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别会在哪一刻降临？罗青楠不知道，也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只记得小学三年级时，姥爷住了院，老妈让自己去给姥爷送饭，自己不愿去，一路恨恨地，把煎好的馒头片掐了好几个孔，姥爷从床头柜里摸出一根火腿肠，塞给罗青楠，过了没几天，姥爷就躺在老家的堂屋里，穿戴着不太一样的衣服，身上盖了一层白布，大姨也从遥远的外地赶回，跟几个舅舅还有老妈抱在一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那是离别吗？罗青楠一年后发觉那就是，离别不是一刹那的，而是渐渐的，渐渐的，你才发现那个人从你的身边消失了。在这长达一年的时间里，罗青楠都没有见到姥爷，不论她哪次去，姥爷都不在，而且每当她提起姥爷，所有人的表情都是悲伤的，怜悯的，罗浩璋告诉她，姥爷再也不会回来了。
原来这就是离别。
离别是突然的，猝不及防的。
离别就是，从此再也不会再相逢。
2005年，罗青楠已15岁，初三，经过三年的不懈努力，罗青楠的头发已经养得很长，罗青楠的头发长长以后她才发现，原来自己竟然遗传了老妈的自来卷，本来头发就多，一卷，就显得又多又蓬松，如果哪天懒了没打理，就像头上顶着一大簇晒干的海草，但饶是这样，罗青楠也不舍得剪，每天起得更早去梳她的头发。
暑假过得很快，仿佛什么也没做，就一晃而过，最后的几天罗青楠披星戴月，晚睡早起，在开学的前一天，终于把暑假作业补完了。
开学第一天，罗青楠和往常一样，和刘星同时第一个到了教室，刘星的头发长了些，微微有些打卷，看到罗青楠，刘星自如地打了个招呼。罗青楠看到刘星微卷的头发，心里有种异样的欣喜，他的头发和自己的头发居然都是自来卷，真巧，她微微红着脸，故作淡定地回应，风轻云淡地走进教室。
刘星也像往常一样，跟在罗青楠后面走到自己的座位，看着罗青楠宽厚的背影，刘星微微苦笑。
刘星其实有些明白罗青楠的心思，每次他跟罗青楠说话时，罗青楠都不敢看他，但有时又会偷偷瞄他，说得久了，罗青楠就会脸红，其实以他跟罗青楠十年的交情，发生点什么也是理所当然的，罗青楠聪明又善良，处处为别人着想，曾经帮助过他很多次，但他实在没法喜欢上罗青楠，她真的。。。不太好看，很多缺德的坏小子，都直接叫罗青楠“肥婆”，但刘星没有，他是善良的，刘星在心里用了“不太好看”这几个字，已经很手下留情，他喜欢纤弱的，苗条的，安静的女孩子，除了身材和长相，刘星觉得罗青楠的嗓门也太大了，尤其是上了初中以后，经常在教室里喊来喊去，隔着老远，他就能听到罗青楠站在讲台上收作业的声音，而且有时还跟老师顶嘴，反观谢瑾兮，总是安静地坐在那，有什么好笑的事情也只会用一只手捂着嘴轻笑，这才是女生该有的样子。
两个月没见的小伙伴们叽叽喳喳似乎有说不完的话，暑假里的新鲜见闻，或者听说的妙闻趣事，抑或新上演的电视剧，新出的歌，都是谈资。
唯一令罗青楠奇怪的是，上课铃已经响过了两遍，韩赓和左小泉却都没有来，按照以往的惯例，他们两个虽然来得不算最早的，但肯定也不是最晚的，韩赓喜欢早点出门，但是今天，两人却都迟到了。
班主任柳如燕迈着长腿踱着步，好像才听到办公室关门的声音，她就已走到门口，韩赓匆匆忙忙地跑来，赶在柳如燕前面冲进教室，坐在罗青楠的旁边。
“哼，早点来会少块肉吗？”柳如燕嗔怪地看了韩赓一眼，韩赓的脸瞬间变得通红。
“大家把暑假作业都交上来！”柳如燕声如洪钟，一说完，立刻有人交头接耳起来，无非是没做完或者忘带了。
“当当当。”柳如燕敲了敲黑板擦，道：“快点，别磨蹭！”
“韩赓，左小泉呢？”罗青楠趁乱悄悄问韩赓。
“他呀，转学了。”韩赓道。
