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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茹毛饮血偏笑浅尝客 渡恨眠愁可怜身外人

却说几人上至三楼,因时候还早,来用餐的人不过寥寥几个。苏婉君向四面一望,只见这一层饭厅虽是一个极大的空间,却不过摆着三、四张长桌,七、八张方桌,地方很是宽敞。每张桌子上都铺了红丝格的洋布,摆着一个大玻璃盘子,上面是一些香蕉、苹果一类的果品。西崽引着众人在一处方桌旁坐下了,苏婉君留神细看,只见这一张方桌设了四个座位,每个座位面前都是一个白瓷碟子,碟子上是一块雪白的洋手巾,叠得整整齐齐地摆着;碟子左右分设了一套西洋餐具,左手边是一长一短两把银叉子,右手边是一把细长条的餐刀,并两把银勺;碟子前面又摆了一高一矮两个玻璃酒杯子,还有一个小银圈,上头印了几个字。苏婉君一见这些刀叉摆了满台,先就是一皱眉,心想,我们中国人吃饭,不过两根筷子,一个勺子罢了,怎得洋人吃饭却如此麻烦,几乎所有东西都是双份的,岂不多余?于是将桌上的东西都仔细地看了一遍,先将餐巾打开看一看,又随意地放在桌上。又拿了一柄餐刀,一支叉子,在手上把玩,玩了一会,却不由地笑出声来。马杰成见了,笑问她道,“什么好笑的事?说给我听听。”苏婉君便把餐刀和叉子执在手里给他看,笑道,“我笑你们洋人,吃个饭也好像打仗一样,又是刀,又是叉的。索性再加个长矛,再配个盾牌,岂不齐全了?”马杰成见苏婉君一副憨态可掬的样子,嘴里又说着这样孩子气的话,也不由地跟着笑了起来。白朗见二人笑成一团,便问马杰成道,“什么事笑得这个样子?可见你对这位苏小姐是十分的满意了,菜还没上,对着个空盘子,倒先乐了起来。”马杰成笑着答道,“我是笑她说的话呢。她说我们的餐具像是兵器,有刀,有叉,就差一个茅,一个盾牌,便好上战场打仗去了。”白朗听了,也是哑然失笑。罗丝却微微一笑道,“说到餐具,我倒听说了一桩趣闻呢!早些年法国人和他们中国的官员开谈判,谈完了便请他们吃饭,谁知中国人用不惯刀叉,最后干脆用手抓着菜吃。法国人便笑说,他们中国人以为我们是野蛮民族,其实他们自己才是野兽呢!”又向苏婉君笑道,“苏小姐这会子拿我们的餐具说嘴,一会可别说用不惯,也学他们的样子,用手抓着东西吃,那可是丢人了。”苏婉君听他们说了一通,罗丝又望了自己说话,却可恨听不懂一个字,忙看向马杰成。马杰成却只对苏婉君道,“白朗太太是担心你吃不惯我们的食物呢!”苏婉君便道,“有什么吃不惯的?你们还能吃生肉不成?”马杰成笑道,“你若是吃不惯生的东西,一会不要点牛排就是了。”苏婉君吐了吐舌头道,“还真有生肉么?我随口一说的,谁知你们真连生的东西都吃呢!”想了一想,又笑道,“你们吃生肉,难道不怕人家说你们茹毛饮血,尚存野兽的本性吗?”马杰成虽不曾替罗丝和苏婉君传话的,却不料两边的话正好对上,倒也觉得有趣,因向罗丝笑道,“她也问我们,吃那半生不熟的牛排,不怕人家说我们像野兽吗?”罗丝听了这话,只当是苏婉君在回复她之前的话,脸上未免放出一点红色,心想,可不要小看了这个小姑娘,倒很有几分牙尖嘴利呢!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一面想着,一面更是注意她的举动。

