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隐三行到达玄天教山门之时,一轮残月已悬上枝头,三行抬头上看,雾气氤氲中便是人和山山顶,而这玄天教,正是倚着山峰而建。
二人又拾级而上,总共踏了九九八十一阶青石,终于是见着了玄天教门楣。只见两根盘龙石柱似拔地而起,石柱间横着一块石碑,上刻“玄天教”三个大字,三字笔力雄健,大开大合,颇具气势,而那三字右下则落款“越丹心”,正是越国上任国主的姓名。
而三行自是不知此人身份的,于是嘴中轻轻念叨着这三字,被一旁的龙隐听见,心想青年忘事,若不知此人名讳往后行事多有不便,便开口告知三行此人的身份。
“越国先帝竟为一个江湖门派题碑?”三行有些吃惊。
龙隐笑道:“这其中自然是有因由。不过如今江湖中受朝廷封赏敬重的门派也不仅仅只有我玄天教。北域铁枪派,西域万佛寺等名门大教,皆有皇室底蕴。尤其是那万佛寺建寺已有千年,历朝历代的皇帝登基时都要去那寺中请人刻一尊石佛,以求治内天下天平。”
龙隐提到铁枪派,三行又不自觉地想起万明江来,想到三名玄天教剑客因万惨死一事,心下琢磨着什么时候将这事告知龙隐。
龙隐继续讲起题字立碑一事:“当年魔教冥都祸乱江湖,欲刺杀先帝复辟前朝,全仰仗你太师父玄丰真人领各路江湖义士进宫护驾,铲除了一众教中精锐,才保得先帝越丹心性命无恙。”
“冥都?”三行听到这名字,一时只觉十分熟悉,却不记得身边有人同他提到这一势力。
龙隐看三行年轻,想他纵使未失去记忆,也未必听说过这几十年前的江湖旧事,于是解释道:“这冥都是前朝留下的遗毒,但自当年倾巢与你太师父一战后便几乎颠覆,如今已全然失去踪迹,想必是气数已尽,形销于山林了。”
“而那一战之后,玄丰真人便受先帝封赏进了那御书宬担任高职,教导朝中皇亲文才武艺。当今越国国主与众亲王幼时可都曾受过他老人家的指点,可谓是帝王之师,”说到玄丰真人,龙隐语意中忍不住透出一股自豪之情,“只是后来他便不知缘由地辞官离朝,来到这人和山中建玄真观,修天人道。而那先帝越丹心退位后感其恩德,便手书了‘玄天教’三字,命人石刻于碑上送上了人和山,以助他老人家开宗立派。”
三行听了龙隐的述说,不禁向往起玄丰真人那连皇家都为之称道的高深武学来。只可惜自己如今身有残疾,还需等得萧轩为自己炼药施针,一月后方有机会再习武学。而想到此节的三行不免有些失落,但紧接又想到自己伤重后不仅能留下性命,这方还有机会痊愈并习得上乘武学,心中又突感快慰。
龙隐看三行表情阴晴不定,以为他是记起了什么旧事,于是问他道:“三行,对于玄丰真人,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三行摇头否定,只觉龙隐一问没有来由。
龙隐轻叹一声,道了句“无妨”,便又领着三行向教中走去。
玄天教规模不小,一殿三阁四院各有千秋,惹得行走在其中的三行好奇地四处打量。而当二人途径习武校场之时,却远远听见某处传来兵器相交之声。
“这么晚了,众弟子当回房休憩或打坐练功,这番又是谁在械斗?”龙隐生疑,便要前去查看,但想到留下还是外人的三行于此地多有不妥,于是便叫上了他与其同行。
待二人赶到校场时,已不闻金铁之声。晚风袭过,月光下显出两道人影,一人身穿深蓝紧身劲装,以黑纱遮面,湛蓝的披肩短发在月光下如海浪般浮动,看衣装勾勒出的身段,才可辨认是一名女子。
而另一人白衣胜雪,漆黑秀发利落束起,身形虽稍显单薄,却着实是长身玉立。月夜下细看其眉目,肌肤如玉似雪胜凝脂,美目含水流盼神飞扬,着实是一个英姿飒爽的美玉佳人。
龙隐认出了两人,放下心来,出乎意料地微微俯身行了礼,开口说道:“原来是越君……”却又立马改了口:“……越姑娘,我方才远远听见此处有兵器相交之声,可是遇上了什么危险?”
