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禾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合欢见她一脸的防范,便“哈哈”笑了起来。
下一刻,她手腕翻转,将覆面的珠纱扯了下来。
珠纱后,露出她那张尖尖的小脸。这张脸过于精致,九禾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住,不愿挪动半分。
白玉般的脸颊也就巴掌大小,而那双宛若明珠的眸子就占了一半。
眸子之下,是一颗小小却尖尖的鼻子,从侧面看过去,挑出一个极好看的弧度。鼻子下,是盈盈的一点朱唇,虽不大,唇形轮廓却清晰立体。她一笑,便露出几颗洁白的贝齿,并勾起唇角下一双水盈的梨涡。
果然是绝色,却又不似大家闺秀般端庄无趣。
她的美中带着一丝不谙世事的天真俏皮,还有一丝对俗世的不以为意。
“喂,看傻了?”
合欢伸出一只小手,在她眼前晃了两下,又顺手从桌子上抓起一小把松子,开始一颗颗往嘴里丢。
不知为何,九禾虽确定自己之前从未见过眼前这女子,却莫名觉得她的一举一动十分熟悉。
她看着她好整以暇地吃着松子,目光忽然落在她的手腕上。
那是许多串交杂在一起的手钏,可其中一枚,明晃晃映着金红色的光,与其他手钏或晶莹或银白的颜色极不协调。
一瞬间,她脑海中闪过一个让自己感到震惊的念头。
她楞在了那里。
可震惊过后,她又平静了下来。
她挑眉,故作轻松地问眼前女子:“你还没成年吧?”
合欢楞了一下,吃松子的动作便顿了顿。她剜了她一眼:“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语气不善,却没否认。
“你家大人知道你在这里做的事吗?”九禾又问。
合欢皱了眉,冷哼一声:“我做了什么事?与我家大人又有什么关系?”
九禾顿了顿,长长出了一口气。
“伯更族长贤名在外,从来自恃清高,不愿与白狐族修同道。却没想到他的女儿竟然自甘堕落,甚至与月氏妓子为伍……”
合欢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忽然,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下一刻,她将那把松子扔回了盘中。脚尖只轻轻一点,便跳下了桌子。
她两步走至九禾面前。
她比九禾矮了小半头,便抬起头,紧紧盯住她的眼睛,饶有兴致地问:“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九禾没理她,只接着问:“雪姬长老知道你天天往外跑,是来这狐仙馆吗?”
九禾虽失了神鬼林中的灵力与通感之法,却有一种极灵敏的第六感。
自从见到这个合欢姑娘的第一眼起,她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尤其是她盯着自己看的动作,九禾确定,她们肯定在哪里见过。
可当她看到她的脸,她搜寻着百年以来的记忆,却从未见过。倒不是她有什么过目不忘的本领,只是,合欢的这张脸太过惊艳,只要看过一眼,绝对让人难以忘记。
再加上,她手中握着的白玉葫芦,似乎与她手腕上的火金索产生了某种共鸣,像极了她去见笑笑时白玉葫芦的反应。
以及,她讲话时熟稔的语气,和满满的不屑。
再然后,她又见她伸长了手臂去抓桌角边的松子。
满满一桌子的瓜果,以及桌子正中剥好了的晶莹剔透的凤眼果,是个正常人大概都不会专门去抓放得远远的松子。
除非,她对松子有着特殊的钟爱。
于是在那一瞬间,她脑子中忽然跳出一个极荒诞的念头。
合欢,会不会就是小狐狸笑笑?
于是这念头就像在她脑海中生根发芽了一般,她越看她就越觉得像,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她会对一个这样可笑的念头如此肯定。
明明,小狐狸是夜狐族族长的女儿;而眼前的合欢姑娘,是狐仙馆的头牌。
她曾听说,几万年前,夜狐族从白狐族分离出来,就是因为不屑于白狐族这种传统的借助人族修行的方式。
可笑笑身为族长的女儿,尚且未至七百岁成年之时,就自愿陷落狐仙馆,与月氏为伍,不知是何缘由?
于是她就以那个是否成年的问题试探她。
只是没成想,她竟然承认了!
九禾震惊于这个新的发现,一时脑中有些懵。
这位名动天下的合欢姑娘,竟然真的就是夜狐族长伯更的女儿,笑笑?
合欢眼波流转,嗤笑道:“我本以为九禾姑娘与众人或许不同,却没成想你更加清高。我们白狐族借人族精元修行,千万年来就是如此,你情我愿,何谈什么‘自甘堕落’?
“我本非人,也请你不要把人族的枷锁套在我的头上。”
“你们……白狐族?”九禾诧异。
笑笑不是夜狐族长的女儿吗?为何会以白狐族人自居?
笑笑见她一脸不解,挑眉问:“你莫非不知道,我的母亲是谁吗?”
九禾想了很久,终于记起,千年前的月氏双姝,一个嫁给了狼族的东狼王,另一个,便是嫁给了夜狐族的伯更!
她就说,她总觉得月璎月珞的名字都很熟悉,却一时理不清个中关系。
却原来,眼前这人,就是月璎之妹月珞的女儿!
难怪她会出现在狐仙馆!原来,狐仙馆本就是她母亲的故居!
“可是,就算你母亲曾在这里做事,雪姬却绝不会允许你来。”九禾的语气极其肯定。
夜狐族在人族内都素有清名,雪姬长老家风严谨更是出了名的,若她知道笑笑白天伴她左右,夜里却偷偷来狐仙馆跳舞接客……九禾想象不出她是什么表情。
更何况,当是时,夜狐族遭此大难,伯更、夜归、绣球皆被囚禁,俞锦与未出世的孩子危在旦夕。九禾不懂,笑笑怎么会如此轻松地出现在这里。
合欢蹙眉:“何须她的允许?”
她眼神儿一转,问九禾:“医圣生而为人,怎得也不见他与其他人族蝼蚁一般见到皇帝三拜九叩?”
“就算我有夜狐族的血统,为何我就一定要与夜归一样,对他们的话言听计从?”
九禾一时语塞。
她虽知笑笑性子倔强,却没想到化为人身的她竟如此桀骜。且话语间,隐隐有对雪姬夜归等人的不满。
“好,那我们暂且不说你跑来狐仙馆的事情…..”九禾皱眉,“可夜狐族发生如此巨变,你怎么还有心情在这里开什么狐仙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