这时一个西崽拿着菜牌子过来了,见四个人里虽有两位女士,其中一个却是个中国人,因此先把菜牌子递给了罗丝。罗丝接过看了,其他的都罢了,倒是主菜这一方面,今日的例菜恰好是一道牛排,心里不免有些犯嘀咕,于是调了个烤牛肉配布丁。接下给白朗、马杰成两个看了,白朗只点了一点头,不曾调什么菜,马杰成却调了道炸板鱼,又将菜牌子递到苏婉君手里。苏婉君将菜牌子打开一看,见上头密密的全是洋文,虽极力地去辨认,无奈一个字都不认识,因问马杰成牌子上写的是什么。马杰成还不曾开口,罗丝便将手里的扇子伸过来,点了一点马杰成的手背,笑道,“让苏小姐自己点罢,可不许你打枪。”马杰成笑道,“她如何会点英国菜?怕是上面的字都认不全呢!”罗丝便道,“苏小姐如今既和你要好,迟早也要认我们的文字的,何妨现在让她历练历练?且她方才见了我们,又用英文同我们问好,想必也会说一些我们的话,何至于连点菜这样的小事,也要你当帮手呢!”马杰成一皱眉,刚想说什么,瞥了眼白朗,却将话压了下去。苏婉君马杰成同罗丝说了几句话,脸上似是有些不豫之色,且那罗丝又向自己发着微笑,像是很在意自己的举动似的,这却有些不好意思再问着马杰成。沉吟了一下,回想起方才白朗点菜的时候,仿佛说了句什么「傲来特」,于是也学着样说了一句,便把菜牌子递给西崽。西崽接过菜牌子,又用英语问了句什么,苏婉君料他说的不过是客套话罢了,于是只随意点了点头,那西崽便下去了。苏婉君一转过头,却见对面的罗丝仍在望着自己,且那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不免在肚子里犯嘀咕,趁她不注意时,便低声问马杰成。马杰成虽知其中的关隘,无奈菜已点了,也只好说了句别的什么,将话头岔了开去。

一时第一道头菜奶油元蛤汤上来了,苏婉君一看,见是又黄又白的颜色,上面还浮着一层油,自己素来是不爱吃油腻的东西的,便觉没什么胃口。可又见四个人面前都是一样的汤,若是不吃这个,也没有别的东西可选,况且又实在想尝尝洋人的吃食,于是随手拿了个小勺子,挑了一小口汤喝了,只觉得浓稠非常,还带着点腥味,便放下了勺子。抬起头,又见罗丝冲着自己微笑,心想这白朗太太为何总是望着我笑?仿佛我身上有什么地方好笑似的!如此心里便有些不痛快,扭了头去不理会她,只看着马杰成喝汤。不一会三人喝毕了汤,西崽上来将汤盘子撤了下去,给每个人面前的酒杯里斟了酒,又换上主菜。苏婉君见罗丝面前的那一份是几片淋着酱汁的薄肉片,配了些萝卜白菜,并半只倒扣着的洋馒头;马杰成面前的则是两条炸鱼块,一份煮洋芋,另有一份青色的豆子。自己同白朗面前的却是一大块的牛肉,淋上了些深色的酱汁,还在兀自冒着热气。苏婉君料定这一道便是方才马杰成说的牛排了,心想,我怕吃这生的东西,谁知偏这一道菜摆爱我的面前,也是可厌。于是便拿了根叉子,伸手去叉马杰成盘子里的青豆吃。谁知才伸了手出去,便被马杰成一把握住,轻声问道,“你做什么?”苏婉君见马杰成如此的不尊重,大庭广众的便和自己拉拉扯扯起来,早红了脸,忙转过身去。一着急,手上的叉子便掉到了地上。幸而地上铺着毛毯,声音虽不算大,却也引得不少人侧目。其中有几个,与马杰成是熟人,都向他点头致意。又见马杰成身畔,竟坐了个年轻美貌的中国女子,都不免多向苏婉君看几眼。马杰成忙对众人欠身道了歉,命西崽将地上的叉子收拾了,又换了一副干净的过来。回头看见苏婉君只是侧着身子,低着头不说话,仿佛又羞又气的样子,便问,“你怎么了?”苏婉君见问,转过身来板着脸道,“你还问我呢?你为什么在这么多人面前捉着我的手?我不是你们洋人的女子,可以随随便便和人亲脸亲手的。你既来了中国这么些年,也该懂一些我们的规矩,怎么还这样不知道轻重!”