“啊！”罗青楠张大了嘴巴，一时难以相信。
“他家搬到城里了。”韩赓补充。
“哦。”罗青楠接收到了韩赓的信息。理了理自己的暑假作业，抬起头，左小泉的座位空荡又安静。
“他为什么转学呀？”罗青楠忍不住问道。
“他家在城里买了房子，全家都搬走啦。”韩赓有些替左小泉愧疚，他曾经劝左小泉来跟罗青楠道个别，但左小泉没有。
“奥。”罗青楠答应了一声，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没事，罗青楠，我们高中还可以考到一个班的！”韩赓很理解罗青楠的感受，一直形影不离的好朋友，突然不辞而别，谁也不会好受。
“他说他会给我们写信的。”韩赓又补充道。
“嗯！”罗青楠的心情稍微疏解了些，笑容比之前略微好看。
“那刘婧怎么办呀？”罗青楠又八卦起来。
“不知道，没说。”韩赓摇摇头。
“奥。”罗青楠答应一声，不再说话。
也许是班主任太忙，忽略了，一个星期过去，柳如燕都没有安排别的学生坐到左小泉的位置，罗青楠前面的座位空空荡荡，有时听课时，不小心瞥见被左小泉划得横七竖八伤痕累累的课桌，罗青楠就会想起左小泉。
在无数次地抬头，企图和左小泉说话，然后想起左小泉已不在之后，罗青楠的精神和肉体，终于都记住了这件事，她不再抬头找左小泉说话。
罗青楠的心事再也没有人可以诉说，她曾试着和韩赓交流一下班里的八卦，但韩赓就像个被锯了嘴的葫芦，只是点头，却从不发表意见，八卦本身的意义就在于讨论和传播，跟韩赓，这两项都不具备条件，罗青楠于是觉得索然无味，不再跟韩赓八卦。
等了又等，他们始终没有等到左小泉的信，思来想去，罗青楠和韩赓决定给左小泉写一封信，本来罗青楠觉得有很多话可以写，但当她提起笔来，却又发现写信是一件严肃的事，那些日常见闻的笑话都不值一提，最后，在她和韩赓的再三研究下，信的内容变得异常简单。
小泉：
你好吗？我们很好，学习非常紧张，期待高中再聚首！
韩赓罗青楠
信由罗青楠执笔，末尾两人各自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另外，罗青楠从家里拿了一张老爸出去旅游带回来的明信片，一起塞进信封里。
罗青楠放学路上经过邮局，把信封塞进邮筒。
从那天开始，韩赓和罗青楠每天经过传达室，都会看看有没有自己的信，然而没有，时间过去了一个月，都没有任何回信。
渐渐的，罗青楠一天比一天失望，韩赓也生起左小泉的气来，不给他们写信也就罢了，他们主动写了信，也不知道回！
其实左小泉的妈妈和韩赓的妈妈是闺蜜，经常通话，从老妈的嘴里，也能听到左小泉不少的信息，但是韩赓赌气，不肯跟老妈打听，如果老妈不说，他就不问。
初三的课程实在是太紧张了，他们的课余时间也被压缩再压缩，除体育以外的副课也全被主课老师瓜分，他们没有太多的时间想别的，韩赓虽然不爱八卦，但是却热衷于讨论题目，两人常常凑在一起讨论一些难题，久而久之，罗青楠和韩赓愈发亲厚了起来，有时说得多了，韩赓嘴里也会突然冒出一两句左小泉的近况。
“罗青楠，我听说左小泉他们上课比我们紧多了，而且每周都有周考，我们现在才月考。”韩赓说。
“是吗。”罗青楠随声附和，罗青楠有些生气，左小泉没有给他们回信。
“罗青楠，高中你想考哪里？现在是划片招生，我们属于实验中学片区，左小泉现在属于一中片区，跨片的话至少需要比录取线高50分呀！”韩赓皱着眉头说。
罗青楠从来没有想过高中的事，实验中学和一中是青城两大王牌高中，都很不错，每年考上清华北大的人数都有不少，罗青楠向来不太会计划，韩赓抛出的问题让她愣了好久。
“大家去哪就去哪呗！”罗青楠一边翻着书，一边道。
虽然嘴上这么说，罗青楠却在心里暗自盘算了起来，以她目前的成绩，她拿不准能不能考上片外的一中。
