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少年忙于对付身边雪狼群的时候,少年收到了来自远方的一封信,内容极简单:盼君归,于是年八月二十三。只有少年明白这十一个字的意义是自己哪怕付出生命也要履行的誓言。尽管此时的少年还没有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但书已至,他必须归去。
在漫天飞雪的古道上,少年身负三尺长剑,腰挂黄皮葫芦,神情冷漠地向前走去,他的脸和眼看起来如四周冷冽的山峰和冰冻了的湖泊,除了“冷”没有别的表情。但少年的心是热的,此刻他的心里已经第十七遍重复着两人相遇时的情景了,从昨日傍晚收到来信起直至这个大雪纷飞的正午,一路上的时间除了回想当初两人如何相遇他又如何悄然离去外,余下的时间都被即将再次相遇的喜悦所充斥着。八年,与心爱之人分离,本以为能很快相见,不曾想一别竟八年,试问天下人,其间几多相思多少离恨几人能懂?
此去水城山高水远,途经的关岭,木城,狭隘谷和春鸣山涧更是九死一生的绝地,数年间已不知多少名满江湖的高手陨落其中,本可以避开,但为了按期抵达,重阳不得不星夜兼程,不得不冒这个险,再有自己出道十二年以来并未得罪什么人,别人要钱给他们便是,还不至于取自己性命,重阳对自己的身手还是有点底气的,虽然不是什么江湖顶尖的高手,但自保可是绰绰有余的,更何况在雪域磨练这一年,自己的直觉简直可以和雪狼一样敏锐,在感知有危险时自己一定可以避开的。
一路走一路想,一路想一路走,不知不觉间已到了河西界。河西界是临近关岭的一座小城,由于位于关岭山脉脚下的大西河之西而得名,乘船渡过大西河就进入了关岭地界,连绵数十里的山林是其可怕的主要原因,林中猛兽蛰伏,沼泽遍布,更可怕的是其间藏匿了许多来路不明的江湖人和一伙穷凶极恶的山贼,专门做杀人越货的勾当,这个世界难道还有什么比人更可怕的吗?
正如唐代白居易所言:“人间四月芬芳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山上大雪纷飞时,山下已是一片暖融融的初夏了。
重阳来到河西镇时已是夕阳西下时分,一阵急雨后,小镇里道上人迹稀少,依稀可见几处大大小小的水洼,沿街的人此时已从酒店、屋檐和马棚里陆续地走到街上,一切都在回归正常......当重阳走入街道时,已发现两伙人盯上了他,虽然很明显的没有杀意,但这让重阳感到一脸茫然的同时也多少感到些不适应,一群老男人盯着一美好少年看不免让人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重阳只想找家酒家打了酒就迅速离开,并不想惹是生非,只顾匆匆地向街中央的酒家走去。
还没步入酒家,他便听到了店内嘈杂粗放的人声,当然也嗅到了空气里飘飘悠悠的酒香,伴有浓厚的泥土气息和青草味,让人感觉切切实实的生活在人间的实在......
喂!这位少侠,需不需要姐儿陪你走一程啊?在重阳踏入酒店时,突然听到一女子高声说道。
店内顿时发出了一阵哈哈大笑声。
重阳侧头寻向声音发出的方向,只见靠窗的桌旁,一蓝衣女子长发挽起,头后的红色发带被从一根木条支起的窗外吹来的一缕缕初夏的风轻轻吹起,掠过稍宽的肩,从额头缓缓飘落,女子双手环抱在胸前,斜靠在窗边。十足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只是其摆出的姿态与其自身秀丽的面孔和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身姿显得格格不入,引起众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重阳双手抱拳从胸前自然推出开口道:多谢这位侠女,但小生一个人行走惯了,二人行多有不便,还请姑娘见谅。
哈哈哈哈。师妹,看到没,这小子还嫌弃起咱们了。女子一旁的一个满脸胡子的大汉笑说道。
重阳忙解释道:这位兄台言重了,只是小生力薄才疏怕误了兄台前程才如是说,还请兄台多多包涵,说完双手抱拳向大汉道歉。
大汉一行人见少年如此谦虚礼貌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一行四人吃完提着刀剑就出了酒店向街口的河边走去。女子似恋恋不舍的回头看了他一眼,这让重阳觉得莫名其妙。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疑惑而已,重阳可不会觉得人家姑娘会看上一个江湖浪子。
目送一行人走远重阳才转过身来走向刚空出来的桌旁,心想这应该就是盯着一开始就盯上自己的一伙人了,此时另一伙人也已走向了河边码头,
窗边还有淡淡的桂花的清香在春雨刚清洗过的空气里飘荡,重阳闭上眼缓缓地吸了一口,紧绷了一天的身体渐渐的放松起来。
小二走上前道:客观,来点什么菜?