马杰成听了苏婉君一番话,一时倒愣住了,半晌才想明白过来,只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便道,“你若是不把手伸到我的盘子里来,我又怎会捉你的手呢?”苏婉君鼓着脸道,“这是什么说法?难道我夹个菜也不许夹的吗?”马杰成笑道,“西菜的吃法,是各人吃各人的,不像中国菜,可以分着吃。”苏婉君听了,犹不肯信。马杰成便道,“你若不信,看看别人便知道了。”苏婉君便向四处望去,看了半天,竟未见一个人去夹别人盘子里的菜的。低头一想,他方才捉住我的手,或许是想趁旁人不注意之时,先制止了我,也好维护我的面子,若是这样的话,倒实在是我错怪了他了。因而半抬起头来,冲着马杰成望了一眼,又微微一笑,红着脸轻声道,“对不住,倒是我弄错了。”马杰成见苏婉君脸颊上飞着两块红晕,漆黑的睫毛低垂着,真是当得「娇艳」两个字,心里便想,我国的男子大多欣赏不了中国女子的美,这实在是件憾事。抛开其他的不谈,中国的女子光是这低头之一瞬,那温柔的模样,就足以叫人鉴赏一番了。这么想着,只顾往苏婉君脸上看,倒不觉出了神。白朗见了便道,“杰成,你在看些什么呢?难道看着苏小姐,便能看饱了么?”马杰成回过神来,又望了苏婉君一眼,才笑着答道,“你这番话,倒是合了一个中国的成语,叫「秀色可餐」,意思是鉴赏美人,好比吃了一顿美食一样,让人愉悦。”罗丝听了便插嘴道,“杰成,你倒是看着苏小姐便能看饱了,人家苏小姐到现在,可是一口没吃呢,倒是让她尝几口我们的吃食,好叫她品评品评。”一面说,一面只是将眼睛盯着苏婉君看。马杰成听了这话,却是微微一笑道,“罗丝今天是打定主意想看一出幽默剧,方才已演了个插曲了,还嫌不足吗?她虽是中国人,到底是我的朋友,她丢了面子,也好比我丢了面子。我和白朗相交多年,和你也算是老朋友了,你又何必非要丢朋友的面子才满意呢?”罗丝倒没料到马杰成会把话说得如此直白,一时愣住了,半晌才醒过神来,脸上未免有些难看,对马杰成道,“杰成,你这话说得可冤枉。我何尝要看你们丢什么面子了?我不过看苏小姐没吃什么东西,劝一句罢了。你这人,怎么变得如此多心起来?”马杰成笑道,“算是我多心罢,我向你道歉。只是你应该知道,他们中国人是不爱吃这些生东西的,恐怕你这一番好意,她是无福消受了。”罗丝听他的话,仍是有几分不客气的意思,还想说些什,么驳上他一驳,却听白朗咳了一声。转头向他看去,只见他虽不曾说什么,却将眉头皱着,很有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因此便只轻哼了一声,也不再说什么了,端起酒杯来只是喝酒。

那一边苏婉君虽不知二人办了什么交涉,却见罗丝先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后来马杰成说了什么,罗丝虽有些生气的样子,却渐渐不说话了,也不总是盯着自己看了。心下一忖度,只当是那马杰成同罗丝说了什么话,让她不要总是注意自己,罗丝虽有些不悦,也只好照办了的缘故。因此转过脸去,对马杰成又是一笑,问道,“你同那位白朗夫人说了什么?怎得她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呢?”马杰成笑着摇摇头道,“不说这个了。”又将自己的盘子与苏婉君的盘子调了一下道,“你既是不惯吃生的东西,我替你吃,你尝一尝这鱼罢。”苏婉君道,“吃西菜不是不作兴把菜调来调去的吗?”马杰成笑道,“管这许多呢!”