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锦从那日来了以后,就没离开过。白天跟绿绮和她爸一起去小店上班,晚上一起下班回家。
他先是跟着老人家在厨房里学做饭团,偶尔前面忙的时候,也充当起店员,两天后等他熟悉了小店所有的流程,他不让绿绮在吧台上冲热饮,就让她在收银台前坐着。
他自己则站在吧台内冲泡热饮,也分发拿取冰柜里的冷饮。看着那些绿绮用水果做成花朵形状的漂亮冷饮,他都忍不住赞叹绿绮的奇思妙想。难怪生意这么好,还定量供应,这独特的销售方式,还真吸引了周边不少写字楼上班的年轻人,每天一到中午门口就排起了长队,形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
自从地锦围着围裙站在吧台后,大家就发现,中午更忙了。忙到红衣和明柔都觉得那些来用餐的女人都心怀鬼胎。
这日下午,地锦陪绿绮爸爸买材料还没回来,明柔,红衣和柳阿姨在店堂里一边整理东西,一边和埋头记账的绿绮说话。
明柔说:“绿绮姐,以后让宋哥跟着章伯后台做饭团吧。”
“为啥?”
“你没看那些来用餐的女人都花痴一样看着宋哥吗?”红衣愤愤地说。
“没发现,我只看见,比平时来用餐的人多了一倍。”绿绮看着比平时多了一倍的营业额,那是一个开心啊。
“你怎么都不怎么跟小宋说话呢?我看你对他爱理不理,你们吵架了吗?”柳阿姨也插嘴。
“没有吵架,就是不知要说什么。”想起这些日子,绿绮就感到失落。
真不知自己该跟他说些什么了。自从他再次强势的出现在她生活里,她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了,该说的她都说了,他也没离开。可是她还是很怕,很怕自己敞开心接受他后,他又回到了原来的生活,而她又要一无所有。所以她宁可选择沉默不说。
她永远也忘不了,自己与他一起经历过的悲喜,只是真不愿意再去经历一次分离,所以宁可不要再开始。
就让他与她的故事,封存在往日的记忆里,不要再牵扯到未来。这一生,或许他和她的故事,其实早定格在了那一晚。
那个风雨交加的春夜,接到宋地锦母亲程映茹的电话,知道他在手术前偷溜出了病房,瞒着所有人登上了飞往上海的飞机。
他母亲在电话里哭着求她,一定要把他送上第二天最早飞回北京的飞机,美国请来的专家最多只肯等明天一天,他的手术不能再耽误了。想着程映茹平时电视上出现的脸,再想想电话里她哭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她再强悍,始终是一个母亲。绿绮的心软了,答应一定劝地锦回北京,一定会送他上明天第一班飞回北京的飞机。
挂了电话,就立刻拿了包,打的赶去了虹桥机场,在出口处足足等了两个多小时,才看见那个让她日夜牵挂的人远远地走来。原本不胖的他已经瘦的皮包骨头,他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拿,显然来得很匆忙。走近了才发现他的脸色有些惨白,神情也很疲惫,那么阴冷的天,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羊绒外套。一点也不会照顾自己,绿绮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看见她,他快步走过来,就紧紧地拥抱住她:“绿绮,绿绮我舍不得,我舍不得再也见不到你,我一定要再见你一面。绿绮,我不能把你让给别人,我不能,我舍不得,我舍不得,我舍不得你……”
一连串的舍不得,让绿绮原本想彻底骂他一顿的心都软了下来,红着眼眶紧紧地回抱住他,所有的话都化成了一句呢喃:“你这个坏家伙,为什么要让人这样担心,你的身体不适合这么劳累,为什么要偷跑出来?”
