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愁点点头,扶起司错将他背在背上往外走去,景洛吹灭了烛火,将被子快速叠好,关上房门抬步向外走去。
星夜暗沉,唯有一轮月皎皎孤悬,月色下的蔷薇未眠,较之白日更添清艳绝色,景洛步履不停,衣袂生风间带起零落的花瓣追随飞舞,她出了院门,立于石桥上,音色低沉道:“还不出来。”
隐在暗处的摄魂阁人立刻出现,跪地行礼。
景洛轻轻抬手示意让他们起身,看着为首的钧弦道:“西廷钰在何处?”
钧弦脸色苍白,看来也是受了伤的,抬眸看了眼昏睡的司错,对景洛躬身道:“在虞国公府的解语苑中。”
虞国公与摄魂阁主向来交好,看来此事老阁主也是许了的,他倒是放心自己的嫡孙冒险,不,或许他根本不在乎,司错虽天赋异禀,但也不是说不可取代,摄魂阁中还有很多孩子,都有可能成为下一个替代品。或许他还算到了自己会来寻司错,借我之力以保万无一失地将西廷钰带回天宸。
景洛微微眯起眼睛,眸中聚起寒霜之色,令众人皆如临冰雪深渊,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她慢慢收敛怒气,众人才松了一口气,景洛冷冷道:“老阁主真是好计谋,竟是连我也算计进去了。”
钧弦俯身跪地道:“公子息怒。”
景洛从莫愁背上将司错抱下来,见这孩子面色泛着病态的潮红,长睫微颤动,可能是梦到了什么,眉间的痛苦之色不由得让人心疼,她抬手轻抚他的眉心,缓缓将清凉的灵息输入,以减缓他的热度和痛苦。
也不知那老阁主究竟是如何的铁石心肠,能视自己的亲孙为一颗随时可弃的棋子。
司错的面色渐渐褪去潮红,景洛才收手将他抱在怀中,足尖轻点向乐都而去,莫愁和钧弦一众人隐匿了行踪跟在身后。
片刻后,景洛抱着司错落在虞国公府解语苑中,解语苑建在山腰,其中栽种着无数名花珍品,这名花凋零如美人逝去,香魂入梦,若教解语应倾城,卿不倾城谁倾城。她抬步走在青石阶上,前几日的几场秋雨将花赶下了枝桠,踏着步步的冷幽清香,踏入了一地的萎靡暗淡,月色朦胧下,这里不像是繁华辉煌的皇宫内院,倒像是一座用来祭献的花冢,魂牵梦萦。
隔着枝上残留的艳丽花色,可朦胧地看见有一人自阁楼中一步步走出来,如闲庭漫步一般。阁楼前的隐卫见景洛一步一步走近,欲形成合围的姿态,为鹤翼阵,莫愁和摄魂阁人亦形阵相对。
景洛在一颗数丈高的垂丝海棠下停下脚步,景洛微微低头轻唤了一声司错,司错睫翼微颤,缓缓睁开眼睛,抬手拂去她肩上的一片海棠花瓣。景洛轻柔地将他放下,钧弦立刻扶住他,她理了理司错的垂下的微乱的耳发,瞥了眼阁楼前的那人,轻声道:“司错,没事,我来给你撑腰,谁伤了你我必加倍奉还。”
话落,景洛清云剑出鞘,剑锋直指那人。
不远处那人看着景洛的剑锋眸光微凝,仍姿态从容地站在阁前,风扬起他青衫一角越发衬得他人如松柏,岩岩若孤松之独立。
风吹林梢,剑影如风掠过重重护卫,直接忽视了那些影卫,将四周视若无人,只一招便逼得那人拔剑出鞘,他一手执剑退了一步,姿态依旧优雅俊逸,连退的这一步都是自如而优雅,只淡色的青衫被剑风削去一角,他看着飘落青石阶下的衣角,清雅的面容上浅浅一笑道:“公子何来这么大的气性,此番初见,在下对公子未有敌意,若不能把酒言欢也不要刀剑相向吧!更何况公子执上古清云对阵,这不是以神器欺我吗?”
景洛微微偏头,伸出手来,指尖轻轻抚过冷冽的剑身,随着她的动作,清云缓缓散发出摄人的杀气,剑光大盛,不可遏止地将其威力释放,剑气如虎望吞噬万物。她抬眸对他一笑,唇角轻轻勾起,眸中似有烈日灼耀,灿烂明媚,敛笑凝眸,声音却如寒霜冰冷:“我就是欺你又怎样,我肯纡尊降贵地来欺负你,你应该感到荣幸。”
话落,二人于林间刀剑相击,霎时间,解语苑内花木泣露,被二人的剑气威压得轻颤失色,众人被击退三步,无法靠近,唯有那棵垂丝海棠被剑气波及时只如遇微风飘飘荡荡,一片娇柔红艳,犹如彤云轻散,柔蔓迎风,垂英凫凫,美不胜收。好似一位淑女正脉脉柔情地立在那儿观赏二人对战,风姿怜人。
孤月西沉渐渐隐匿在云雾中,东方现出一丝天光,景洛迎面击落了那人手中的剑,一掌击向他的胸口,他的身躯便如玉山将倾,向下坠去。景洛悠然落在垂丝海棠的枝干上,右手抬起手垫在脑后,身子一歪,懒洋洋地靠在树干上,将清云归鞘向下随意一掷,司错抬手接住。
景洛看着他落在青石阶下,青衫如蝶翼般飞舞,以剑撑地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猩红的鲜血从唇角溢出,鬓发微乱,月色暗沉下清雅的面庞上脸色苍白如雪,她看向司错,挑眉道:“司错,可还解气?”
司错慵懒地靠在树上,还有些虚弱地惜字如金道:“还行。”
影卫欲上前扶那男子,他却摆手令他们退开,他此时虽形容落拓,却依旧从容不迫地抬眸看着坐于红枫之上的景洛,温润一笑道:“既然少阁主已经解气,那便请公子将七皇子交给在下吧。”
景洛忍不住笑出声来,好意提醒道:“杨弇,你现在是败者,强弩之末,生死尚且在我一念之间,谈条件,提要求,你没这个资格。”
她闲适地撑着下巴看他,双脚在空中轻轻晃动,划出优美的弧线,“若我是你,既已追到了此处,又受了重伤,就该停手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来日方长,又何必纠缠不放,难不成你的陛下还会因此怪罪你吗?我敢向你保证,对于西廷新帝而言,他会更希望你活着,而不是让你不惜代价地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