又将牛排切了一块下来,拿给苏婉君看,说道,“有血的,你乐意吃吗?”苏婉君一见,忙摇了摇头,笑道,“你是野兽,你吃罢!”说罢,便低头拨弄盘子里的鱼,略微吃了几口,觉得口有些渴,见杯子里有酒,便想拿来喝,不料手又被马杰成按住了。一回头刚想说什么,马杰成先笑道,“对不住。你这杯酒也调给我罢!”一面说,一面将两人的酒杯也调换过来。苏婉君道,“这倒奇了,你方才说吃西菜不作兴吃别人的东西,为什么此刻倒来换我的酒?”马杰成轻声道,“傻子,你那杯是红葡萄酒,正是吃肉的时候配着喝。我这杯才是白葡萄酒,是吃鱼的时候喝的。我们既换了菜,自然也该换了酒。”苏婉君听了,不由地一撇嘴道,“吃个饭,也有这许多规矩,你们可真也不嫌麻烦!”马杰成笑道,“你若不爱吃西菜,等到了上海,我请个中国厨子到家里,单给你做中国菜吃可好?”苏婉君便问,“为什么单做给我吃?难道你那两位姨太太,平日里倒是跟着你吃西菜的么?”马杰成道,“我在家的时候,她们自然是同我一处吃饭。我若不在,她们便由外头馆子里叫了菜来吃。”苏婉君听了,只是低着头不说话,半晌才道,“既是这样,也不必特为了我请中国厨子,她们吃得惯,难道我便吃不惯吗?我倒有些不信这个邪!”说罢,端起酒杯,便尝了口酒,只觉这味道又酸又涩,放下酒杯,便冲马杰成做了个苦笑。马杰成见她这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早将笑容挂在脸上。一抬头却撞上罗丝的眼神,只见她慢慢地喝着酒,对自己放着冷笑,马杰成只挑了挑眉,并不理她。

一时四人吃完了饭,西崽又端上四杯咖啡,和一碟子牛油面包来。苏婉君一闻见咖啡香,便笑道,“我知道,这是「磕肥」,常大哥和我说过呢,这是拿磨过的豆子煮的,好像豆浆似的,可是也不是?”一面说,一面端起杯子,放在鼻子下面闻了一闻道,“这么香,我倒要尝尝这味道是不是和闻起来的一样好!”正要将咖啡往嘴边送,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将杯子又放了下来。马杰成却觉有些奇怪,因此在一旁观察着她,只见她偷向白朗和罗丝看了两眼,见他们往杯子里放了两颗洋糖,又倒了些牛乳,等了一会,便也依样画葫芦地照办了。又见他们拿了一把最小的勺子,将咖啡搅了两搅,才端起来喝了,便也低头也去找那把小勺子。谁料那把小勺子方才喝汤的时候已经用了,上面还沾着些黄色的汤渍,旁边一把略微大一圈的勺子,却没有动。心下便知自己用错了勺子,却也不好声张的,见没人注意,便将那把大勺子伸进杯子里,只略略一搅,便忙放回桌上。马杰成见她如此冰雪聪明,一点就透,早在心里赞了一声。苏婉君却不料自己的一番举动,正被人侦查个仔细,只是望着手中的咖啡,不住地闻着那股子香气。闻够了,才端起来抿了一口,却没料到如此喷香的东西,吃起来却和药水一样苦,待要吐出来,又怕被人看见,灵机一动,拿起桌上的餐巾捂了嘴,只作咳嗽的样子,却将那一小口咖啡全吐到了餐巾上。马杰成见她这一番举动,更是忍不住发着微笑。罗丝在一旁见了,虽不知马杰成在笑些什么,但他对这个中国情人十分满意,却是一望可知的了。心里虽是气愤,却不好说什么,左思右想,又生出一计来。便起身笑道,“吃得太饱了,我倒要去甲板上走走。苏小姐一同去吗?”马杰成听说,便转头向苏婉君道,“白朗夫人要去甲板上吹风,想邀你同去呢。你略陪她一会子,我用完了饭便来陪你。”苏婉君笑道,“你越发将我看作小孩子了,不过去甲板上瞧一瞧,还要你陪着做什么?”