“要是我们能和左小泉重新在一起就好了。”韩赓虽然生左小泉的气，但却忍不住遐想起来。
“左小泉的成绩不太好，可能考不上实验中学。我们考一中吧！”韩赓道。
“好啊！就这么说定了。”罗青楠仿佛看到了曙光，她是多么地怀念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光，快乐又单纯。
韩赓发现，自从左小泉没有回信后，罗青楠再也没有打听过左小泉的事，不知道是不关心，还是忘了他这个人，总之很少主动提他，像是生他的气，但当自己主动提起左小泉时，罗青楠也会跟着接茬，却又不像生气。
韩赓也很喜欢之前的状态，他很希望他们三个能重新在一起，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他喜欢左小泉的活泼和罗青楠的聪明，他们两个的优点正好补上了他的缺点。
罗青楠本来在斟酌，如何让张楠同意自己报一中，毕竟青特一中的学生大多数都是上实验中学的，这规则几乎跟传帮带一样牢不可破。但让罗青楠惊喜的是，罗浩璋和张楠不仅不反对，还很支持，她本来以为要经历一番周折，但没想到，他们空前绝后地开明。
“妈，我想考一中。”晚饭期间，罗青楠突然道。
“你有把握吗？”张楠很意外，怎么一向逆来顺受、随遇而安的罗青楠，突然有了这种骨气。
“嗯。”罗青楠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考一中吧，一中好，你老爸我，就是从一中毕业的。”罗浩璋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行，那就考一中。”张楠拍了板。
“要是我万一没考上呢？”罗青楠还是有点担心。
“考不上就复读呗。”张楠理所当然地道。
“你别瞎说，我闺女能考不上？”罗浩璋白了张楠一眼，愤愤地道，说完冲罗青楠眨眨眼。
“没事，罗青楠，你好好考，老爸相信你。”罗浩璋转头对罗青楠说。
罗青楠心里高兴，更加发奋图强，自觉性和自律性都让张楠十分满意，下学期第一次模拟考，就超越了韩赓，考了全班第一。
“罗青楠，你真厉害。”韩赓又羡慕，又嫉妒，他一直知道罗青楠聪明，但她课堂上经常走神，因此三年来从来没有排在他前面过，这次一发力，居然超越了自己。
“呵呵，还好啦，我爸妈都支持我考一中。”罗青楠谦虚道。
“真的呀？太好啦，加油。”最后一句“加油”韩赓是冲自己说的。
临近考试，柳如燕来班里叮嘱考试程序，以及报考步骤。
考试要考三天，最后一门课考完以后，监考老师会发一份报考意向书，要在里面报考自己想要去的高中，他们拥有自主选择学校的权力。
“我劝大家，干脆都报实验中学，我们是片内，过了分数线就能上，那些想报一中的，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一中是片外，要比分数线高五六十分才能考上，万一一中没有录取你，那么即使你的分数能进实验中学，它也不会录取你了。”柳如燕斩钉截铁地说，顶着升学率的压力，柳如燕把所有片外高中都描述的如狼似虎，罗青楠甚至能感觉到柳如燕的唾沫星子像钉子一样打在自己脸上。
罗青楠转头看了看韩赓，他深深地蹙着眉头，像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
“韩赓，我们怎么办？”下课后，罗青楠问韩赓。
“不知道。”韩赓突然胆怯起来，他怕考不上一中，然后实验中学也不要他了，其实以他的成绩，大可不必担心，但到了这种面临选择的节骨眼上，总是难免犹豫。
“奥。”罗青楠淡淡地回应，她并不惊讶，所有人受了班主任的恐吓，都会有韩赓的反应。
“你呢？”韩赓问道。