给我来坛你们这里最好的酒,我要装壶带走,再有给我上一盘猪肝,一份茴香豆,二两清酒。
吃完后,稍作休息重阳就迈步向河边的码头走去。并不是重阳不怕危险,只是在这样的山林里危险是相对的,你看不见敌人,相对的敌人也不容易看见你,这正是一些商人喜欢走夜路过山道的原因,前面走向码头的几伙人或多或少的也是抱这样的想法,当然也有点投机倒把的和赌博的成分。
当然,重阳不是一个莽撞的人,但实在因为赶时间和囊中羞涩而不得不如此,此去水城还有两月的路程,而今天已是六月初九了,耽搁不得。
在重阳乘船渡过河后已接近戌时,越过关岭山口,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连绵的起伏的低矮山林,墨绿中有淡淡的黑,咕咕啾啾声与不明的野兽声从林间高低不一的延伸向天空的云朵,轻风将云层缓缓推移,像半面镜子的月亮遥挂在森林的尽头,仿佛是野兽声将人与四周同天空连成一片,重阳沿着山间小道借着月光轻轻得在林间小道上飞快腾挪,夜黑风高杀人夜这是谁都知道的理,因此也不敢点火,害怕将自己暴露于虎口之下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只是轻轻悄悄地穿行其间,且打算急速通过,想到这重阳的脚步不知不觉间又快了许多。
世间事大多事与愿违,当一个人越怕麻烦时麻烦偏要来找你。重阳顺着林间小道在森林里腾挪了不知多久,当抬头看见距头顶的月亮已不再遥远时,麻烦来了。幸好是觉察到了危险和脚下的大石块导致重阳不得不做出必要的腾挪,不然接憧而来的三支利箭射中的就不是树了,顺势腾挪后重阳迅速找到闪到旁边的一棵大树后蹲下身静听着外面的一举一动,背后一阵发凉,暗想:这几人还真是心狠手辣,早些时候不动手,等自己快出林子放松警惕和身体疲乏时才突然偷袭,且一上来久之就直接下杀手,要不是自己一年多来在高原和雪狼厮杀出了敏锐的危险感知力,此刻他们或许已经在开篝火晚会了,想着心里就给这几人判了死刑。
森林里在响过三声箭射如树干的砰砰声后,四周又只剩大大小小模模糊糊的鸟兽的叫声了。重阳静静的靠在树后,闭了眼仔细的探听着周围的任何一丝响动,此时任何的一丁点马虎都可能让自己成为别人的手中猎物。
重阳相信,能想出在这种合适的时间和适当位置的截杀自己的人必定不是容易对付的粗汉,再有,敌人的数量和位置也不明确,最好的应敌策略就是以不变应万变,等敌人先耐不住性子露出痕迹,然后再寻机杀之,重阳这点自信还是有的,毕竟不是谁都能和一群狼在冰天雪地里僵持一晚上的,还有一,从敌人射出的三只箭来看,暗处至少有三个人,人多了自信就有了,难免会犯自以为是的错误,二是敌人相信此刻他们的敌人已经疲乏,越早下手对他们越有利,因此只需守株待兔就好。
在半刻钟后,果然如重阳所料,潜伏在黑夜里的人动了,四个黑影两前两后弓着腰缓慢的借着黑夜的掩护向原先箭射的方向摸来。重阳的手缓缓地伸向藏在腰间的匕首,闭眼仔细地听着几人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在两人的的脚步声距树干只有两步之遥时,重阳的眼如野兽的眼一般突然睁开,转身,拔刀刺入左侧黑影的心脏,在敌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转身拔出长剑反刺入其身体,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在前面两人缓缓倒下去的时候,位于后方的两人在短暂的震惊后迅速提着长剑向重阳刺来,这时重阳才感觉到情况不妙,这两人的实力很明显的都在自己之上,无论是哪一个都不是现在的自己所能正面匹敌的,唯有走为上策,趁着天黑林深,现在走还有机会,不然等两人缠上或者等到天亮些的时候自己就算是长了翅膀估计也能被他们射下来烤了,想着就将长剑向前刺去,做出十足的拼命的姿态,然后脚向后一蹬向林间奔退,在两人反应过来的瞬间重阳已跃出两丈远了,然后迅速转身向林子深处奔去。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三个黑影仍幽暗的森林里穿梭着,一前两后,距离时近时时远,后面的两人协调地保持着两人间的距离,不难看出是为了彼此照应,以防不测。此时月亮已经开始向西偏斜了,天卯初便会亮起,该怎么办呢?重阳一边在林子里左右腾挪一边飞速的思考着脱险的方法,如果说开始逃的时候重阳还有四层把握将两人除掉,那么现在恐怕连一层把握也没有了,因为经过这许久的逃亡,重阳知道了这两人绝对算得上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无论是头脑还是实力都算得上一等一的了,因此才会追了自己这么久而不至于跟丢,也才会有追踪时的协调和一开始时的精密布局,而这样的人,自己遇到一个就很难缠了,更何况是配合如此默契的两人,唯一的办法就是逃,就是想方设法甩掉两人。
三人片刻不停的在黑暗里腾挪,像三只前后跳跃的猴子。在上下腾挪间,重阳突然发觉周围发生了变化:四周变得异常安静,前些走过的路虽然安静,但多少会有些鸟叫声,这一片安静得让人觉得可怕,但没有办法了,后方肯定是没有退路的只有向前,说不定可以借机摆脱当前的困局,想着就更加小心更加卖力的向前冲去。不出所料,当重阳跃过一棵倒下的巨大树干时发觉到了不对劲,于是在脚着地的一瞬间快速借力跃起,不料头顶已洒下了逮捕猎物的网,将重阳拖回地面然后重重的跌入脚下已暴露出的陷阱里,重阳只觉得有两个人出现在陷阱边,接着是后背被重重的一击就没了知觉。
后方的两人见目标突然消失又听声音响起又迅速消失,觉得事有蹊跷立刻停了脚步警惕地站在原地,眼耳齐用,手提长剑静静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以便在有人或暗器袭击时第一时间出剑,这一切都发生在片刻间,如果有人仔细留意的话会发现两人由向前奔跑到提剑回防至多不过一个短促的呼吸间而已。这就是作为江湖一等一高手的警觉和判断。在前方隐约的出现十几道身影后,两人果断向后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