苏婉君一面说,一面就站起身来,见罗丝已向船尾走去,忙将餐巾丢在桌上,便赶着要追上去。谁知身后正巧一个西崽走过,叫了声“密斯”,苏婉君回头一看,见他眼睛望着自己,倒好像在对自己说话,因此只好停下脚步,回过身来。那西崽说了句什么,又将苏婉君扔在桌上的餐巾拿起来,叠成一个小小的方形,又将桌子上的银圈子往餐巾上一套,依旧将餐巾放回苏婉君座位面前。苏婉君一愣,先是往罗丝的桌上看了一眼,见她的那条餐巾也是叠得整整齐齐塞在银圈子里,又向四处一看,见别人桌上已经离了座的也是如此做的,虽不明白是为了什么,但自己又做错了事却是一定的了。这时,一眼瞥见邻桌有两个洋人似乎很注意这里似的,一面向自己望着,一面互相说着什么,一面又看了看马杰成,那样子,像是在议论自己怎么连这也不懂得,又疑心因为自己的关系,叫马杰成也丢了脸。因此又是羞,又是愧,一张粉脸更是涨得通红,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幸而马杰成同那个西崽说了两句话,那西崽听了欠了欠身便走了,那两个洋人才渐渐把目光转到别处。苏婉君闹了这样一个大窘,是一点逛的心思都没有了,只对马杰成说了句“我先回房了”,便低头出去了。马杰成望了她的背影,皱了皱眉,又转过头向甲板上望去,却见罗丝也望着这里,脸上仿佛还带着一点得意的微笑呢。

白朗见苏婉君跑了出去,心里倒有些过意不去,对马杰成道,“罗丝如今做起事来,是越发的欠考虑,倒让你难堪了。”马杰成笑道,“罗丝的性子,你我又不是不知道,她和美玻一样,从小都是众星拱月一般长起来的,你不让她们做什么,她们偏要和你对着干,以为这样方才显得出她们的高贵来呢。”白朗道,“罗丝同美玻倒还是有些不同的,她家里虽也和兰地路家血缘相连,可到底不比她家财大气粗。况且我父亲也是个正经的子爵,只是爵位没袭到我头上来罢了。因此我们之间总还是讲平等的。”马杰成道,“那她今天这一番刁难,想必是为了美玻了。过去她在苏格兰,我来了上海,隔了十万八千里,因此她没法为她那位好友报复我。如今既跟着你来了中国,又借着我讨了苏小姐这个由头,正是她好借题发挥的时候了。”白朗笑道,“你既知道,当初又何必写信也让她同来,你只说中国地界很乱,她来了恐有危险,她便不敢来了。横竖在她们太太圈子里,也早有这样的流言。她现在既然来了,少不得要替美玻发发恶气的。”马杰成此时心里也有些懊悔,不该多事,倒叫美玻安插了一个眼线在自己身边,日日侦查自己的行动。然而碍着面子,却不好叫别人知道自己惧内,因而只笑了一声,向白朗道,“你知道,我这个人向来不理别人的事。她既想来,来便是了,虽则她会惹些麻烦,可我也不见得怎样怕麻烦。更何况,若是为了我自己方便,倒叫你们夫妻分隔两地,岂不是我太自私了些?”白朗笑道,“行了,有你这番话,便不枉我交你这个朋友了。罗丝的事就先放在一边罢,今天她总算是给苏小姐来了个下马威,心里一定很得意的,可若说她会再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倒也不会,因为她总是顾着我的面子的,所以你只管放宽心罢。”想了一想,又笑道,“我看你对那位苏小姐,似乎是很满意的样子。说起来,她倒真与你在上海的那两个姨太太不大一样,也许是因为年纪小的缘故,总带着几分天真的样子。”马杰成听他品评起苏婉君来,嘴角不禁带了一丝笑意,呆呆地想了一会,方才笑道,“不瞒你说,在码头的时候,我不过因为她同安娜有一分相像,所以才动了讨她的意思,可那也只是一时兴起的举动罢了,倒也不见得就把她放在了心上。可如今相处下来,我竟发现她的性子也同安娜有些相近,可惜她是个中国人,年纪上又不大对,不然我真要疑是安娜的灵魂又转世了!”