罗青楠摇摇头，没有说话，她很想像刘婧跟男生说话时一样理直气壮地命令韩赓：“不行，你必须报一中。”但她没有，她不想干预别人的决定，而且考一中这件事也是韩赓提出来的，在过去的交往中，也遇到过不少这样的选择，虽然韩赓也像现在这样时时动摇，犹疑不决，却从来没有让自己和左小泉失望过。
中考考完的那天，从考场出来，她很想问一问韩赓，是不是报的一中，但她在学校门口等了半天，等到学校几乎都快关门了，也没有等到韩赓。
罗青楠恹恹地回到家，饭也没吃，水也没喝，就倒头大睡，从晚上八点直睡到早上十点。
“罗青楠，答案出来了，你看看，你能得多少分！”张楠看到罗青楠醒了，递给罗青楠一张报纸，报纸上有个版面密密麻麻地印着各科答案。
罗青楠佩服各大媒体的能力，明明所有的试卷草稿纸都回收了，就是为了保密，然而任何考试考完的第二天，总是能从报纸上一字不漏地看到原题。
“妈，你让我喘口气吧！”罗青楠推开张楠手里的报纸，打开了久违的电视。
“你得估一下分啊！”张楠追着道。
“估那干嘛？难道估准了还有奖励分？考多考少在交卷的那一刻就已经定了，瞎着急什么。”罗青楠成年后网上铺天盖地的考生估分，她那时也不明白“估分”这项动作的意义在哪里？？发现自己考得不好，提前加入复读班？不差那几天吧。
“你看你，这孩子，当然要提前做好准备！”张楠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考完试都要对答案，只有罗青楠这么与众不同。
“准备什么？”罗青楠决定好好跟老妈辩一辩。
“准备。。。。”张楠想了想，没有想出来，于是重复道，“什么事都要提前做好准备！”
“切。”罗青楠喝了口水。
“你别不知好歹，我还能害你？天天就知道顶嘴！”张楠没有想出理由，很懊恼。
“行了，不估就不估了。过几天不就出成绩了吗？就让她放松几天。”罗浩璋打了个圆场。
“哼，都是你惯的！你就惯吧！”张楠把报纸撇到一边，愤愤地出了门。
“怎么样，罗青楠，考一中有把握吗？”看到张楠出了门，罗浩璋冲罗青楠眨眨眼，他也很关心罗青楠的成绩。
“我真不知道，爸。”罗青楠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罗浩璋摇了摇头，落寞地走了出去，他发现女儿已经长大了，和自己不再无话不说。
几天后的傍晚，罗青楠从大门口纳凉回家，发现屋里黑着灯，但却不时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罗青楠推了推堂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低语声戛然而止。
“爸妈，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开灯？”罗青楠啪地一下打开了灯。
“没什么，你爸工作上的事！”张楠迅速地把手里的小纸条窝起来，走了出去。
“呵呵，罗青楠，你在家看电视吧。”罗浩璋也走了出去。
罗青楠很好奇，却没有立即跟上，她走到大门口，听见几个纳凉的叔叔阿姨和爸妈在说话，她走出去，坐到了罗浩璋旁边。
“青楠，你真厉害呀！”刘阿姨夸道。
“什么？”罗青楠不懂。
“你真厉害！你怎么能考得那么好呀？！”
“嗯？出成绩了？”罗青楠摸了摸鼻子，因为老师发的卡片上写的出成绩的时间是明天。
“出了！柳如燕给你妈打的电话，你考了655分！”刘阿姨也是学校的老师，她好像比罗青楠还激动。
罗青楠用询问的眼光望着张楠，张楠点点头，把刚才窝掉的小纸条递给罗青楠，张楠的嘴角酝酿了一丝笑意，却硬挺着，不让罗青楠看出来。
“你数学考了满分！英语118！真厉害。”
“厉害啥呀，我看她也就是瞎猫碰见死耗子！”张楠忍不住谦虚道。
“呵呵。”罗青楠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
