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绮,你怎么了?别怕是我,是地锦。”地锦紧张地一把抱住绿绮,脸上被绿绮啪啪的打了好几下,腿上还被她踢了几下。
一听是地锦,绿绮才回过神来,顿时停下手脚。地锦放开她,让她站定,也不管自己脸上怎样,绕着她走了一圈:“你怎么了,干嘛蹲在地上?”
“没看清高低,不小心左脚扭了一下,有点疼,就蹲下来揉了揉。你怎么出来了?”绿绮很不好意思的看着他,黑暗里只能看清他隐隐的面色,有些许着急。
等她说完,地锦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这个傻姑娘怎么一点也不会保护自己啊,这样黑暗里蹲下去,要是后面有坏人跟着,可不就糟糕了。黑着脸,走上前扶住她:“要不要紧?还疼不?”
“好多了,不严重,慢慢走没事。”绿绮尝试着往前迈了一步。
地锦拿出手机:“七弦忙着画廊的事,还没回来,我打个电话让千树开车过来,载我们回去。”
“不要,还有这么点路,不要麻烦千树了,我可以慢慢走回去的,真的不是很疼,你看没事的。”绿绮不让他打电话,忍着疼往前走了两步。
“那我扶着你慢慢走吧,你左脚别太用力。”地锦对于她不在意自己的脚有些不满,要不是自己清楚知道自己身体的状况,说不定他早就背起她走了,暗自又有些责备自己怎么不开车过来。
两个人慢慢走着,地锦道:“今天有课,怎么也不知会一声,我好去地铁口接你。”
她微微笑了一下:“那样太麻烦你了,这么点路,我会小心的。”
“我们住在一个屋檐下,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快到了一个电话,我走出来都来得及,我一个大男人,比你一个女孩子总安全一些。你这人就是有些别扭。”
绿绮没有接口,低着头,就着远远的昏黄的路灯看了看他的紧紧扶住她胳膊的手。纤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因为用力而有些泛白,这似曾相似的场景,让她心头有一阵暖流涌起。
“想什么呢?”地锦见她低着头不语,以为自己话说重了。
“没想什么呢,对了,你刚说七弦要开画廊,开在哪里?”绿绮抬头,浅笑嫣然,岔开话题。
“就在你们小剧场边上的南山阁。过几天就会开始装修,下个月就会正式举办他的私人画展。”
“南山阁不是最大,不过倒是安静所在,我听说他是画家,画一定很贵吧。”
“七少的画市面上是重金难求,你看他房间的地上,半成品多到无处下脚,可真正的成品却是不多啊。”地锦想起七弦房里那些铺满一地的宣纸,就想摇头。
“七少?”绿绮对这个称呼很是好奇。
“嗯,这是他在画界名号。怎么,很好奇?”
“有点,他学医不做医生,他是画家却又在办公室当小职员。还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哦。”绿绮还真想不通为什么这么复杂,看起来他也不像是缺钱的人。
地锦看她歪着脑袋一片茫然的样子,都有些许妒忌七弦了,她就对七弦那么感兴趣?
“想不明白就别想了,我告诉你吧。学医是父母的意思,画画是他自己喜欢的,职业只是谋生的方式而已,就这么简单。”
“谋生?有必要吗?他看起来也不像家境不好的人,哦,我知道了是不是他父母不喜欢他不当医生,断了他的经济来源,不对不对,按你说,他的画那么贵,他多卖几副画不就有钱了。他那点工资或许都不够他买宣纸和笔墨的。”
“工资不够他买笔墨?亏你想的出来,一个月十万还不够?”地锦彻底被绿绮的思维给打败了。
“十万?不会吧,他一个行政职员工资就十万?”他的话让绿绮站住了脚,另一只手也抓住地锦的胳膊,惊讶得张大嘴巴。
“呃,我猜的。”地锦见她这么惊讶,才醒悟自己说漏了嘴。
“早知道盛世行政职员工资这么高,我就不考琴师,直接应聘行政职员了。一个月十万啊,太刺激人了……。”绿绮放开地锦的手,继续慢慢地往前走,她还没从十万工资当中清醒过来,懊恼着自己没应聘去办公室。
地锦被她的话逗乐了,她还当真以为七弦仅仅是个办公室小职员了,赶紧换话题:“你今天家教情况如何?顺利吗?”
“啊,你说家教啊,还行吧,就是小姑娘的爸爸太离谱了。”绿绮想到一屋子的乐器,就觉得头皮发麻。
地锦不解她的意思:“怎么个离谱法?”