白朗听了这话,却是一皱眉道,“你这话说得倒奇怪,我虽未和安娜说过话,却也见过的,我怎样就不觉得她与那位苏小姐有哪里相像了?你也不必每讨一个,都必得说出些那人和安娜相像的地方来,才显得你没忘记旧人。我看,你说苏小姐和安娜两个人像,这不过是你为了心理上安慰一些,胡诌出来的罢了,若是换一个人,你也必定能找出点相似之处来。”马杰成道,“唯其你没和安娜相处过,才说出这番话来。你若是同她谈上十句话,便知道我所言不虚了!苏小姐那一份聪明相,再加上那一副爱娇的样子,活脱脱和当年的安娜一模一样——安娜初来我家做事的时候,也不过二十岁罢了,连年纪都差不多。”白朗摇了摇头笑道,“你这个人,竟是如此执迷不悟,也罢了,只要你自己觉得快活便是。我只怕你怀着这样的迷梦,又要跌入一个深渊里去,不过这也是将来的事了,如今也虑不到那么远。”马杰成笑道,“多谢你为我担忧,我虽没有听从你的忠告,但是心里明白,你总是我的好朋友,所以才劝我这些。只是我已想通了,人在感情上还是秉行享乐主义较为合适,尤其在中国这样允许三妻四妾的制度下,更是乐一天算一天,若是哪天不高兴了,丢开手便是。”白朗笑道,“你这话,我又不敢苟同了。不过我也体谅你是被一段失败的婚姻困了太久,可你和美玻因为教义的关系,结了婚便不许离婚的,因此心里总是带着恨意。你如今来了中国,一时没有了那些束缚,却又走到另一个极端,在婚姻问题上是自由得过了头了。究竟你这样的放纵,是对是错,我没有资格来评价。你只需记住,我总是望你幸福的便是了。”马杰成笑道,“你的好意,我自然是心领的。如今且不谈这个了,今天这半天过得是扫兴得很,不如我们去我房里再叫上两个人打桥牌。我知道常先生是会一点的,你那位男仆想必也学过一些,凑一桌玩两局,也散散闷。”白朗笑道,“常先生和我那位男仆也加入吗?这要让罗丝见了,又要说我们胡闹了。”马杰成笑道,“理她呢,她是贵族的小姐,讲究那些,我们是两个平民,难道也端那样的架子吗?”一面说着,一面便与白朗自去屋子里做局打桥牌取乐。

却说那位苏婉君小姐,从饭厅一直奔回自己的房间,开了门便向床上一扑,直将脑袋埋进那西洋软枕里去,一动也不动,只是发愣。过了半日,脸上的红色是褪了下去,可心头却依旧有些闷闷的,便坐起身子来,将头发拢了一拢,靠在床栏上,想着心事。一时回忆起方才吃饭的种种事情,总有些疑心那位白朗太太是故意设局让自己难堪的,可自己与她非亲非故的,究竟哪里又惹着她了呢?许是她不满意马杰成讨了中国人做太太也不一定,然而这又不是她家里的事,何须她出来多嘴多舌的!一时又觉得这位白朗太太实在是个狠角色,面上虽带着笑,背后不防头便捅人一刀。那白朗看来同马杰成是很好的朋友,又跟他一起回上海去,恐怕以后同那位白朗夫人打交道的机会,必不会少,倒不能不多生个心眼。一时又觉得马杰成这个人,实在是个君子。登船之时,因见他久久不来,还担心他扔下那么些钱来讨自己,也无非是个随意之举罢了,不见得对自己真有什么好感。可方才吃饭之时,他是那样的卫护自己,为了我,不惜得罪那白朗太太,可知这个人,确对自己是用了心的了。一时又恨自己不争气,他这样卫护我,我先是领会不到,还以为他举止轻薄,倒在他朋友面前数落了他一顿,谁知他非但不生气,反语重心长地教导我。我闹了那样大一个大笑话,将邻桌的人都惊动了,他是那样卫护我,我却害他失了面子。如今我跑了回来,又不见他来寻我,可见他是有些恼了。一时又怨自己,为什么做事总是这样顾前不顾后的,早知道他们洋人规矩多,若是吃饭的时候能多长一对眼睛,先看看别人怎么行事再动手,岂不就不会着了那个白朗夫人的道了?苏婉君只是这么呆想,越想越懊恼。只可惜世上是没有后悔药吃的,既已闹了笑话,便该想着怎么补救才是。如今已算嫁了马杰成了,首先这些洋人的规矩,便得学一点。更何况听常叹秦说起,家里先讨的那两个姨太太都是穷苦人家的女儿,大字不识一个的,尚能学这些洋仪,我是个后来居上的人,若是连这些规矩都学不会,岂不是要她们笑话我?再有,便是要学一些洋文,我虽自负能说几个英文单词,比别人强一些,但实际用起来,便知道那不过连皮毛也不如。第一个便要先学会看菜牌子,还得听得懂那些西崽说的是什么,这样一来,至少吃个饭不再会闹笑话了。至于其他的,时日还长,只能慢慢学罢了。好在那位常先生的洋文功底想是很好的,船上的日子又长又无趣,不如从今日便学起来。一想到此,苏婉君忙从床上站了起来,对了镜子,重新梳了头,便去常叹秦的房间找他。

