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儿子实在不明白,内弟进儿子做大将军,儿子求之不得,父亲您也是盼着儿子光宗耀祖,如今得偿所愿,父亲何故阻拦?还好内弟不曾—啊!”
郎玥捂着半边脸,被郎清礼狠狠掌掴后的脸指印鲜明,满目震惊的看着震怒的父亲。
“愚蠢!”郎清礼额上青筋暴起,须发颤抖,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郎玥,“内弟也是你能叫的?那是天子!”
郎玥自觉理亏,低着头不敢看父亲的脸,“儿子知错。”
“你妹妹早早入宫,如今做了皇后,为父于朝中也算稳固,众人只知郎清礼依附皇恩,唯今上之命是从,可我们这个陛下耳聪目明,我深陷朝局也就罢了,郎氏一族历来是朝廷肱股,可此番拨你去北朝,这是非要你也掺进来,逼着我跟祁王翻脸,”郎清礼扶着檀木青鸟纹的官帽椅,缓缓坐下。
“混帐东西!内弟也是你能唤的?陛下九五之尊,也是你我能上赶着攀附的?”郎清礼缓缓坐在椅子上,“咱们这位陛下年纪轻轻,却绝不似先帝一般宅心仁厚,如今他派你随祁王一同北上,我到有些猜不透,总归…罢了,罢了。”
“孩儿知错,父亲且消消气。”郎玥闷声说着,俨然是不是真心知错,郎清礼长叹一声,无力地挥挥手,郎玥会意退下。
偌大的书房里,四爪蛟龙缠绕的檀木桌椅后,郎清礼一动不动,他看着墙上郎氏先祖的画像,只想到自己的儿子自小娇生惯养,金尊玉贵的长大,因着世代簪缨的家世,又有母仪天下的胞妹,从来眼高于顶,没把别人放在眼里,此番一去千里,不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皇帝佛面之下什么样的心肠他清楚得很,可那祁王又岂是善类?可恨小儿蠢笨至此,教他如何放心…
北朝战事吃紧,一刻不敢延误,圣令三日后镇北王率十万铁骑出征。旨意这样突然,身在深宫的其其格怎知前朝的风起云涌,只知他不日就要北上,去她的故乡,在北氓的疆土上与她的父亲并肩作战,其其格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只是沉默的看着窗外,柔柔的月光倾泻而下,1 桂影斑驳,珊珊可爱。
陆煜拿了披风披在其其格单薄的肩上,他看着她的发顶,伸出去想要摸一摸,却又停在半空,终究收了手,轻叹一声,
“太后,夜深了,且歇了吧。”
其其格没有出声,陆煜也安静的站在其其格身后,过了一会儿,其其格看着窗外说道,
“他走的那日,我能去送他吗?”闷闷的声音,昭示着主人的不快乐。
“徇祖制,后宫不得干预前朝,但圣祖曾携嫡母孝圣宪皇太后巡幸南疆,先帝也曾携昭烈皇后一同犒军,为西征将士践行,若太后心系将士们,想来陛下无有不应的。”
其其格回到榻上,陆煜掖了掖被子,垂手退下,悄无声息。
“谁?”其其格直起身子紧紧盯着镂花窗棂,一个人影在窗子后若隐若现,其其格紧紧皱着眉心,只待叫陆煜来,可那窗子突然打开,日思夜想的人正正在此,其其格一时说不出一个字,只睁大了眼睛看他。
“怎么?见了本王竟挪不动脚了?”这样轻浮的口气,简直和其其格的四哥塔拉没两样,其其格掀了被衾,走到窗前,身上只着白色中衣,三千青丝垂在脑后,像个出尘的仙子。
“你…我替父亲多谢你,”其其格垂着眸,有些无措地绞着手指,霍惊鸿看着她的小动作,无声笑开,这样的她,霍惊鸿总是看不够。
“北氓皇帝深谋远虑,运筹帷幄,况乎北氓骁勇善战,是马背上打来的天下,且历朝数百年,根基雄厚,小小戎狄不过仗着令尊仁厚,不肯发起战事,又人强马壮,这才嚣张了些。”
他沉静地说着,仿佛三日后不会去那血雨腥风的疆场。
其其格垂着脑袋,纤细的眉毛轻轻皱起来,
“当年北狄惨败,爹爹将其逼至嫆凉关外,可爹爹仁心,不忍见北狄族人流离失所,允了他们在济州修养,不料…不料他们竟与西戎勾结,才有今日的祸事,可爹爹到底上了年纪,我…”
“不要担心,阿婵,别担心,我会亲手取下耶律怢的人头给北氓王做酒壶。”
其其格看着他,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抓住他的衣角,霍惊鸿不知道的是,柔情从他的眼角倾泻而出。
“有你在,我就不怕了,那…这算是第一夜吗?”其其格小声说,说完立刻低下头,不敢看他深的不见底的眼睛。
霍惊鸿长眉舒展,嘴角扬起柔和的弧度,心中不知是哪里,陷下去一块,软的很。
“是,我来给你守夜。”他探身上前,在她的耳边说着,其其格瑟缩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抬起头,鼻尖碰到了他的唇,黑白分明的眼睛这样好看。
“按照你们北氓的习俗,明日我怕是还要来,母后万勿嫌弃才好。”他笑起来捉住其其格的唇细细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