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气宇轩昂的七尺少年,干净闲雅,一尘不染的脸上坚定认真,不过十五岁左右的样子,却透着少年老成的意思,不承想竟是个受气包。
他也觉得有些跌份儿,忙岔开话题问“明日早食娈儿想吃什么,听说西市一家水盆羊肉做的极好,如若你有胃口,明日同去啊”
“不妥,阿爷说你近来要用功科考,陪着我总是不好,我等你考完”前几天还被阿爷念叨这几天要我乖一点不许胡闹,忙叫丫头送他出去“你快回去看书吧,过几日再说”
看着他出了门绕过了院子,我问身边丫头“我病了,记不得许多事情,兄长家里如何,你且与我细细道来”
听了半晌发现原来他九岁就没有了父亲,原来他喜欢诗文音律喜欢佛道,原来他母亲自夫君走后受族人排挤才回娘家,原来他虽然高门显贵但也过的酸苦,便性子孤僻,身边知己寥寥,原来孩童时他与崔小妹便是极好,他很少约旁人一道,那我刚拒绝他岂不是既伤了他的心,想到这里忙起身去追,却发现已经走远,便叫小丫头递了笺子:
“明日早食,我愿同去”
因为兄长要考功名,所以这段时间里就要在崔府上住下了,父亲特地叫了好厨子为他摆了家宴,又安排说,府上的老师是前朝太子之师,本来都要归隐的愣是被父亲请了来,这次既然有要“高考”的孩子,老师必定全力辅佐他,我又可以躲清闲,极好极好。
晚间宴上,宾客众多,彼时还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观念,大家觥筹交错衔文弄诗,一顿饭吃了一个多时辰。
家宴罢,母亲取出一把筝来,唤我“娈儿~今日抚一曲叭,许久未动怕是要生疏了,你兄长的琴技可是得到其祖父真传,正好可以指点指点你”
这口气这说辞,绝了,和我亲妈催我练琴时一模一样,只是我学的是钢琴,来个肖邦叙事曲啥的没问题,但是换个弦乐就有点为难
硬着头皮弹了一首茉莉花,之前摸过古筝,知道弦音分别是 E G A C,勉强混了一首
曲罢,父亲问“这首曲子谱的妙,为何从来没有听过,莫不是吾儿新作?”我厚着脸皮回答了个是,“这首曲子写的好生玲珑,即是娈儿新作,维儿也作诗一首来正好成套”父亲颔首“维儿的诗也是极好,好生写来,别辜负了你妹妹的好心思”
兄长略顿了顿,起身答道“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林深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众人一溜儿的夸“出口成章,颇具才情”这般叫好,诚然右丞相府,可诗里明明有不妥,也没个人说出来,我却是纸包不住火的性子,待到众人散了他送我回去的路上,便质问“你写的不妥,刚在宴席上那么热闹,哪来的幽篁,哪来的林,哪来的明月,怕不是对不出来用了别人的辞藻堆出来的,随便拾人牙慧可是考不出好成绩的呦~”
“娈儿好尖厉的口齿,若我不解释干净,在你眼里岂不是那种只读书不走心的呆子了,咱们且前去,我细细与你分说”
此时明月悬空,月华似练,我们穿过了八角亭,他停了下来,指着边上的竹林说“去岁初夏,我来探望舅舅和你,那时你还病着,我本想远远的停在外面守一会儿,却不想听到竹林处有琴声,悄悄一看便知是娈儿,那天也是这样的好月色,也是这样的好天气,可惜那样的好声音除了我却没人知道,这便是独坐幽篁里和林深人不知。。。”
“宴上虽不应景但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深念那日情景,自从你病好了后有些与从前不同,但脾气秉性上还是一样,以前你倔得很,安安静静的却很有主意,现在的你也是倔,只是更洒脱了”
“哦?”
“现在这样就很好,无拘无束,想什么便做什么,我也很想这样的”
他顿了一顿
“但总感觉以前的你就像消失了一样,明明就是一样的,却常常梦到你去了很远的地方,总想写些诗文祭一祭”
糟了,这可是要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