谁知常叹秦此刻正奉命在马杰成的的屋子里打桥牌,苏婉君去找他,却扑了个空。又疑心他是不是到甲板上吹风去了,便出来寻他。不成想才踏进甲板,没寻见常叹秦,却一眼望见罗丝正与两个洋人站在一处谈天。罗丝眼尖,见苏婉君来了,连忙招手道,“密斯苏,密斯苏。”苏婉君本想不理她的,无奈人家招呼了,总不能一点面子都不给。只得慢慢走过去,点了点头道,“密西斯白朗。”罗丝向苏婉君脸上望了一眼,只见她低垂了眼皮,有些没精打采的样子,不觉心里十分畅快,却故作亲热的样子,拉了她的手道,“这位是密斯特波普,旁边这一位是密斯特博伊,都是商行的董事,与杰成很要好的。”苏婉君只听懂「密斯特」三个字,便猜罗丝是在介绍身旁的两位先生,只得向两人点了一点头,又含笑向他们望了两眼。这一望不要紧,却认出此二人正是方才在饭厅之时,很注意自己的那两个人。苏婉君不知怎的,两颊烧也似的红成了一片,转身欲走,却又觉得这样未免显得太小家子气了,倒让罗丝更笑话自己。于是只极力地镇定着,脸上还带着些微笑。

这一位波普先生,和一位博伊先生,正是怡和洋行上海分行的另两位董事,因他们不是兰地路家族的姻亲,虽是董事,论地位却是比马杰成要来得低上一些,可是论才干,却要胜过马杰成几倍去。只因没攀上好姻缘,虽有本领,也只好差人一等,因此二人心里总是不服气。方才又听罗丝和他们谈起马杰成又讨了一房中国太太的事,二人才知用餐的时候那位冒冒失失,餐巾用完了,都不知道放回原位的中国女子,便是马杰成的新太太,一时勾起心中饮恨,难免有些不快活。那一位博伊先生,更是愤愤不平,哼了一声便道,“杰成这些年在上海的所作所为,未免有些太胡闹。如今公共租界要从怡和商行选一个人,去做那工部局的董事,听说竟有意选他,想是看在他与兰地路家是姻亲的干系上。殊不知他这样左一个姨太太,右一个姨太太,将他们兰地路家的脸面也丢尽了,这样的人,哪里好做租界英人的表率呢?”正说得兴起,罗丝却见苏婉君竟然也到甲板上来了,又见白朗与马杰成都不在,她正是落了单的一只孤雏,心里一喜,想这倒又是个好时机。于是忙将她唤过来,又假意殷勤地向波普和博伊二位介绍苏婉君。那二人也认出来苏婉君便是马杰成的那位中国姨太太,虽碍着自己绅士的身份,人家已向自己打了招呼,自己未便不理的,却也不愿意与她有什么好脸色。因此二人都只点了点头,便将脸扭过去,只装作远眺风景的样子。罗丝更是乐得如此,见二人都去瞧风景了,便也将身子转了过去,却寻些由头与二人讲些笑话,三人不时放出笑声,正是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竟将苏婉君丢在一边不理。苏婉君一个聪明人,虽听不懂他们的话,但他们这一副多嫌着自己的样子,岂能看不出来?一时又羞又气,脸上通红,却又不好走,只得在那里呆站着。罗丝偶一回头,见苏婉君还站在那里,低了头,直往自己的脚尖望着,很有些局促不安的样子,不由得又是一声冷笑,正要说句什么话,不经意向苏婉君双足瞥了一眼,却见她那一对三寸金莲,裹在罗袜里头,真如瘦笋一般,只手可握,忙回头叫波普、博伊两个来看。博伊见了,却是一皱眉,操着英文道,“他们中国人虽有诸多怪俗,然而最要不得的一项,便是女子裹足。