绿绮就给他讲了在新月家看到的情景,最后还感慨说:“有钱人做事真的是太不靠谱了,那么多乐器,不用就是等于废材,还不如直接把钱捐老人院去好了。”
“小姑娘爸爸是乐器行老板?”
“不是,他是律师,开律师事务所,这是他的名片。”绿绮想起口袋里的名片,右手在包里掏了半天,取出一张名片递给地锦。
地锦接过名片,就着路灯光看了看:“昊天律师事务所,童昊天。你还真是到了有钱人家里当家教了。童昊天家族三代都是律师出生,据说他爷爷曾是杜月笙的私人法律顾问,爸爸是在美国开律师事务所的,他打小在美国长大,毕业于哈佛法学院。”
“天哪,童律师原来是这么厉害的角色啊。不过你怎么这么清楚?”绿绮轻轻地用右手握住了嘴巴。
“他也是盛世的会员啊,还是一级会员。”地锦不以为然。
“他找你设计过发型是不?难怪你记得,呃,不过我今天看见他好像是平头啊,那怎么做发型?”绿绮想起地锦是设计师,既然童昊天是盛世会所的一级会员,估计可能也找地锦设计过发型。
“才怪,我只是正好听人说起过而已。”地锦空着的手无意识地摸摸了自己的鼻子,童昊天,他记下了,改天倒真是要会一会。他倒没深想自己干嘛要会一会童昊天的理由,只是觉得要会一会。男人其实有时候也是会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比如此刻地锦的决定。
等到了疏影小楼,绿绮才发现,大概她挣扎的时候,她的指甲把地锦的下巴左侧都划开了一道小口子,上面还沾着已经干了的褐色血迹。刚刚他一直在她左边扶着她的左手,她都没注意到他的左脸。真是太不应该,她连忙道歉,地锦只是用手摸了一下伤口说:“没事,男人又不靠卖相过日子,你在厅里等一下,我去房间拿瓶扭伤药,再扶你上去。”
绿绮很不好意思地说:“很晚了,不用了,我回房间贴个药膏就可以的。”
“等着,马上出来。”地锦让她坐在沙发上,自己跑进房间,一分钟后,拿着一个瓶子出来:“这是新加坡带回来的扭伤药,很有效的,你待会对着扭到的地方喷几下就好。来,我扶你上楼。”
“不用扶上楼的,楼梯有扶手,我慢慢上去就行,你早点休息吧。”绿绮从沙发上站起来,接过他手里的药瓶子。
“太逞强了你,女孩子柔弱点没什么的,干嘛弄得自己跟撒切尔夫人一样。”地锦对于她的固执有丝恼火,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绿绮看见他变了脸色,立刻不说话了,由着他扶着乖乖上了楼,虽然后来他都没说话,摆了个臭脸,她还是觉得心里暖暖的。
自那以后,每次晚上兼职回来,地锦也都会在地铁口等她,有时开车,有时走路。起初几次她很不好意思,让他不要接,她会自己小心的。地锦总是有借口,不是说正好刚回来顺路,就是说反正在家也没事。绿绮知道他的好意,拒绝不了,也就顺着他了。只是天气渐冷,她也不想让他在冷风里久等,所以每次有课的日子,就跟他说,快到了会短信联系他,让他别去等的太早了。偶尔有那么两次是七弦来接,七弦会说,今天地锦会回来晚的,或者他有事出差了等。
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地锦相处久了的缘故,绿绮觉得自己似乎活得更从容了些,即使一个人独处久了也不太会感觉空虚了,想起他说的各种笑话,她就忍不住想笑,她从没遇到过像地锦这样有趣的双重性格的男子,还真让她对他有了几分好感和关切。好几次地铁口出来,就看见他低着头,双腿交叠的靠在车身上,走到他面前了他才回过神来,脸上还留着没有完全散开的忧郁。几次都想问出口,你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又怕唐突了他,男人要面子,自己不说,别人去问,或许会觉得丢脸,每次绿绮都这样替自己懦弱找个理由。
住疏影小楼的日子越长,绿绮心里越清楚地锦、七弦和千树,都是跟她不一样的人。他们都很神秘,偶尔遇见物业的管理人员来维护房子,对他们三人都很客气。他们的衣物都是精品,腕上戴的都是名表,车子也是低调的奢华。这一切绿绮都看在眼里,却也没说什么。或许他们都是老总的亲戚,抑或者他们都是富二代,他们不说,她就当不知道。绿绮一直觉得,知道太多不该知道都是一种负担,所以她宁可自己像只鸵鸟一样把头埋在沙滩里,对他们的神秘选择了不问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