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燕城十公里处的东南方向,有一座繁茂的森林,这片森林依山傍水,环境幽雅。
云清溪是一次偶然的机会进入这片森林的。
当年,她出狱后,为了躲避外界的流言蜚语和恶意的眼光,为了找到未来的出路,她进行了一次长达一个月的徒步旅行。
在旅行的最后几天里,她徒步行至这片森林。
一天夜里,由于随身携带的食物和水所剩无几,再加上身体的过度劳累,云清溪不得已宿在了林子里一座荒废许久的小木屋内。
那天夜里,她独自一人待在漆黑的小木屋内,饥寒交迫的痛苦不停地折磨着她。那个时候,云清溪第一次感觉到,生命渐渐流逝的一种超脱感。
她虚弱地靠着墙壁,抬头看着窗外的清冷的月光,过往的点点滴滴浮现在脑海。想到那些痛苦、晦涩的往事,彼时,她恍然觉得,生命若是就此结束,也算是上天对她的恩赐。
就这样,幽寂的森林里,云清溪在这座漆黑冰冷的小木屋内渐渐失去了意识。
本以为,她这么多年来浑浑噩噩地生命会就此结束。
然而,第二天,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窗户照进木屋,温暖的光辉洒在她的身上时,云清溪渐渐苏醒了过来。
她恍惚地看着耀眼的光芒,某个瞬间,她以为自己到了天堂。等反应过来,她不由得在心里自嘲,像她这样双手沾了罪恶的人死后怎么可能进入天堂呢?
想到这儿,她的眼角缓缓流下一滴清泪,意识再一次变得模糊。
在意识彻底失去之前,云清溪仿佛听到了鸟儿啼叫的声音,孩童追逐嬉戏的声音。伴随着这些声音,她看到了一座鲜花遍地的美丽庭院,在一棵合欢树下,一对年轻的男女坐在树下,目光温柔地望着一个荡秋千的小女孩儿。小女孩儿长得很漂亮,像瓷娃娃一样可爱,尤其是她脸上的笑容,就像冬日里的阳光,温暖耀眼。不一会儿,她看见小女孩儿从秋千上跳下来,蹦蹦跳跳地跑到年轻女人怀里,昂着脑袋,甜甜地喊道:“妈妈!妈妈!我们一起去荡秋千吧!”年轻女人美丽的面容上带着温柔的笑容,伸出手揉了揉小女孩儿的脑袋,而后牵起女孩儿的小手朝秋千的位置走去,而年轻男人看着一大一小的背影,往日淡漠的目光里满是柔情与宠溺。
云清溪看着这样一幅美好的画面,不由得笑出声。只是,不等笑容褪去,她眼前的画面陡然一变,只见一座豪华冰冷的别墅赫然屹立在眼前,同样是一座宽阔的庭院内,不同的是满地的枯叶与荒草。她看到还是刚刚那对年轻男女站在合欢树下,冷眼相对,气氛剑拔弩张,而刚刚的那个小女孩儿唯唯诺诺地站在年轻女人身边,胆怯地看着她,一双美丽的桃花眼含着泪水,小心翼翼地喊着:“妈妈!妈妈!”然而,年轻女人没了刚刚的温柔,只是神情冰冷的吼道:“我不是你的妈妈!”随后,便是年轻男女争吵的声音和女孩儿痛哭的声音。
当所有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变成一曲满含悲伤与绝望的曲子时,云清溪突然睁开了眼睛,一双美眸满含恐惧和痛苦望着窗外的晨光。当一声声鸟儿的啼叫声传入耳际,云清溪方才意识到,自己没有死!
那一刻,她看着窗外,想起梦里的画面,那双充斥着痛苦、恐惧乃至绝望的眼睛渐渐变得淡漠与凉薄。
她休息了几分钟后,慢慢站起身,脚步虚浮地走向门口。推开门的那一刻,看着眼前的一片青绿,嗅着清新的空气和芳草气息,云清溪陡然觉得一颗死寂已久的心渐渐活了过来。
从那之后,那片森林成了她的秘密乐园,而那座荒废的小木屋被她重新修缮扩建之后成了她生命中唯一一处纯净的乐土。
所以,在云清溪搭乘直升机离开云隐庄园之后,她便去了那片森林和那座时常出现在梦里的木屋。
晚上九点,灯光温馨的木屋内,云清溪披着一条蓝色的披肩,手捧一杯热茶,坐在壁炉前的沙发上,若有所思地望着壁炉内跳跃的火苗。
陆深拎着袋子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云清溪发呆的样子。他把东西放在圆木桌上,脱掉身上的大衣,坐在云清溪身旁,抬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长发,轻声说道:“在想什么?”
