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志顺来到监狱门口,他左手提着食盒,用右手摸了摸袖中药物与银票,压住心中惊慌,鼓起勇气走去。
门禁见他又来便问:“志顺兄弟如何又来?”
志顺低语:“受人之托,前来相见。”摸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给他:“待会有事,且行方便,断不会让兄弟为难。”
门禁从未拿过怎么多银子,眉开眼笑:“只要不让兄弟为难,只是行个方便,好说。”
来到二门,同样如此施行。进到死牢,谢恒当值,果真还有李可行顶班。
谢恒见他手提食盒进来,双手叉腰,高声喝骂:“你这厮胆大包天,竟敢私探死囚,待我禀告上官,定叫你好看!”
李可行胆小,前些日与龙头老大吃食俱是乘谢恒不在,今日宋志顺竟冲对头硬来,也不知如何是好。
志顺弯腰赔笑:“谢哥哥,你我共事,小弟我初来不知礼数冒犯了你,改日一定多多孝敬。今日受人相托,送些吃食与那死鬼,”
把食盒放到桌上,从袖里取出几张银票递过去:“些许银子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谢恒本想拒绝,看那票额俱是五百两便动了心。止住口中恶语,伸出右手去接。
哪知志顺左手用力捏住他手掌往下一扭,便疼痛难忍屈膝跪倒。
志顺侧身转体,右脚膝盖在他背上一抵,谢恒便被制服在地。
刚想喊叫,志顺右掌在他颈上一砍,就已晕死过去。
这套动作快如闪电,李可行目不暇接。他吓得手脚瘫软,呆如木鸡。
志顺见谢恒昏迷倒地不动,放开那人,走到李可行身边。
右手轻轻搭上搂住他脖子,左手轻拍他胸口,状似亲密。
附耳低语:“李兄弟,这几日你我都与里面那人行了方便,照谢恒那厮所说,我们皆已有徇私枉法,私通外面之罪。若他禀报上官,大家俱不得好,轻则饭碗不保,重则杖击流放。如今为了自保,只有使了手段。你意下如何?”
李可行闻言方寸大乱,又惧怕志顺心狠手辣,况且挣脱志顺手臂不得,只好顺从道:“但凭兄弟你拿主意。”
志顺左手从袖里取出一叠银票递与李可行:“李兄弟,这里有五千两的银票,足够你和家人衣食无忧。完事之后,另有银子五千两给你。”
见李可行还犹豫不决,又道:“此人为侠义之人,外边兄弟无数,俱要救他出去。今有良策施行,无需你我兄弟操心,只管守在这里,做那睁眼闭眼和尚就行。如何?”说完右臂稍稍用力。
李可行只觉呼吸困难,身如泰山压顶不得动弹,忙骇然应之:“好哥哥,我依你就是。”
志顺放开他道:“你我只要小心应对便可,如若坏事,那些人不但对你我痛下杀手,就是家人也不会放过。”
李可行心中一凛,收了银票,再也不敢二心。
二人把谢恒抬到牢房,解开龙头老大身上镣铐,把那谢恒锁了。接着志顺从袖里取出一包药粉用茶水调了,撬开谢恒嘴巴灌了进去。
李可行问:“灌的是什么?”
志顺告诉他:“这是哑药,免得他醒了乱说话,坏了我们大事。”
龙头老大活动活动筋骨,得获自由浑身畅快。问:“放了我,你们如何交差?”
志顺告诉他:“这是李代桃僵,偷梁换柱之计”。让龙头老大剥了谢恒衣裳换了穿。
待龙头老大换好衣裳,看看后拍手:“不仔细看脸,还真有点相像。”
龙头老大打量一下自己,又问:“此人身材与我相似,可是五官不像,况且明日提刑官会来牢里验明正身无误,才会押赴刑场,行刑完毕首级还要与监斩官验看。这些细节恐难蒙混,你等如何应对?”
