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地球上每年都有生命诞生,也有生命消亡,但是命运的转轴永远不会停止,逝者已矣,生者的日子照样得过。
说来也奇怪,王露在世时,家里没有一个人,王露死后,他的大儿子、二儿子、和淙美都回家了。大儿子和二儿子还带回来了媳妇和孩子们。
“王妹丁!你回来这两天净知道看电视!地该扫了!”妈妈刚从田地回来,身上沾了很多泥巴。
“妈,我难得回家一趟,你还不让我休息一下啊,更别说我刚打完暑假工。”王妹丁一边看电视,一边往嘴里塞着薯片。
“你暑假工都打完过了两个礼拜了,学校也开学两个礼拜了,你每个礼拜都回来看电视,真想不明白这电视有这么好看?”
王妈妈当然不知道,王妹丁回来是和王民剑约好的。她怕王民剑精神状态不好,答应每周回来一趟看看他。王民剑也每周从学校回来一趟,抚慰一周超负荷学习下来高度紧绷的神经。这种事情,王妹丁自然不会和妈妈坦白的,她只能乖乖地关掉电视,放下薯片,拿起扫帚扫地去了。当然扫完还要拖两遍。
“你又跑哪里去了?”突然隔壁家传来了男人的吼声。
“你管我!”
“整天跑出去玩,家里的活儿一点儿不干!”
“我嫁过来是干活儿的吗?王时荣,你他妈的当初娶我的时候是怎么说的?我说过我不干活儿的!”
……
现在的王妹丁每次回家不仅能例行公事地听到王时光和梁梳茕夫妇的争吵,还有赠送的大戏唱给她听,就是夫妇俩的儿子和儿媳唱的大戏。据说王时荣当时跟女朋友求婚时承诺这辈子都不用她干半点活儿,这好家伙,让拿着扫帚的王妹丁羡慕了好一阵子。心里不平衡地干完家务活后,王妹丁准备出门找王民剑去了。为了不让妈妈起疑心,王妹丁借口说去探望小学同学王阳敏。
走到王露家门口时,淙美竟然拉着一条虾笼走了出来。这可把王妹丁吓了一跳,什么时候淙美也开始干这种良家妇女的活儿了?王妹丁饶有兴致地盯着淙美看了一会儿,她已经不再浓妆艳抹了,虽然上身还是一件不衬自己年龄的少女短袖装,但是下身的裤子已经由原来扎眼的超短裤换成了正常的短裤装。
“要吃饭就得干活,别整天混吃混喝的!”王露家里,一个年轻的女人一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还牵着一个孩子,从家里走了出来,“我天天带那么多孩子,哪里照顾得了你?你儿子的钱都不够自己养孩子,你年纪也不大,该自己养活自己!赶紧干完去煮饭!”女人刚说完,又从家里出来另一个女人,像刚刚睡醒的样子,俩女人打了一个马虎眼,满意地各自分散,回房的回房,出门遛娃的出门遛娃去了。
整个过程,淙美都不敢说一句话。反而是隔壁那几家老妇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虽然说年轻时做了很多荒唐事,得到这个下场是应该的,可毕竟还是母亲,任由自己的老婆这样刻薄,真是不孝啊!”
“母亲又如何,也没养过他们几年吧?从小就自己在外面摸滚爬的,也没学到啥本事,现在回来种田,还生了那么多孩子,哪有钱养老母亲啊?”
“是啊,再说她有手有脚的,还想着白吃白喝啊?”一个妇人白了淙美一眼,“年轻时没吃过苦,老了就得多吃一点才公平!”
……
既然撒谎说了去探望小学同学王阳敏,做戏得做全套,王妹丁便往王阳敏家的方向走去了。王妹丁本来是打算在王勇家门口就拐道的,但是无意中还是听到了一些不该听的对话。
“王阳敏我告诉你,这辈子你都别指望我和你离婚!”
