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当真舍不得我?”楚浔虽然疑惑,却还是绽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谢心语却是一本正经地道:“出访他国本来就是我的建议,若是跟了去还能为王爷出谋划策。而且锦晨国被众人传得茹毛饮血般还未开化,必定有不少人正幸灾乐祸您接下这个烫手山芋般的差事,若是您将我带了去,就等同于将洛府也拖下了水,洛相也就变相同您站在同一阵营了。”
这样一番头头是道的分析让楚浔失笑,“如此说来,带着你过去还是有诸多裨益的?”
谢心语见他松了口,便趁热打铁道:“再者,父亲若是知道我将与王爷同行,他也必定举双手赞成的。”
“此话怎讲?”
谢心语暂且忍下他明知故问的恶趣味,笑道:“难道不会么?如此一来我便可以掌握王爷在锦晨国动向的第一手资料,也不枉费他栽培我的一番苦心。”
楚浔低头不语,过了半晌还是犹豫着道:“但是北方酷寒,方才我摸你的手,只不过在花园里逗留一炷香的时间已是冰冷,这一路北上又如何耐得住呢?”
想不到他在为这事犹豫……
谢心语怔了怔,却是笑道:“无妨,山高路远的,待我们入了锦晨过境,已是春暖花开。再说,女人本来就体寒,不会像男人一般……”她突然觉得自己扯得有些远,讪讪地住了嘴。
不过楚浔却是开心地笑道:“夫人说得对,若是没有为夫体贴你,必定是这个冬天都是冻手冻脚的。”
谢心语白了他一眼,心道说不过他,也就随他占了嘴皮子上的风光。只不过那一眼毫无震慑力,细弱柔软得好似在撒娇一般,顿时让楚浔觉得带着她一块儿去也是个不错的提议。
距离出发不过短短的十来日,过了春节之后,王府上下开始为主子的出访忙碌起来。好在两人的冬衣等等防寒的物件都很齐全,只要如数装箱,在备些药品之类的,谢心语的行头立即就打理整齐了。
由于杨慧之嫁进来之后身子一直不好,所以管理家务的琐事都落在谢心语的身上。如今难得的公费旅游,也是让她松了一口气,特地将注意事项都罗列下来,带着丫鬟往西院去了。
杨慧之乍闻她将与王爷一同出访,好似惊天霹雳一般,当即愣在原地。她失落的神情落在谢心语的眼中,虽不落忍,但还是强笑着道:“妹妹,你也是任务繁重。我们出府之后,这当家的重任就落到你的肩上了。”
“姐姐言重,能为王爷和姐姐分忧,慧之责无旁贷。”杨慧之也是强打精神,但笑容却无法掩饰其中的苦涩。
谢心语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册子,一项一项,事无巨细地交代着。但是杨慧之的脑海中却是盘旋着一个永无止境的回声:“他们要一起出访……他们要一起出访……”所以谢心语说的话,她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可是谢心语却是毫无私心,她恨不得这将这担子交了出去就再也不要收回来,反正这个当家人迟早会易主。于是乎,一个说得口干舌燥,另一个却是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两人算是白忙活了一下午。
最后,谢心语见她实在心不在焉,只好道:“我将怀微留在府中,她一直跟着我,倒也算是得力帮手。若是有什么不清楚,妹妹尽管差遣她便是。”
“妹妹知晓……”杨慧之垂下头,有些无力地应下。
谢心语留下拿下账册,拍拍她的手道:“妹妹好生管家,日后这府中还是要依靠你的。”这已经是她最大限度的剧透,言下之意是日后还是由你来当家,自己可能就此撒手不管了。
但是杨慧之哪知其中深意,只是木然地点头,“定然尽力而为。”
谢心语前脚刚离开西院,杨慧之却是再也忍不住了,一行清泪落了下来,无声地哭得梨雨带花。
丫鬟们心疼,纷纷上前劝道:“夫人,您大可不必如此。往后王府就是由您来当家,若是做得好,王爷必定另眼相看。”
“是啊,凭着夫人的才智,这点事情定会做得妥妥当当,说不定待他们回来,王爷会下令还是由您来主管家务。”
“这些与我何干……”杨慧之泪如雨下道:“归根结底我只是他们夫妇的管账之人,他什么时候将我当成妻妾来看待……”
西院顿时闹成一团,而站在院门外的谢心语亦是隐隐听到了哭声,同样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心道,你先忍忍,这样的日子很快就结束。而我,跟你一样,恨不得早点脱离这苦海。
这晚,谢心语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而楚浔因为日里繁忙,一沾枕头就立即入眠。
谢心语偷偷坐了起来,打算起身喝杯茶水润喉时,突然听到外面传来惊慌大叫之声:“不好了,走水了!走水了!”