罗青楠很多时候都不太理解张楠，每当别人夸她什么事时，张楠总是摆摆手“她不行”，从来不肯说一句鼓励的话，万一她哪天“行”了，张楠又会归于运气，总之不关罗青楠什么事，这次的成绩也是，为什么不告诉她呢？关着灯跟老爸小声讨论，还故作神秘，初衷又是什么？讨论来讨论去，还是那些分数啊，而且她迟早要知道。
罗青楠有些生气，她回到房间，看着手里的纸条，心里又暗暗高兴起来，一中应该是稳了，她似乎已看到未来和左小泉、韩赓三人并肩走在一中的校园里，走进同一间教室，还按现在的座次，左小泉永远不能安坐在座位上，不时回头打断她和韩赓的学习，她和韩赓共同嫌弃左小泉的场景，多么亲切，多么让人向往。
只是不知道韩赓和左小泉考得怎么样？
第二天，大部分人才开始轰轰烈烈地查成绩。
“妈，你知不知道分数线是多少？”罗青楠问道。
“实验中学片内是530分，片外586，一中片内535，片外是590分。”张楠当然知道。
“哦。”罗青楠点点头，心里很高兴。
“韩赓考了多少分？”罗青楠突然问道，“你有韩赓家的电话吗，我想给韩赓打个电话。”
“好像考了640吧，没你多。电话本上就有，你自己打吧。”
罗青楠拿起电话薄，翻出韩彬的电话，拨了出去。
“喂。”接电话的是韩赓。
“我是罗青楠。”
“嗯，罗青楠。”不知为什么，韩赓的声音恹恹的，没精神。
“你，考了多少分？”罗青楠问道。
“647。”韩赓答道。
“太好啦，我考了655，我们都可以上一中啦。”罗青楠兴奋地道。
“青楠。”韩赓突然省略了“罗”字，这让罗青楠很意外，心头笼上一层阴云。
“怎么了？”罗青楠问道。
“对不起，我。。我没报一中。”韩赓的声音里充满了歉意。
“为什么呀？”罗青楠不解，不是说好的吗。
“我怕我考不上。”
“啊，那左小泉呢？”罗青楠问道。
“左小泉考了625。”
“他报的哪里？”罗青楠忐忑不安。
“实验中学。”韩赓沉默良久，下定决心似的，快速说出了答案。
罗青楠沉默着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好像确实没有做过什么约定，她也没有权力影响别人做任何选择，大局已定。
“喂？”韩赓呼叫了一声，“青楠？”
“嗯。没事，就这样吧。”罗青楠突然感觉无比失落。
“我们还是可以考同一所大学。”韩赓突然说了一个他自己都不信的提议，也不知是为了安慰自己，还是为了安慰罗青楠。
“没什么吧。不考同样的高中，同样的大学，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几个在不在一起，也没什么关系吧，哈哈。”罗青楠发出一声轻笑，挂掉了电话，滑坐在椅子上，发起愣来。
“怎么了？韩赓考得怎么样？”张楠一边拖地，一边问发呆的罗青楠。
“挺好的，647。”
“奥，那不错啊，他报的哪里？”
“实验中学。”
“奥，那你们不能继续做同学啦。”
“嗯，没关系。”罗青楠对自己说，“没关系吧。”
细数罗青楠的人生，如果说有什么高光时刻，中考肯定是其中一个顶点，但罗青楠却从未如此失落过。
罗青楠突然想起张楠曾经无数次试图给她洗脑的言论，人的友谊是分阶段的，初中、高中、大学的大部分友谊都会随着时间而湮灭，你以为你们此刻如胶似漆，形影不离，将来也会一直在一起吗？不会的。很快，你就会有新的朋友，新的团体，年少的罗青楠不懂，她曾执拗地以为张楠古板、老套，是在蓄意分割她和她的伙伴，怀疑他们坚不可摧的友情，可是人生太长了，跟漫长的人生比起来，这几年的友谊的确太短，短到转瞬即逝，短到不仔细回忆，都会忘了它曾经存在过。
罗青楠不知道的是，分别才是人生的常态，一切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