越清裳见来人微笑道:“龙师伯多虑了,此处可是在玄天教中,我又如何能遇得上不长眼的贼人宵小?只是看月色正好,出来闲逛,途径校场,突然想起今日泰武师父教的文曲天权剑式,便想着与我这蓝儿姐妹切磋一番。”
龙隐没有起疑:“那便是最好,只是还希望姑娘日后还是多加小心些,入夜之后还是安置在玉清阁中最好。不然万一出了什么差池……”
越蓝儿听着龙隐的话表示同意地点点头,越清裳却白了她一眼,随即又笑对龙隐说:“师伯说得对,清裳知晓了。“说罢便想扯开话题,正巧目光落在龙隐身旁的三行身上,想着平日里龙隐在教中神出鬼没,独来独往,身旁显有青年弟子,便好奇问道:“不知这位是?”
三行看越清裳提到自己,想眼前女子绝色出尘,身份似乎也是非同一般,本欲主动相交,却一时组织不好什么恭敬漂亮的言语,便沉默着没有说话,一双深邃眼眸只是盯着越清裳,惹得她心下生出异样,只觉这青年男人有些无礼,却又无法从他此时木讷的神情中琢磨出对方什么不好的想法来。
这样的场面僵持了一会,龙隐也不由有些尴尬起来,一声轻咳,向越清裳说明了三行是自己新收的弟子,也告诉三行越清裳是掌教真人泰武的亲传弟子,日后便是他的同门师姐了。
三行见龙隐救场,带着谢意看了对方一眼,随即点头称是,一声“见过越师姐”,稍显慌乱地向女子行了一礼。
而听闻三行是龙隐新收弟子的越清裳眸光一闪,轻“哦”了一声看着三行,心中生了另一番想法。她也不说话,只是先行告别了三行龙隐二人,携着蓝儿向玉清阁走去,却在半道上停下,悄悄嘱咐了越蓝儿两句。蓝儿听了她的吩咐后则点头应允,接着便身影一闪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而另一边龙隐三行告别了清裳蓝儿,不久之后便到达了教中玄真大殿。龙隐从外见着殿内烛光闪动,显是还有人在内,便轻叩门扉,待听得一声浑厚的“请进”,方才携着三行开门走进殿中。
既是玄门,这玄天教大殿中供奉的自然便是三清像。而此时烛火中一个伟岸的身影正背对着二人端坐在神像之前,呼吸间周遭烛火闪动。
“这轻功身法,龙隐,这番你是带了何人前来?”
那人又发话,声音虽然低沉,但若洪钟大吕,显是内家的绝顶高手。
龙隐恭敬答道:“师兄,龙隐新纳了弟子,特携其前来拜见师兄。”
龙隐口中的师兄,便是玄天教掌教泰武真人了。
泰武听龙隐所说,身形一颤,缓缓起身回过头来,目光正正好好地落在三行身上。
三行只见着泰武高大身躯上一张国字方脸苍髯如戟,一双虎目不怒自威,眼神落在自己身上,便好似无处遁形。这种威严,更胜那御书宬金字统领袁镇三分。
“十多年了,你终是肯放下了?”泰武说着话,慢慢向二人走来。殿中虽有烛火,但此时烛影闪动叫人看不清远处,泰武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天纵之才,令得自己师弟解了心结。
而当他见着三行眉目时,先是面露疑惑,接着便似想到什么,一双虎目霎时瞪大,露出有些不可置信的神色:“这是?”
他立即看向龙隐,后者此时面露微笑,说道:“师兄,你相信这世上真的有仙人遗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