和往常不一样,王勇家的大门和窗户都紧闭着,王妹丁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只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伴随着一些打闹声、瓷器碎裂声、哀嚎声……王妹丁不想理会王阳敏家的事,赶紧离开了。
来到约定的地点,王民剑却没有以往兴高采烈的神情,他似乎心事重重,话也没多说几句,气得王妹丁甩手就走了。而这次,王民剑也没有像以前一样着急忙慌地来找王妹丁道歉,一连几天,他都没有联系王妹丁。而王妹丁也被气得一连几天都翘了课。
“妹丁,你这几天怎么了?”舍友鼎里现刚从外面兼职回来,发现宿舍里只有王妹丁一个人,因为其他人都上课去了,鼎里现是因为接了一份家教的兼职,不得不翘课。
“没事。”
“你不像没事啊。”
“里现你别管我了。”王妹丁掀起薄被单一把蒙住了脑袋,床上的小风扇发出呜呜的风声。鼎里现也不再追问了,径自吃着打包回来的盒饭,看起电视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宿舍里响起了陈井温熟悉的吵闹声……“上啊”“哎,别跑哇”“怎么回事小老弟?”“不不不”“啊!死了!”“卧槽!”……王妹丁从熟睡中被吵醒,起床准备下去吃中午饭。
“啊?你在睡觉啊?不好意思我不知道。”陈井温听到有人起床的声音,回头抱歉地说道。
“没事,我该起床吃饭了。”王妹丁起床才发现,大家都回来了。陈丫汀窝在床上书桌面前码着字,应该是在做竞选学生会正主席的演讲稿;皇币華在和男朋友聊天;屋淑庭在门外和班上的其他同是学校礼仪队的同学聊天;鼎里现还在看电视。王妹丁一起床就拿起手机打开微信看看王民剑有没有给自己发消息。她今年刚刚学会玩微信,还有淘宝购物。
“臭王民剑,什么意思!”王妹丁失望又气愤地将手机甩到床上,下床洗漱去了。
王妹丁不打算主动给王民剑发消息,因为王民剑永远是主动发消息的那个。但是又一个礼拜过去了,王民剑仍然没有给她发任何信息。他们早就约好了每周见一次面的,但是王民剑一个礼拜都没有给王妹丁发消息,王妹丁非常生气,不知道王民剑什么意思,气得她咬牙切齿的。
但是这个周末,王妹丁还是回家了。
爸妈对王妹丁这个学期总是回家感到疑惑,而且,村里早就有了流言,说她王妹丁和王民剑在私会。
“妹丁,你现在长大了,做什么事我们都不管你,但是你最好注意一下影响,不要让家里人给你赔老脸!”
长这么大,妈妈第一次用那种语气跟王妹丁讲话,王妹丁心里非常难受,仿佛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而她认为这一切都是王民剑造成的,势必要找他讨个说法。
然而,当王妹丁第二天来到约定的地点时,却迟迟不见王民剑的身影。
女人敏感的第六感立马发作,王妹丁立刻往王勇家跑去。
果然,王勇家的大门敞开着,但是窗户紧闭着,里面跪着王阳敏、王民剑,坐着王勇和那两名夜店装扮的女人。王阳敏满脸泪痕,苦苦哀求着王勇。王民剑一脸气愤地瞪着王勇,伸手去扶王阳敏。王勇满不在乎地瘫坐在沙发上,身旁坐着那两名夜店装扮的女人,一个在嗑瓜子,另一个得意地望着王阳敏。
“王勇,大家同学一场,你没必要做得那么绝。”王阳敏不肯起来,王民剑只好转身跟王勇讲话。
“王民剑,你现在来跟我套交情?你他妈的跟我老婆不清不楚的时候你想过大家同学一场吗?”
“我和阳敏清清白白,没有任何不清楚的地方!”
“那倒是,你一直以来喜欢的都是王妹丁嘛,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王勇拿出了一根烟,点了起来,“一直以来都是这个贱人一厢情愿,丢自己的老脸,也丢我王勇的脸!”说到生气时,王勇竟然将点燃的烟往王阳敏身上按去,疼得王阳敏嗷嗷叫。王民剑急得立马伸手拍掉王勇的手,转手就是一拳往王勇身上抡去,但是他一个书呆子哪是王勇的对手,王勇反手就是一拳,将他打翻在地。
“看看你弱不禁风的情人,我王勇哪点比不上他?”王勇一把抓过王阳敏,单手钳住她的下巴,都快把她掐脱臼了。幸好过了一会儿,王勇松开了王阳敏,带着那两个夜店装扮的女人走出家门,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扬长而去。轿车可是村里不多见的好物件,王妹丁忍不住仔细瞧了瞧,轿车前面有一个立起来的小标志——一个小圆里面是三根小针,整个图案看起来像一个小轮子。
屋子里,王民剑赶紧跑去扶起跌倒在地的王阳敏,王阳敏体力不支倒在了王民剑怀里。王民剑将王阳敏抱进了一间房间,在里面待了好一会儿才出来。一出来看见了王妹丁。
王妹丁直直地盯着王民剑,脸上满是气愤和委屈,眼眶里还泛着泪光。王民剑愣了一会儿,伸过手来拉王妹丁的手,被王妹丁一甩手就甩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