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干脆地脱了红羽衣和黑色外袍，一股脑地往柳昭头上一扔，再脱掉长袖，只留了最里面的一件汗衫。夏逸仙看了夏元昊一眼，开口道：“我不脱。”
“无妨，”唐岚吩咐柳昭，“立刻找夏公子能穿的衣服过来。”
唐岚这关心态度是认定了夏逸仙要落水，夏元昊脸色变得不好看，开口道：“不劳烦！脱了！”
“慢，得看夏公子到底想不想。”
夏逸仙一声不吭地脱了衣服，为了表明自己根本不怕冷，上身还脱个精光。接过衣服的柳昭暗笑，这都要变成脱衣服比试了。
无间看着夏逸仙，忽然面无表情地问：“你图什么？”
在他眼里，这场比试简直莫名其妙。
夏逸仙愣了一瞬，喊道：“我就是想！”
“无间，夏公子上次没有发挥实力，认真起来是个劲敌，你尽力，实在不行就跳水里。”唐岚退后，拍无间肩膀。
纪意远靠近无间，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在他面前晃了晃，引诱道：“打赢他，有奖励。”
无间笃定地点头。是丹药吗？吃了一定能促进修行——他突然神色凶狠地瞪着夏逸仙，非得把这人扔水里。
夏逸仙见他这副凶相，露出一丝害怕的神色。
“盯紧！”夏元昊不满地呵斥他。夏逸仙年纪尚小，被其余宗门高手打败也情有可原，但被王乐的弟子打败则是奇耻大辱！这次一定要把王乐的嚣张劲压下去！
其余人退到了落水台所连接的另两座木桥上。
“出剑。”唐岚下令。
无间抽剑出鞘。破空剑的重量和款式与穿云剑几乎相同，但先前佩戴者不同，刚从唐岚手里转来的剑有着更凛冽的触感，抽剑的瞬间，寒流弥漫全身，他的脑中一片清朗。
“开始。”
夏逸仙身上竟亮出三条灵脉，先前显然是藏拙了。柳昭等人惊讶的同时，无间却对此视而不见，毫不畏惧地冲上去，一击就把对方撞到落水台边缘！
他要得到乐主的奖赏！
他要让唐岚以他为豪！
夏逸仙拼命招架，又把无间逼回落水台中央。十二岁少年本身的力气还不够大，但有三条灵脉的支撑，足够和十五岁的无间拼个力量不相上下！
谁都不愿意输！
无间一感到自己有落下风的可能，立刻急了眼，猛地一个飞身踢踹在夏逸仙脸上——
他重重摔在台上，随着“唰啦”一声响，夏逸仙落水。
李连耀无奈地叹一声：“不值当。夏逸仙这人酝酿出的阵势，总是雷声大雨点小。”
柳昭应和：“上次我就发觉了……他很费旁白。”
唐岚内心毫无波动。无间连五条灵脉的赵长老都能打，夏逸仙根本入不了他的眼。他催促：“你们谁动一下？”
李连耀和柳昭连忙都下水去扶夏逸仙。
纪意远对唐岚夸赞道：“你看得不错，无间是个吉祥物，能给王乐转运的。”
唐岚点头：“先前看他大难不死，我就知道他是条锦鲤。”
无间爬起来，这时才隐约觉得胳膊刺痛，侧头看到整条袖子都已经被血染红。刚刚一下子把对方踢下水，总得付出代价。
唐岚走到他身边，检查伤势后往上盖了一张帕子，用力握住他胳膊帮他止血。见他如今依然连眉头都不眨一下，唐岚担忧地问：“到底疼不疼？”
“还好。”
“痛觉太迟钝也不好。”
无间望向近在咫尺的纪意远，抬起另一只手，迫不及待地向他讨东西：“我要。”
唐岚笑着责备他：“你真不客气，回去了再给你。”
“干得好，现在就给。”纪意远从小瓷瓶里倒了一粒黑色圆珠，直接塞他嘴里。无间嚼了几下就吞下去，纪意远问道：“好吃吗？”
“好吃。”
“那就再吃一粒，别嚼，放嘴里可以抿一会儿。”纪意远又往无间嘴里塞了一粒，“以后表现好了，我再给你吃。”
唐岚觉得纪意远把他徒儿当傻子玩：“是你女儿的糖丸吧？”
“嗯。”被戳破后，他又往无间嘴里塞了一粒，“不能多给了，她要闹的。”
无间专心地抿着糖丸，这滋味太奇妙，他已经不在乎这东西对修炼的用处了。
夏逸仙重新回到台上，柳昭已经帮他擦干身体再给他披上衣服。他沉着脸，什么都没有说，夏元昊这才从容不迫地迎上来，夸奖无间道：“唐公子果真天赋异禀，小儿输得心服口服。”
谁都看得出来，无间这人根本就没有运转灵脉，要是运转起来，力量恐怕还要翻倍——他能打赢，全凭蛮力和一股不怕死的狠劲。然而狠是狠，他却不是个纯莽夫，很懂得做判断，清楚有舍才有得。
这人明摆着身经百战而且场场恶战，纵使夏逸仙再是个奇才，只要经验拼不过，决心下不足，一定会翻阴沟里去，输才是必然。
夏元昊这才承认王乐真的捡到宝了，满脸堆笑地告辞，搂着夏逸仙离去。
纪意远靠在唐岚耳边密语：“你把无间看好了，天武宗要挖墙脚的。”
唐岚回应：“我看夏公子长得也挺俊俏……”
“倒是。”
回了房间，柳昭看着无间自己给自己包扎。他竟然对这种事挺拿手，只不过手法相当差，嘴里扯着一头，手里拿着另一头，捆完后随便打个死结就完事。
“我帮你理理？”柳昭皱着眉头问。
“不要。”无间倒在床上开始午睡。柳昭坐在椅子上发了会儿呆，思量他差不多该睡着了，就靠过去把那个死结拆了，重新给他端端正正地包一回。
无间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这人……和双瑜真像。其实面貌和性情一点都不像，但总归哪里像了……真要揣摩的话，就是这股亲近感。
他到了新的地方，也有了新的好友，双瑜在他心里空缺出来的位置，会逐渐被其余人的好意所填满，他答应双瑜的事已经做到，如今再想到双瑜，竟产生一种更难以言喻的复杂滋味。
“不用对我这么好。”无间轻声开口。
“不是，是你搞得我看着难受。”柳昭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无间歪过头看蝴蝶结：“但现在我看着难受。”
“以后你的行为规范都是我教，总有一天，我们会在审美上同归于尽的。”
“……不好意思。”无间不会对这种小事上心，闭上眼继续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