“无妨,早已备有应对之策。”
志顺唤过李可行:“过来,打他脸,打到谁都认他不出为止。”
龙头老大见李可行不敢动手,上前扬起巴掌就欲打那谢恒。
志顺拦住他,眼睛盯着李可行,语气严厉:“李兄弟,到了此时,你想罢手怕是难了,我想你应该知晓事理吧。”
龙头老大心中雪亮,明白志顺这是逼迫李可行不留后路,便放下扬起的手退开。
李可行听得志顺语气冰冷,情知犹豫不得,狠起心来用力打那谢恒的脸,他双手开弓,打得谢恒那脸肿得像猪头,便是唤谢恒亲娘来了也相认不出。
那谢恒被李可行一顿暴揍,便醒了过来。
此时见到志顺,怒火中烧,往前一扑只想掐死他。却只听得镣铐当啷响,四肢被锁住,欲开口大骂,却不得出声。大骇。
“不用理他,他已是死人。”
志顺招呼二人出了牢房,在外边凳子上坐了。
志顺面朝门口,李可行坐了右手,那龙头老大背对门口而坐。
“龙头大哥,你暂且呆在这里,等明天天亮,我再陪你出去,外边有人接你。”
说完,宋志顺打开食盒,取出酒菜摆了,三人吃将起来。
宋家书房里,宋雷与梁元明、蒋荣毅、龙仁张四人围坐一起玩牌九。
原来这是宋雷在突击传授赌牌的秘笈。“肥猪”的角色暂由龙仁张来扮演。不管龙仁张手中拿得是什么好牌坏牌,输赢皆由不得他。
等梁元明、蒋荣毅把口诀背得溜溜,且配合娴熟后,宋雷这才写了拜帖,叫人抬了一只箱笼,喊了两顶轿子,亲自到提刑官家里去了。
到了门外,塞一把碎银子给门子,取出帖子交与他:“烦劳通报提刑官大人,宋记少当家前来拜访。”
那门子收了银子,赶紧进去禀告。
宋雷没等一会,门子出来引路进府。
来到客厅,与提刑官大人见礼,宾主落座。
宋雷拱手道:“宋记今日开张,难得提刑官大人贺礼捧场,小的特来拜谢。”便有人把箱笼抬了进来。打开看,底下是几匹绸缎,上面是些银子。
提刑官大人道:“文福老大人曾是下官恩师,宋记开张,下官仅仅只是用虚名捧场而已,少当家的何必送这等厚礼。下官受之有愧。”
宋雷道:“这绸缎五匹、银子三千两略表心意。大人重情重义,宋家理应投桃报李。因今日宾客较多,嘈杂人等为多,怕打扰大人清净,故在龙记酒楼略备酒席,只请大人赴宴,还望大人赏脸。”
提刑官大人略有迟疑:“明日还要监斩江洋大盗,不敢饮酒......”
“大人赴宴即可,到得席上,但凭大人吩咐。”
提刑官望了望那箱笼,暗想看在银子的份上得去。“那好,我去换身衣服。”
出得门来已换了便装,上了早候着的轿子,往龙记酒楼去了。
到了地方,上到二楼进了雅间,里面已有三人等候,却是那梁元明、蒋荣毅、龙人张三人。三人见到提刑官大人俱上前行礼。
宋雷一一介绍:“大人,这位是宋记药铺掌柜梁元明,这位是宋记家具店掌柜蒋荣毅,这位是宋记镖局少镖头龙仁张。以后宋记商铺还望大人关照。”
“好说,好说。”提刑官应道。
宋雷请他坐了上首,众人看他坐了方敢落座。
宋雷便唤小二上菜。看那菜品甚是讲究,主菜是鸿运当头、东坡肉、娃娃鱼、鸭舌、鸡爪、虎鞭、羊蹄,凉菜为木耳、莲子、藕片,糕点为包子、馒头、柜子糖。酒为绍兴黄酒女儿红。
宋雷抱起酒坛,对提刑官低头弯腰。
“大人,此乃绍兴女儿红,湖广地界极为难得,它度数不高,入口醇绵,回味香甜。可大人言之明日还有公干,小的不敢违拗。不过古人云:无酒不成席,今日难得大人赏脸,欲敬大人一杯以表谢意。还望大人成全。”
提刑官见得这些好酒菜,心中馋虫难耐,便暗想:我今日只饮少许,不误明日之事即可。便点头同意。
且说志顺三人在牢中饮酒,不知不觉已是戌时。门外已有人端了木盘在摇门,却是来送断头饭的。
那人在门外笑骂:“你三人倒是快活,喝的好酒吃的好菜,我们兄弟却在外面喝西北风。”
龙头老大赶紧把头伏在桌面装醉,志顺取了钥匙去开门。
他站在门首伸手接过木盘,却不让人进来:“好兄弟,这时酒已是残酒,菜也是残菜,今儿个就不邀你了,改天我做东请你,我们几个好好喝一场。”
那人道:“好,宋兄弟客气。”他对志顺附耳低语:“今日你怎么跟那姓谢的在一起,他不是跟你不对付吗?”
