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阳客栈。禹绯辞的伤已然痊愈,可却还是赖在床上不肯起来,不知是不是阑珊的错觉,这几日好像总是能望见他看着自己痴笑。“阿晏,你在笑什么。”“我哪里有笑?”他不认,殊不知眼里的笑意早已出卖了自己。曲阑珊不同他争,沉默半晌,缓缓说道,“阿晏,我们该启程了,去梵净山看新神兵降世。”她在心底给自己定下了一个期限,如若此行末了,禹绯辞仍然解不开那第二道封印,她便诱他去那梵净山下的无尽之渊,让他和那些远古妖邪一并受地火焚灵,万劫不复。
禹绯辞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他早就听闻阑珊给他讲过梵净山天池的玄妙,“新神兵?是什么!”“灼虹。”曲阑珊淡淡道,“一把可诛天灭地的神剑,威力无人能及。”“那得到这把剑岂不是就能铲除为害苍生的邪魔妖道了。”禹绯辞问。“对。”“那是不是也能诛灭那伤害你兄长的魔头禹绯辞了!”禹绯辞一脸天真地继续问道。曲阑珊抬眼定定地望着他的眸,眼里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悲悯,脸上笑意不明,好一会儿才微扬唇瓣,“对。”她一面欺骗禹绯辞说那霁月仙君是曾救过她性命的恩人,亦是她敬重的兄长,一面大肆渲染魔尊的种种罪行和嗜血凶残的秉性。“姐姐的兄长便是阿晏的兄长,姐姐憎恶惧怕之人,阿晏赴汤蹈火亦必诛之。”
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帅不过三秒,狠话放出后禹绯辞忽然就沮丧下来,低声喃喃,“可我还只是一个没有灵力的蘑菇啊…”“是仙草火灵芝!”曲阑珊纠正他。“嗯!仙草!”禹绯辞天真得像个孩子,笑盈盈地望着她。…曲阑珊哑然失笑,她感慨自己倒是很会说谎,这天界哪里来的什么仙草渡劫成仙的故事,不过是她随口编造罢了。可就是她这样的一字一句,他都坚信不疑,想来,也真是可笑。梵净之行的前一晚,正是当地最负盛名的天灯节。民间有一个神秘的传说,说是这一日,人们从当地的神庙求得木条灯坠,用毛坯刀片在正反两面刻上心之所往的二物,将灯坠挂在天灯上放出,便可心想事成。“不知道我们小小晏最心怡的是什么呢?”
司徒欢手里握着毛坯刀,低下眉目笑着询问道,小小晏还不识字,只得由她代劳。“我想要糖人儿!”小小晏说着侧过脑袋,似是仔细思考了一番,又点点头,“要吃不完的糖人儿!”司徒欢被他逗笑了,抬手刮了一下他的小鼻子,“那就是银两咯,有了足够的银两,想要吃多少就可以买多少。”小小晏摇头,“我不要银两,我就要糖人儿!”“好好好,那姐姐就给你刻糖人儿,两面都刻上。”司徒欢哄着小小晏,觉得这些时日以来,自己越发地享受起远离深宫高墙的自在生活了,如果没有曲阑珊的存在,她相信自己肯定会更加享受。禹绯辞和曲阑珊之间暧昧不清的关系,让司徒欢极其不悦,她的骄傲不容许爱慕之人的心里装着其他女人,即便是姐姐,那也不行。她望了一眼不远处的禹绯辞,他正同曲阑珊一起糊着天灯,曲阑珊专注地支着竹片,而禹绯辞正在专注地垂眸望着她,司徒欢心里登时涌上一股怒火,忿忿地回过头开始生闷气。禹绯辞一笔一划地在木条的两面刻上了字,然后宝贝似地攥在手心,继而抬眼看了看曲阑珊得灯坠,木条之上却是空空如也。“姐姐,你为何…”“是不是阿晏在凡间待得久了,也把自己当成凡人了。”