茶具,忍不住挪揄道。
我不经意间看到客厅的木桌上放着一套欧兰雅化妆品,想来便是母亲口里说的安琪姐送的化妆品了,却在心里暗暗吃惊安琪姐送的礼物的贵重,想到许是安琪姐的工作收入颇丰,加上两家关系一直不错,又许久不曾见面,随之心里也便释然了起来。
父亲许是为了化解母亲的挪揄带来的尴尬,岔开话题道:“快喝茶吧,凉了却是失了茶的意蕴。”
见父亲这样说母亲也停止了挪揄,端起一杯茶饮了起来,我也紧跟着安琪姐各端起了茶几上一杯茶,但见水质清澈,色泽翠绿,几片茶叶随着杯间晃动的水波而起伏不已,初觉一股淡雅的清香沁入鼻间,待用舌尖细茗,入味甘醇幽香不断,忍不住开口赞道:“好茶,好茶,古人云‘烟翠三秋色,波涛万古痕’便是这种茶的意境,怕是西湖龙井也不惶有这般意蕴吧。”
“这是产之于黄溪涧的雨前龙井。”听到我的这番论述,安琪姐又忍不住好奇问道:“你也懂茶?”
我这才发觉父亲与母亲正同安琪姐好奇的看着我,顿觉刚才过于失态不好意思起来。
“这是西湖的雨前龙井?”父亲听到安琪姐的话,忍不住好奇问道。
“嗯,上次公司出差去杭州,买了一点。”
“我品了半辈子的茶,今天才终是品到真正的茶了,还多亏沾了你这丫头的光。”父亲吁了口气对安琪姐叹道。
安琪姐听到父亲这样说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忙岔开话题向我问起了刚才的问题,我难的见她这样执着的小女儿神态,看了看同样好奇看着我的父母,忍不住有些得意,笑道:“我虽不像我爸那样经常饮茶,却也知道一些关于茶的事情的,所谓春饮花茶,夏茗绿茶,秋品青茶,冬喝红茶,也是极具道理的,譬如夏饮绿茶,就如刚才所饮的雨前龙井,便有清热、解毒、利尿的功效,再如秋饮的清茶,如大红袍,就有清热、生津、润躁的效用。”我见安琪姐他们正被我的话所吸引,再次端起了青花瓷杯,呷了一下,不待他们追问,接着说道:“花茶嘛,以茉花为佳,香气浓郁,具有润腔的功用,红茶则以普洱为妙,具有散寒、溢阳、暖胃的益处。”
听我说完这些一直看着我的安琪姐目泛异彩,露出欣赏的目光。父亲见我停顿了下来,对母亲笑道:“这小子倒还真有些关于茶的知识,我刚才之所以用安琪送的青花瓷具沏茶也是有原因的。”父亲拿起青花瓷茶壶接着说道:“人们常说的‘紫玉金砂’紫砂壶因有气孔,每次泡茶的时候都可以吸水,经过长时间的滋养,可以形成‘外类紫玉,内如碧玉’的形态,这便是品茗之人所谓的养壶。品茗者所谓‘水是茶香之母,皿是茶味之父。’后者说的便是泡茶用具的重要性。是以用过多年的紫砂壶即使里面倒上清水,也能喝出茶味,然而有利亦有弊,以后再在紫砂壶里面泡茶,茶的味道便受了之前泡的茶的影响,所以我才用安琪送的这套青花瓷茶具泡上雨前龙井。”
父亲的话刚落,一旁品茶的母亲忍不住调侃道:“好了,喝个茶,你还找出这么大的理由来,我还不知道你什么心思,少拿这套老掉牙的话唬人了。”
父亲看母亲调侃,知反驳不过,为了避免尴尬,连忙道:“茶凉了,我去再冲上一些热水。”说完托了茶具站起往厨房去了,他却忘了水壶就在客厅,我同安琪姐望着父亲的背影和母亲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就这个德性,你们先在客厅聊着,我去给安琪收拾房间,明天咱们一起去看安琪的爷爷。”母亲说道。
安琪姐连忙站起就要帮忙同母亲收拾房间,母亲却说她坐了一天的火车,颇为困顿,只让她歇着,安琪姐见拗不过母亲,只得任着母亲去隔壁房间收拾去了。
客厅只剩下我们两个,水晶灯光下的她反而愈益动人了,淡淡的百合香味不时飘入鼻间,平增了不少诱人的魅力,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她见我并不言语只是呆呆地看她,轻啐了一下道:“这么久不见,原先见了女孩子就会害羞红了脸的傻小子,转眼已经长成不知羞的坏小子了。”听到她这样说,尤其是‘坏小子’三个字的语气竟和夏雨琪十分的相似,我脸色窘了起来,待过了会见她并未真的生气,知她是在开玩笑,转而笑道:“谁让我的安琪姐这么漂亮动人,就连我这样的好孩子都忍不住心动呢!”她见我调侃,就要挥手刮我的鼻子,我身形一闪,轻轻躲了过去,怕父母说我们顽皮吵闹,和她嬉闹着跑进了我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