志顺回头看了一眼,轻声回答:“我也觉得今日奇怪,他今日居然邀我陪他喝酒。你看,他还喝醉了。”
那人看了一眼,那谢恒果真趴在桌子上不动,想必也是醉了。便哈哈大笑:“哥几个慢用,我走了。宋兄弟,你说改天做东,我可记下了啊。”
志顺进来重新把门锁上,端了饭菜进那牢里去:“喂,这可是断头饭,你吃不吃?”
那谢恒拼命挣扎,牵扯得镣铐锁链哗哗只响。
志顺把饭菜放在地上,喝骂:“你明日就要死了,看你可怜,本想喂你些酒菜,黄泉路上得做个饱死鬼,你如此恶煞,就随你做个饿死鬼也罢。”
宋志顺便不理他,出来欲重新吃酒。
端起杯子,呆了一呆:“瞧我这记性,差点误了事情。”
他放下酒杯,对龙头老大说:“此刻我该去禀报提刑官大人了。你们好生呆在这里,不要出去,把门锁好,任何人都不得放进来。我去去就来。”
那边宋雷已喝光了一坛子女儿红,正欲再上酒,提刑官道:“明日还有要事,今日酒就到这里吧。”
说完便要告辞。
宋雷早有预谋,哪能就放他走?便应承道:“大人说话我等照办,酒就不喝了。”
他对龙仁张说道:“龙镖头,快去取两千两银子来。”
提刑官听到银子脚就迈不动了,暗想:还有银子送我?
“大人,你看,此时天尚未晚,我已在隔壁房间安排了桌子,欲请大人与民同乐,斗胆邀大人一起打几把牌九。”宋雷拱手道。
“这个,我身上未带有银子,何来水资”
“大人不愁,小的已为大人备妥。”
那龙仁张已取了银子进来,分做四份,每份五百两,按东南西北方位放在桌上。
“大人,请,权当放松放松,赢了都是你的,输了与你无关。”
提刑官一听,还有这等好事,便不推辞,一屁股坐了上去。
落座相陪的是宋雷、梁元明与蒋荣毅。
梁元明与蒋荣毅皆得宋雷传授赌牌独门秘笈,胸有成竹。
他二人未曾学习宋雷所教时还担心技不如人,一明白其中诀窍叹服不已。
梁元明当时就说:“这种赌牌方法,任对方牌技多高,输赢皆是我们三个说了算。”
龙仁张得了宋雷吩咐去门外守着,不让闲杂人等进来打扰。
约定每局输赢十两,大家便兴高采烈玩了起来。
一开始提刑官手气极好,不一会他面前的银子就堆成了小山,总数差不多有了一千两。
此刻他又拿了一手好牌,正琢磨着怎么打,龙仁张进来禀告:“大人,门外有人找。”
“不见,我正忙着呢。”
“他是我们宋家二少爷,在监狱当差,他说有要事禀报。”
听闻是宋家二少爷,在监狱当差,提刑官望了望宋雷:“宋家二少爷在监狱当差?”