地锦把头抵在她的头上,低诉:“我想你,我没有一天不想你,我必须要在最后再见你一面,否则我死不瞑目。”
“傻瓜,你这个大傻瓜。你是祸害,怎么会死。”绿绮在他怀里哭了出来。
原本是她想哄他回北京,结果变成了地锦哄了她好一会儿,才让她停止哭泣。后来无数次说起这事,绿绮还是觉得很丢人。当然这都是很多年后的后话。
好一会儿,绿绮才控制好心情。地锦想回疏影小楼,绿绮看他疲惫的样子,想着明天一早还要让他回北京,就不打算回疏影小楼,离机场太远了,赶来赶去对他来说太累了。于是决定让的士司机在空港内就近找了一家好一点的宾馆。
到宾馆的路上,地锦什么话都没说,紧紧地拉着她的手,就怕她瞬间消失一样。到了宾馆,绿绮想让他在大厅的沙发上等着,她去办入住手续,他也不肯放手,绿绮只好随他。
在总台办好入住手续,两个人连体婴一样进入房间,地锦就猛地拉过绿绮,一把抱在怀里,低头就吻了下来。那个吻带着几丝霸道几丝缠绵,如兵临城下的将士有着垂死挣扎的悲凉又有着四月春风扶柳的细腻。
直到绿绮感觉肺部的空气都要被地锦吸完了,他才依依不舍的放开她的唇,然后使劲地把她拥进他的怀里,似乎要跟她合为一体:“绿绮,我想你,我无时无刻都在祈祷着你会来北京看我,我无时无刻都在想你。你个坏家伙,竟然去相亲,还连续相亲那么多个,你是故意气我的是不是,是不是,你是想让我死都不得安宁,是想让我气得活过来是不是,是不是?……”
绿绮温柔的依在他怀里,一声也不吭的听着他的控诉,不解释不还嘴,她知道他懂她的意思。就如她懂他,在为她做了那么多事后,都不告诉她,只因为怕他的爱会成为她一生的负担。他希望她幸福,那么她就去寻找幸福。只是他要怎样才明白她的幸福其实就是只要跟他在一起,无论在一起的时光有多久。一度以为他再也不肯给她这个机会,现在他却来了,那么哪怕这一辈子跟他在一起的时间只有这一晚,她也不后悔。
想清楚自己的心,绿绮的身姿柔软与藤蔓似的缠住地锦。微笑地抬起头,踮起脚尖,轻轻地吻了吻地锦的双唇。她的柔软,她的红唇让地锦瞬间迷乱,像是得到了鼓励,再次深深的吻住她,带着渴望带着悲壮,两个人都倾尽了全力缠到了一起。
凌晨,绿绮在地锦的怀里醒来,浑身的骨头都在叫嚣着酸疼,但还是轻手轻脚地走进卫生间,给程映茹打了电话让她放心,她会一早送地锦回北京。结束了跟程映茹的通话,她又打电话到总台预定了两张一早飞北京的机票。然后穿好衣服,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沉睡中的地锦,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就那样坐在床头看了他几个小时。
虽然缠绵的时候,她答应了他所有的要求,可是她心里明白,这一生除了今晚,恐怕她是再也不会与他有交集了。他从病房逃离只为了来看她一眼,这只会让他母亲更反感她,更抵触她了。所以她得把他此刻的样子深深地刻在脑子里,刻在心中,他瘦削的容颜她用手指轻轻地描绘了好几遍。绿绮相信他会平安的做完手术,他母亲也会再次让她远离他。
只是事实远远没有她想的这样简单,一回北京,刚下飞机,程映茹派来的司机已经等在了机场,他们直接就被带进了医院,他被送进加护病房后,她和地锦连再多说一句话的机会也没有了,她被他周围所有的人直接忽视了。于是他和她的故事定格在了那一晚,没有续集。
后来无数个日子里,想起送他回北京后那几天几夜的经历,她都会暗自伤神。好在,她有了一个宝宝,一个完全属于她的,是他留给她的孩子。而今他又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不知等着她的又会是怎样的结局。
上天好像不太眷顾她的爱情,她已经对爱情散失了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