曲阑珊不等他说完便脱口而出,她本就算是神仙,自然不必相信这人间的奇异传说。“难道姐姐没有向往的东西?“忽如起来倔强,禹绯辞执着地继续问道,他不喜欢阑珊这副没有烟火气的样子,因为这样的她总让他觉得,她不快乐。自然是有的。曲阑珊对上禹绯辞坚定的目光,半晌,露出一抹浅笑,从他手中接过毛坯刀,毫不避讳地当着他的面,在木条上刻上“灼虹”,又翻了一面,深深地刻了“霁月”二字。灼虹。霁月。禹绯辞看在眼里,眸子不易察觉地颤了下,握着灯坠的手指不由得更是收紧了几分。“阿晏的呢,”曲阑珊似乎注意到了禹绯辞的异样,一汪秋水般的眼睛敛着温柔的光,落在了他的手上,“给姐姐看看,写的是什么。”“没…没什么。”禹绯辞赶忙侧过身,躲避着曲阑珊的眼神,然后即刻点燃了天灯,借着风力将其推向空中。那天灯左右摇摆了下,便扶摇直上。曲阑珊唇角一勾,阖上双眸,随着一声琴音乍现,一道灵光缠绕着晚风追上那夜空中的天灯,禹绯辞灯坠的两面无比清晰地呈现在曲阑珊眼前,她怔了许久。阑珊。姐姐。就在那个漆黑漫长的夜里,下了一场雨,雨本是再寻常不过的,可那一晚却是出奇的冷。雨滴顺着屋檐淅沥沥地落,禹绯辞坐在窗边,望着那被黑云半遮半掩的惨淡天光出神。他的天灯,不知被卷到何处了…灼虹。霁月。这四个字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一时间他竟也不清楚自己的情绪,他该生气的,甚至该去向曲阑珊质问自己于她而言还不如一把冰冷的灼虹吗。可是此时,他却很平静,心里不知何时生出了一分执念,他要帮她实现她的心愿,得了灼虹再复活霁月。禹绯辞苦涩地笑了笑,那之后,她应该就会想到自己了吧。
第二日。“什么?阿晏哥哥?你要去那梵净山?”司徒欢听了大惊,“那可是禁地阿!”梵净山在离国以北的的沙漠尽头,神仙到此只要一刹,可凡人确是要行至半生。沙漠越往北天空越是黑沉,沙石被强大的飓风席卷得狂舞在半空,远远地还能见到天雷落地,其间妖兽横行。所以即便有梵净天池能得神兵的传说,也没有凡人敢靠近那片骇人的蛮荒之地。传说离国曾有一名勇士,生来天赋异禀有着非比寻常的耐力,曾抵达梵净并有幸得一神器—赤月钟,以此为离国皇室世代传承的镇国之宝,也让离国成为了这三国之中的霸主。禹绯辞一直未向司徒欢和小小晏讲明自己的身份,他想了想刚要开口,却是忽然风沙四起,他抬手掩住眼睛,一阵失重感过后,他才发现已然到达了梵净的山脚之下。他侧过身,曲阑珊正有些好笑地望着他,再看向四周,小小晏和司徒欢早已消失不见。“你!”禹绯辞眼里带着怒,气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却也不太意外,曲阑珊得强势一向如此。“阿晏,他们只不过是两个普通的凡人,”曲阑珊意味深长的腔调,可脸上却带着丝玩味的讥讽之意,“你该不会还想带上他们吧。”“可即便如此,总归是要道别的吧,我答应过小小晏不会抛弃他的,你这样…”“阿晏可是在埋怨姐姐不通人情?”“他们是我的朋友,你为何就不肯接纳他们呢?”“朋友?”曲阑珊微一皱眉,不太想听他继续说下去,带着锋芒的眼瞥向禹绯辞,继而抬起手,手指在他眼前一晃,缓缓道,“他们的寿命,不过是弹指一挥间。”话音未落远处一片黑气向二人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