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千言几人离去后,御书房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静。随着北夏皇一声令下,常安海领着一众屋内伺候的太监宫女走出了御书房在外边候着。
此时四下无人,北夏皇搁下了批阅奏章的御笔。随着毛笔碰撞瓷质笔架发出的清脆声,放置在御书房外间的屏风后也传出了一声轻响。
伴随腰间垂挂的玉石互相敲击碰撞的声音,一个颀长的身影缓缓踱步到了北夏皇面前。月白色的衣角随他迈步走来而微微飘动,明明身上坠了不少会发出声音的配饰但方才他在屏风后站了许久也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就连呼吸声也轻的像鸿毛落地一般。
“参见陛下。”他带着万年不变的浅笑,眼睑微低,嘴上说着恭敬的话腰板却依旧挺得笔直。
“辛苦晏卿了。”北夏皇抬手示意他坐下,锐利如鹰般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化为惜才的和蔼,直至那人端坐好与他视线相平。
这藏在御书房屏风后的人正是北夏国当今的丞相晏司尘,做为北夏国最年轻的丞相他十七岁入朝为官,靠自己的真才实学一步步升官,三年后年仅加冠便拜为丞相。可以说自北夏皇疏于朝廷政事后,这北夏国的半壁江山都是由这位晏大丞相一个人撑起的。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才能,能以一人之力保一大国长盛不衰,凭借这般的风流蕴藉他的大名早已在诸国间传开,当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那个被传闻描绘的高不可攀的男子此刻就静静端坐在那里,神色是一贯的从容平静,未见半分波澜。他嘴角微微抿起,明明未见弧度却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无需开口或是微笑,他周身始终弥漫着一股善气迎人的氛围,看起来及好相处。但也只有和他接触过的人才知道此人脾性真正如何,不过许是一般人从未近得了他的身,这才让人有了这种错觉。
“方才发生的事,晏卿觉得朕这三子如何?”
闻言晏司尘轻扣椅子扶手的指尖一顿,似是思索着什么,却不着急回答,“陛下以为三皇子如何?”
自己问出的问题并没有被正面回答,北夏皇倒也不恼,顺着晏司尘的话说了下去,“从前这孩子不显山不露水的,朕平时疏于对她查看,今日一见竟有几分朕年轻时的模样。”北夏皇目光从晏司尘身上移开,眺望向远处,神色有些不明。还有一点北夏皇没说,那便是这孩子母家的势力单纯因此不必忧心外戚干政,但此时说这些还为时尚早。
“陛下的孩子自然是像陛下一些。”晏司尘半开玩笑地回应道,随后神色严谨了几分继续说道,“臣刚刚站在屏风后倒是听见了三皇子的一番见解,其他两位皇子都在想如何解决眼下的问题可她却在短时间内推本溯源,所分析之言论又字字在理,若真按照她说的方案施行也许这将是一件创举。她能有如此之眼界也难怪陛下特地叫臣来隔着屏风一会。”
三皇子年纪轻轻能有这般的敏锐确实是难得,只是......晏司尘眼底涌上一丝兴味,被贤妃精心培养的御云枫都尚且如此蠢笨,为何这个自小没人照看的三皇子能有如此眼界,当真只是因为天资卓绝吗?然而晏司尘这些年来眼线遍布全国,宫中的动静也是逃不出他的耳朵。尽管没费心打听过御千言的事,晏司尘也是多多少少知道她被其他皇子公主欺负的事情。可有趣的就在于一个十七年来都默默无闻打不还手的人,为何在一夕之间就像改头换面了似的以这番姿态出现在世人面前,就连一直以来眼光甚高的北夏皇都特意留意起她。到底是她一直隐藏最后忍无可忍才做出这番动静,还是另有其他隐情是他所不知的,晏司尘表示很感兴趣。
本以为他坐在这个丞相之位会一直无聊下去,没想到今日倒是给他送来了惊喜,希望日后这位三皇子的表现可不要让他失望啊。
想着晏司尘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稍稍真实了几分,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再次轻叩,一下下的极有规律。
“若能将火耗归公朝廷就又能多了一项收入,朕这个三子还真是语出不凡。”此刻北夏皇正翻看着关于箖郡火耗一案的几本奏折,是不是拿朱笔圈点一二,”稍后若无事朕想留晏卿就方才的火耗归公一事再做商讨,若能赶在明日箖郡百姓进京前了解着一事便再好不过。”
“臣无事,愿与陛下商榷一二。”
二人这一谈便谈到了临近中午,北夏皇见状想留晏司尘在宫中用过午膳后再派车送他回相府,却被他找理由推脱了。于是北夏皇就命常安海一路将他送至宫门,自己则在御书房继续批阅奏折。
晏司尘离开后不久,北夏皇却坐在书案前执笔迟迟没能落下,脑中回荡着晏司尘临走前留下的一句话。
“陛下,此子或可为破局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