“大人,我家二少爷承蒙知府大人关心,才到监狱当差几日。还望大人以后多多关照。”宋雷告知。
“这个好办,改天我给他安排个好点的差事,做个牢头。”提刑官方才醒悟,闹了半天,不就是求我关照他家二少爷嘛。
“快快叫他进来,我也认他一认。”
志顺进来躬身行礼:“见过大人。”
“都是自家人,不用拘束。”
提刑官看了看志顺几眼:“长得魁梧,不错,好好做事,以后要你做心腹就是。”
“承蒙大人厚爱,小的谢谢大人!”
志顺忙拜倒在地:“小的以后一定对大人忠心耿耿,任凭大人驱使。”
“好了,快快起身。”提刑官还记着自己拿的好牌,只想再战。
“大人,小的刚从监狱过来,奉谢恒官人之命有事禀报大人。”
“今日谢恒当值,负责看守死囚,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提刑官忙问。
“谢恒官人说那死囚得知明日就要行刑,在牢里高声叫骂,特命小的来禀报大人如何处置。”
“那谢恒好不晓事,这种小事还要我教他不成,改日我要好好教训与他。”
他心中着恼:“快去,把那犯人掌嘴,看他还闹是不闹。”
志顺领命出门去了。
四人继续推牌九,这把牌提刑官做了把大局,一下子就赢了三百两。他高兴地只喊:“运气运气。”
玩到亥时,桌子上二千两银子都被提刑官大人赢了。
提刑官兴奋不已:“承让承让,银子都是我的了,时辰不早,改日再玩。”他哪里想得到这是宋雷他们故意在牌桌上输给他的。
宋雷见他想走,情知还不是时候,就故意说道:“大人,你手气真好,我心中羡慕,不知大人还敢继续与我等相玩下去?”
提刑官一听急了:“你先前说了,赢了都是我的,你不是要翻悔吧?”
宋雷微微一笑:“大人误会,赢了的都是你的,这不假。我的意思是,我们再拿二千两银子出来,重新再打。”
他起身冲门外叫道:“龙镖头,再取二千两银子来!”
那龙仁张又取了银子进来,还是分做四份,每份五百两,放在每人面前。
提刑官有点不好意思,他说:“上盘我赢了,这五百两就不用给我了。”
宋雷大手一挥:“大人不用客气,上盘赢了是赢了的。这盘说好是重新开局,每人五百两,才是公平。”
提刑官不再坚持,谁嫌银子多烫手不成。
四人重新洗牌玩过。
提刑官只叹自己手气好,原来才打四五把,他又赢了四百量。
正在兴头上,龙仁张又进来禀报:“二少爷有事又来向大人禀报。”
提刑官不耐道:“又有什么事,快让他进来说话。”
他却不知志顺只是呆在隔壁雅间等着宋雷信号。
二人早已约定,重取银子之时就是再次进去禀报之时。
“大人,我回去把你的话传给了谢恒。那死囚被掌嘴,脸都打肿成猪头了还是怒骂不已,谢官人说怕引起哗狱,又差遣我来请示大人如何处置?”志顺躬身禀告。
“那谢恒是个猪头,难道不知把那死囚舌头割了,把嘴巴缝上吗!”提刑官手气正旺,烦躁谢恒极了。
“是,是,小的就去传与谢恒。”志顺诺诺应道。
“回去告诉谢恒,他明日不用来当差了!”提刑官真的火了。志顺吓得赶紧跑了。
不知道是不是谢恒让提刑官生气的缘故,他的手气开始变差,几把牌都是输,不但把赢了的几百两银子输了,还把后面的五百两本钱也输了。
提刑官不服气,就动用上盘赢了的银子继续玩。
之后手气时好时坏,玩到寅时手里总共还剩余一千五百两。
他心情不好,就把牌一推,大声道:“不玩了,都是谢恒那厮,坏了我手气,明日定要叫他好看!”
宋雷见天已发白,又听闻街上有卖早点的摊贩动静,便赔笑道:“大人勿要着恼,改日我们再聚。”
便把手里的银子五百两推过去,仍旧凑成二千两,唤龙镖头一起包好送到提刑官府上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