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岚走过去，搭住柳昭肩膀：“没事，他在集中注意力。”
“……”
“平时反应迟钝不是他的错，他恐怕是得了思离症，什么事都做不成。”
李连耀叹息一声：“原来如此，太为难他了。这病要是控制不住，严重下去会要人命的，然而……”
柳昭觉得自己无知了：“然而如何？”
李连耀今年二十二岁，是纪意远认定的下任王乐主，见识比柳昭更多：“这病不碍于肉体，却蚕食人的精神，至今无药可治。”
柳昭：“……”
唐岚道：“只要能好，熬个十年八年也值得。”
柳昭想了想，确实觉得无间现在已经比之前那副样子好太多了，继续保持下去，确实总有一天能好的。
夏逸仙率先自我介绍道：“在下夏逸仙，请多指教。”
无间松了嘴，唇上还残留着血迹，赶紧回复“请多指教”，又用力咬了咬食指。
“你紧张了？”夏逸仙见他把手指咬成那样，觉得有点儿好笑。
“还好。”
“来！别客气！”夏逸仙抽出自己的剑，动作全部有模有样，颇有傲骨。
无间凝神，抽出穿云剑的瞬间，夏逸仙就纵身向前奔跑，突然一跃而起，在半空翻转身体，笑意盎然地挥剑刺向无间肩头。
无间侧身躲闪，落地的夏逸仙突然提剑砍向无间腰身，动作一气呵成势如破竹。而无间竟抛开穿云剑，抬腿踢倒了夏逸仙，抓住他的胳膊，猛地把他抡出一个圆弧，直接把他砸在石台中央！
翻转发生得突如其来。
夏逸仙发出一声惨叫，无间丝毫不给对方缓解疼痛的机会，又把他掀起来，一鼓作气地扔出武口台外！
如此快的速度！如此大的力气！如此粗暴的手法！
“好。”唐岚赞叹。
“有前途的。”柳昭愕然鼓掌。刚刚真是白瞎自己听了那么多有关夏逸仙的宣传介绍。
高台上的凤凝雪面不改色，但停止了喝茶，目光始终停在无间身上。一位长老看了凤凝雪的脸色，开口道：“再来。”
一名比无间年纪大一些的天武宗弟子上台，向无间抱拳行礼：“不必问我姓名，尽管使出全力。”
无间正在武口台上找刚刚不知被丢去哪里的穿云剑，没来得及回应他。青年觉得无间没教养，在无间捡起穿云剑的瞬间，径直就对他发动了攻击——
无间一剑挡下。
双方快速以剑交锋，无间的剑法不如人，但却能以凶猛的进攻势头镇压对手，丝毫不给他反击机会。再一次格挡时，无间咆哮一声，直接把对方手里的剑震出去！
他的力气绝不会输！
李连耀笑道：“没有灵脉就能打成这样，果然捡到了宝贝。”
柳昭点头。无间所经历过的生死战绝不是这些贵公子能想象的，他完全感觉不到眼下的比试只是亲切的交流，稍微把他逼急了他就会豁命出去。
失了剑的天武宗弟子很明智地认输，夸赞无间两句，也算给自己留了面子。他再偷偷瞥了一眼凤凝雪，见她神色自然平和，没有嫌弃他的意思，便放下心，从容地拾起剑下台。
“再来。”长老吩咐，非得探到无间的底子。
此时，无间的身体已经不可抑制地发抖，情绪越是激动，意识就越是涣散，他又把食指关节伸嘴里用力咬，抬眼看到对面又走上来一个人。
他变迟钝的时候，对方走路速度在他眼里显得格外快。他又狠狠咬了自己一口，强迫自己看清对方动作——那名健壮男子卸下背后的宽剑，用力戳在武口台上，内力的发散竟让台面产生了震动，令一圈白茫茫的灰尘荡漾出去。
“四条灵脉。”长老告诉无间。
无间感受到了威胁，瞳孔急剧缩小，黑色的丝线从他脚下出现。
“无间！忍住！”柳昭大声提醒他。
丝线消失，无间迈开双脚压低重心。他不能输，要赢。
男子沉稳地打量他。
无间率先朝男子跑去，男子仅仅提剑就震出了一道剑风。无间劈碎风浪逼近他身躯，势均力敌地交锋数回合后，他佯装刺剑的同时扫出一个飞踢，小腿击中对方腰身，把他撞击出去。
男子平移到石台边缘立刻停下，抡剑再劈出剑风。无间挥剑的同时却感到身体内脏遭受了沉闷的撞击，即将被推出石台时，他猛地把穿云剑刺在地上，稳住了自己的身体。
双方在武口台两端对峙。
男子胸有成竹，无间凶神恶煞。
无间知道自己赢不了。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刻，他脑中绷着的一根弦突然断裂，理智消失。
他突然疯狂地冲上前，快速发动连续攻击，依然与男子打出不相上下之势——
唐岚看得出来，这种爆发力是无间以巨大的精神压力为代价换取的。他只可能死在武口台上，他决不能可能输。
黑色丝线再次出现，柳昭又大喊一声，这次却没能让无间压制住。在黑色丝线要包裹无间时，唐岚越上武口台，瞬间冲到无间身前抱住他。
男子的宽剑一时没止住，逼近唐岚身侧时，竟突然静止——宽剑发出“嗡”的一声响，伴随着小而剧烈的震动，险些从男子手中脱落。
唐岚仅凭防御就镇住了剑势，男子惊愕地后退两步，立刻收回宽剑，双手抱拳，恭敬地向唐岚鞠躬行礼。
发狂的无间费力挣扎并大声咆哮，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困住他的人是唐岚，终于安静下来，丢下穿云剑，死死抱住唐岚，全身发抖。
黑色丝线消失。
唐岚内心忽然被触动。无间并不是不怕死……此刻，他正极度害怕。唐岚本来就怜惜这孩子，在感受到他的恐惧后，更是没办法撒手，抚摸他后脑安慰他“做得很好”，再抬头对神凤下的长老们笑道：“唐岚代无间认输。”
他运用灵力来传达声音，因此即使声音很轻，也能让场上所有人听见。长老询问：“他要用什么招式？”
“是心魔。”
“哪有心魔被人看见的道理？”
“唐岚不知。”
“罢了，这孩子有出息，带他去登记吧。”
“多谢。”
另一人却严肃地坚持：“让他把这个招式亮出来！”
唐岚显得为难：“孩子怕了，现在不要再吓他……”
那人不依不饶：“他哪有怕！”
凤凝雪突然轻声开口：“算了。”
“公主……”长老突然觉得窘迫，敬畏里流露出明显的不满。
凤凝雪也不满地瞥长老一眼，根本不把他放眼里，漫不经心地责备道：“为难他干什么？”
“……”众人都知道这是为难，只有她敢肆无忌惮地把这话说出来。
凤凝雪再望向无间：“走吧。”
“多谢。”唐岚道谢，再悄悄告诉无间“你要鞠躬”，于是无间转身，一边发抖一边对着高台上的人鞠躬。
长老们本来觉得无间这人凶得像条疯狗，哪有害怕的道理，此刻却见他脸色惨白，身体抖得简直快要站不住，看起来还真像怕得要命。凤凝雪也觉得有些意外，本来是准备起身离开的，站起来后又多凝视了无间一会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