云清溪回过神,转眸望着陆深关切的眼神,笑着摇摇头,“没什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陆深放下手,打开桌上的袋子,从里面取出药水和纱布,说:“把手给我,我给你换药。”
云清溪放下手中的杯子,伸出左手,只见纱布上的血痕愈加的清晰。
陆深动作轻柔地解开纱布,直到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出现在眼前时,他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了出来。
他抬起头,一双深褐色的眼眸深不见底,声音低沉,“云清溪,你对自己可真够狠的。”
云清溪淡淡地看了眼伤口,笑道:“这样看起来才更逼真吗?”
“你……”
见状,云清溪抬起右手捏了捏他高挺的鼻子,清亮的眼睛里带着撒娇的意味,“好啦!你别生气啦!我这不是没事吗?”
陆深气闷,“等你有事的时候,估计我得去太平间找你了。”
云清溪被他的话逗乐了,“哈哈哈!你这话说得也太搞笑了吧!你放心,就算哪天我真的翘辫子了,我绝不会让你去太平间找我。因为啊,我会直接躺在你家门前。”
闻言,陆深不由得蹙紧眉头,英俊的面容黑得犹如包公,一双眼睛锐利的犹如刀子,恨不得把眼前的人千刀万剐。
云清溪依旧笑眯眯地直视着他的目光,“行啦行啦!我不逗你了,你赶紧给我换药吧!”
看着她讨好的目光,陆深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股深深的无奈感袭上心头。
他望着她许久,终是深深地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药水瓶为她重新清洗伤口。
寂静的房间内,只听得见木柴“噼里啪啦”的声音和两人深深浅浅的呼吸声。
待伤口重新包扎好后,陆深一边收拾着桌子,一边嘱咐道:“手腕上的伤最近不能沾水,两三天换一次药,差不多一个星期就能拆线。还有,最近不要吃辣吃酸!本来这么长一道口子已经够丑了,再不忌嘴,伤疤丑的估计都没人要了。”
云清溪右手轻抚着伤口的位置,“我知道了!陆先生,不是我说啊,您现在这样特别像一老妈子!”
陆深回过头,“你要是乖乖的,不这么胡闹,我能像老妈子一样絮叨吗?”
看他气又上来了,云清溪赶紧打住,“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这么胡闹了。”
陆深站起身,把换掉的纱布扔进垃圾桶,“云清溪,你知不知道,你的保证就跟放的屁一样!”
云清溪不由得惊讶,睁大眼睛看着陆深高大的背影,“陆先生,你什么时候学得这么粗鲁了?”
陆深转过身,目光幽深地盯着云清溪,“我本来就这样,你不是早就见识过?”
云清溪愣了一下,脑海里闪过一些零零星星的画面,摆摆手,仰躺在沙发上,“是啊是啊!我早就见识过,你这幅衣冠楚楚的样子之下是怎样一个地痞流氓。”
闻言,陆深不由得笑了,深邃的眼底深处隐藏着一股子邪气。他不紧不慢地踱步到沙发旁重新坐下,右手轻抚着云清溪的脸颊,讳莫如深地看着她秋水般的眸子,“是优雅的流氓!”
云清溪愣了一下,而后回过神,撇撇嘴,“你可拉倒吧!”
陆深忽略她眼中的嘲讽,看了她一会儿,突然间想起什么,似是无意地说道:“听说你在A国的这一年多来交了个男朋友。”
云清溪深深地望着他,笑道:“您知道得可真多。”
陆深不置可否,“他跟你前男友比起来怎么样?”
云清溪听着他不咸不淡的声音,转动了一下眼珠,不紧不慢地说道:“嗯,怎么形容呢?我想想啊!对了,简直是太完美了!他不仅温柔善良,善解人意,聪明睿智,而且风度翩翩,气度不凡,跟我的三观又合。重要的是……”
云清溪意味深长地看了陆深一眼,“他对待感情专一忠诚,不像我那前男友总想去采路边的野花。”说完,她似是想到什么,脸上带着明亮的笑容,对陆深说:“哦,对了,您帮我去问问我那前男友,路边的野花有没有之前的家花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