此刻你瞧她这对对足,还不觉如何,待她们脱了袜子再瞧,这一双脚,简直是变了形状,十分的可怖。不说旁的,只说她们这一对畸形的双足,足以叫我倒胃口了,却不知杰成是如何想的,竟对这样的女子痴迷,娶了一个又一个,实是可笑!”罗丝听了博伊这一番批语,只觉心头十分畅快,不觉又向苏婉君脚上望去。虽她也碍了马杰成的缘故,不好逼着苏婉君立脱了袜子,瞧一个分明,然而她目光之中,那一分鄙薄,却叫人一望可知。苏婉君见这几个人,只是往自己脚上瞧,看那神色,颇有些讥笑之意,只一瞬,脸便红到了脖子根。心里想道,听那两个修女说,西洋的女子,都是天足,不裹脚的,也难怪他们见了我这一对足,要觉得新奇。可你们自诩是绅士淑女,便是心里奇怪,也不该当了人的面,就评头论足起来,分明欺我是个中国人,听不懂你们的话,便可肆意嘲讽,却可恨自己在说洋文这件事上,只好算一个哑巴罢了,心里纵有千般万般的话,愣是一句都说不出。这一急,便迸出几滴泪珠子,心里又倔强,想着若是此时哭了,更让他们看好戏了。因此只是极力地将泪水忍着,又站了一会子,低声说了句「索礼」,才转头走了。

这一走,不知怎么的,竟会不知不觉地走到马杰成的屋子外面来。因天气炎热,马杰成、白朗四人虽在屋里打牌,门却是半敞着的,为的是好通一些风,散散热。因此苏婉君一走到门口,马杰成一眼便看到了,忙停下手里的牌唤道,“苏小姐,请进来玩一会。”苏婉君便走进屋子里去,这时常叹秦和白朗的侍从见了她,忙站起身来,立到一边去。白朗见苏婉君来了,总不能把她丢在一边,四个人继续打牌的,因此便让侍从下去了,常叹秦却依旧留在屋子里。此刻常叹秦站了起来,苏婉君正好从他身前经过,常叹秦便望了她一眼,只见她一双眼睛,像六月里那带着水珠的荷花一样,眼眶水露露的,眼皮子上还带着些粉色,便疑心她是不是在哪里受了气,偷偷抹眼泪了,一时关切,忙问怎么了。不问则以,这一问,苏婉君越觉得委屈,将身子一扭,手帕蒙了面,便哭了起来。常叹秦见苏婉君哭了,刚想安慰她两句,又想着马杰成是她正经的丈夫,还未曾说什么呢,自己怎好开这个口,也只好隐忍着不说话。

马杰成见苏婉君哭了,却不像常叹秦这么焦急,只是向白朗和常叹秦两人望了一眼,白朗会意,也告辞去了。常叹秦却好似未领会马杰成的意思,依旧在一旁立着。马杰成只好不去理会常叹秦,站起身来走到苏婉君身边,扶了她的双肩,一面问她怎么了,一面扯她手里的帕子,要瞧她的脸色。苏婉君见他如此,只得退了一步,将身子背过去,嘴里一面道,“别闹了!”马杰成笑道,“谁闹了?你自己哭,倒说别人闹。”苏婉君听他这么说,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偷偷地把眼泪拭去,将手帕一甩,换上笑脸道,“好好的,谁说我哭了!”马杰成见她眼睛都有些肿着,却还只是嘴硬,便笑道,“你没哭,难道还在笑不成?”苏婉君道,“是了,我正是在笑。”马杰成便问,“既是如此,我倒要多问一句,你在笑什么呢?”苏婉君道,“路上瞧见好笑的事,自然就笑了。”马杰成偏是不依不饶,仍是问道,“究竟是什么好笑的事呢?”苏婉君见他说着那洋腔洋调的中国话,还只是打破砂锅问到底,一时忍俊不禁,掩了帕子,又是一笑。马杰成见了,笑道,“一会哭一会笑的,你真是个小孩子!”又见苏婉君脸上还带着些泪痕,便抢过她手里的手帕,要替她拭泪。苏婉君红了脸,一面躲,一面只是憨笑,一不留神却撞到了常叹秦身上,一抬头,见常叹秦一对眼睛正望着自己,更是红破了脸,忙闪身坐到一旁的沙发上去。马杰成见了,又对常叹秦使了个眼色,常叹秦略只得欠了欠身子,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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