谢心语立即打开奔到窗边,推开一看,见不远处有火光闪动,而那火借了风势,慢慢漫延开来,起火的地点就在西院!
原本静悄悄的王府立即乱成一团,耳房的下人们都是衣装不整地跑了出来,看着熊熊的火势有人开始害怕地啼哭。
楚浔披了一件衣服冲了过来,皱着眉头问道:“出什么事了?!”
谢心语却正在套衣服,临危不乱地道:“似乎是西院那边走水,过去看看便知。”说着,她套上鞋子就跑了出去。
楚浔一把捞过她,狠狠地道:“你别过去!我去便可!”
他从未这样疾言厉色地跟她说过话,这样谢心语反倒吓了一跳,仿佛不认识他一般,呆呆地看着他披着外衫冲了出去。
只不过谢心语也是个坐不住,她今天刚把府中的账务交给杨慧之,晚上就出了事情,这其间必有蹊跷,并不是单纯的起火这么简单。于是缓过劲儿来之后,还是义无反顾地朝着西院的方向奔去。
待她接近了西院,已经可以大致确认了起火的位置就是杨慧之所居住的小楼,此时吓得直哭的丫鬟还有忙着救活的家丁,数不清的人影在她面前闪过,杂乱不堪。
谢心语抓住一个刚刚从里面冲出来的家丁,问道:“里面什么情况?!”
家丁刚想叫骂是哪个不长眼的在如此关键时刻还拉着自己八卦,一见是女主人,立即吓得丢下水桶道:“王爷刚刚进去了,侧夫人似乎还在里面,生死未卜。”
谢心语一听,更是大惊,她想不出什么人会这么狠毒,会想着害杨慧之。于是放开那家丁,大步冲进门去。
只见院中更是一片混乱,乱七八糟的书画卷轴,外衫小袄满地都是,火光冲天中夹杂着女子的哭声,仿佛陷身炼狱一般。
“夫人……您在哪里啊!您应奴婢一声啊!”杨慧之的贴身丫鬟粉桃跪在地上哭得仓皇,口中反复哭喊着,“夫人,您在哪里啊……”
谢心语心中一紧,看来那杨慧之还困在楼中尚未出来。于是擦去脸上被烟火熏出的泪水,聚精会神地四处搜寻。
“我不是叫你不要过来么!”那话音还未落,谢心语已是感到手腕被掐着生疼。,扭头看去楚浔正横眉竖目地瞪着她。
“我不要紧!”谢心语赶忙掰下他掐着自己的手道,“先想办法救杨妹妹!”
“你先回去!本王自有主张!”楚浔推着她,眼神骇人地要求谢心语立即离去。
他鲜少用王爷的头衔压人,谢心语只好就势走了几步,边走边道:“我晓得了,你赶紧去救杨妹妹!”待楚浔转过身,谢心语又找了个角落,小心地张望。
此时谢心语注意到小楼的西南角似乎出现了杨慧之的身影。她本想叫个家丁上去救人,再一想他们都未受过救活训练,贸贸然上去或许更乱。于是她一咬牙,拿起边上的一盆水,从上至下将自己淋了个透彻。
寒冬腊月,加上又是三更半夜,那凉水的滋味让谢心语不禁呛了起来。但是现在没有哆嗦的时间,她猫着腰,迅速地往楼上爬。
刚接近方才疑似看到杨慧之的拐角,就见她神情决绝地坐在角落里抹泪。
当下,谢心语就全明白了。
这火,可能就是杨慧之自己放的。她本来是一位倨傲女子,有着自己的傲骨,也有着深藏内心的****。若不是那一次茶馆的偷听,谢心语可能不知道杨慧之的用情之深。但她现在更加知道了,杨慧之也是个眼中容不得沙子的人。
原本欢欢喜喜嫁入王府,但是丈夫却是跟自己想像中相去甚远,得不到丈夫的宠爱,还被迫陷入家宅之争,这些原本都是应该是杨慧之最最不屑的。如今丈夫还跟自己的情敌一同出访,这一步接着一步终于抵触到了杨慧之的底线。
本来,由她这位“情敌”来做劝慰是最不合适的,可如今火势汹汹,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于是谢心语深深吸气,准备做出人生之中最困难的一场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