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来无事,柳无忧领着阿鸾在御花园的池塘里钓鱼,小孩子坐不住,没几下就不耐烦地扒着栏杆看水。
“母后,我们还要钓很久吗?”她想去玩别的了。
柳无忧早已经练就了忽视小姑娘叽叽喳喳声音的本领,拿着鱼竿继续发呆。她以前也没有耐心,少年总是摇头,然后心思继续铺在钓鱼上面。他不喜朝政,却很擅风雅。
皇上……那边是不是没有了纷争,只有你想做的一切呢。
“母后,儿臣认为将来也会向您一样的。”小丫头心血来潮,愣愣地来了一句。
“嗯?”她敷衍,怎么还没有鱼。
“宫女姐姐们说母后是这南齐第一美人,现在还是南齐最厉害的女人呢。”昨天她在小花园里,两个宫女姐姐在那里小声嘀咕,她听得很清楚。
柳无忧失笑,逗她,“那恐怕是有点困难的。”
为什么,她不解。
“你看看你现在像个小圆球似的,还天下第一美人,哪个美人会是个小胖子?”
阿鸾……张着大嘴哇哇大哭,母后嫌弃她像个肉球。
身后的婢女手忙脚乱地哄着这个小祖宗。
柳无忧收了钓竿,无趣,这般闲事真真不适合她。
“你再哭的话更没有机会成为美人了。”
听了这话,还在痛哭的小姑娘瞬间止了声音,这变脸速度,倒是有几分她的风姿。
“那,嗝,我现在还有机会成为美人吗?”小姑娘对成为美人这件事情锲而不舍。
入夜,玄武潜入长宁宫,“主子,行云被抓了。”
她放下手里的书,手指敲着桌面。“现在人呢?”
“大牢里呢。”行云功夫不错,这次是遇上劲敌了。
“行了,哀家知道了。”她着了暗红色的裙子,腰封上绣着繁琐的花式,暗色衣服挑人,在她身上反而增添了神秘感,玄武跟随主子十几年,还是会赞叹主子真是绝代风华的妙人。
“不要私自行动。”天机阁是人所共知的皇家暗卫,如今新皇帝登基,迟早要交权的,她有点不舍了,这是他们培养了十几年的利刃。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时势所定。
“寒弱,陪哀家出去走走吧。”玄武消失后,她唤了在外间值夜的寒弱。
“主子,宵禁合适吗?”
“无碍。”寒弱从箱子里取来披风,洁白无瑕的披风只有领口是红色的,披风后面绣着一段梅花,纯狐狸毛制成的披风就这么被主子随手放在箱子里。
寒弱为她披好风衣,带了兜帽。
二人走在竹林之中,夜晚寒气还是很浓,这样的月色下,她有了一丝的悲伤。自他离开后,她还没有出来这样闲逛过,往日的种种浮上心头,她心里的愧疚反而加深了。
“寒弱,你说哀家怎么当时让他走了呢?”
寒弱知道他是谁,“主子,您拦不住的,不要再想了,日子还是要过的,而且,您忘了吗,很多人还要靠着您。”
她点头,吩咐寒弱去取她的竹笛,都好久没活动了,怕手生了。
寒弱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捧着她的笛子。
柳无忧一笑,“我想一个人静静。”她没自称“哀家”,反而用了“我”。
寒弱闻言,心里叹了口气,还是默默地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柳无忧一个人。
很久以前,长宁宫后面还是一片桃林,她想把这里种上竹子,其实只是提了一嘴,他放心上了,等她再来的时候,桃林成了竹林。
她心情复杂,他对她好,但是却不是一个真正的帝王,一个皇帝怎么能放下朝政来监督下人种竹子。
前面是惊鸿湖了,她停顿脚步,将笛子送到唇畔,悠悠的笛音里带着淡淡的忧伤,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他与她今生的爱恨情仇在这样一个夜晚真正结束了。
笛声哀婉动人,却又带着一丝冷气,飘到了对岸。
燕辞负手在湖边,仪仗队在远处,只有苏渐行和齐裕德跟在身边。远处的笛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是谁?”月光下,她红白相间的衣服亮丽鲜艳。
齐裕德眼一眯,“是柳太后。”
柳无忧自是也第一时间感受到了他们,这些都影响不了她,她不想见到他们,算不上是仇人,但是终是身上沾着鲜血;她还记得,那天她准备抹脖子时他赤手夺剑时,满手的血,当真是……恶心。
一曲结束,她转身隐入竹林中,空留下淡淡的花香。
两日后,江北王府老老少少抵达京诚,王府的妻妾们正式入主了这个寂寞而热闹的皇城。
“皇帝没有儿女?”她蹙眉,拿着棋子。
“是。”寒弱回,她也好奇,江北王几近而立之年,膝下无子,“而且江北王妃几年前故去后,江北王并无续弦。”
柳无忧沉吟,又落下一颗棋子。
“咱们景帝不也无子吗?”
“可……”寒弱闭嘴,大致不一样吧。
“也是,先帝独宠哀家一人,他无子,是我的错。”
当年为了这个,御史大夫差点把她祖宗十八代都揪出来问候一遍了。
到现在她的耳边还记得很清楚蓝淑妃那句“不下蛋的母鸡”。现在蓝淑妃的骨头估计都烂没了吧。
“好算计。”她扔下手里的棋子。
“啊?”
“试想一个人若是有了牵挂,如何能厮杀战场呢,有多少英雄豪杰为了子孙后代最后只能委曲求全呢。”母亲江北王没法抛弃,但是妻妾就不一样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当前各自飞。咱们这个皇帝啊。”她大笑,她很满意。
寒弱后背发汗,这皇帝陛下城府竟然与主子不相上下。主子这才遇到对手了。那万一,她有些担心。
但是看到主子心情愉悦,又拿起了往日的书本,神采飞扬,她的心又安定了下来。
“娘娘,后宫嫔妃前来请安。”她是嫡母皇太后,身份比燕辞的生身母亲按理来讲还要高贵上几分,如今嫔妃刚刚进宫,主子却称病不见。外人怕是会想主子这是露了怯。
“不见。”她病了,太医院都确诊了的,几个女人,能掀起什么风浪。
她斜躺在榻上,紫檀木的床榻精致而尊贵,却远比不上榻上的美人万分之一。
屏风上的精雕玉楼在阳光下形成点点的阴影,窗前的树枝爬进了室内,暖阳之下,睡上一觉岂不快哉。
慈宁宫中,原本北江王府的老王妃如今成了西宫之主,皇帝未立皇后,柳太后又迁居长宁宫,众嫔妃向虞太后请安。
坐在最上首的女人四五十岁,保养得宜,一身宫袍,尊贵无比。座上女子正是皇帝的母亲,现居西宫的虞太后。
她下首坐着一二十岁左右的女子,桃红色的外衣,并着深蓝的长裙,外面则披着一件白色的褙子,头发梳成飞天髻,这是虞太后的侄女,皇帝的表妹,后宫无主,她是淑妃,自是得势到极点。
郑敬妃坐在后面,眼里藏着的恨意顺着眼角丝丝缕缕泄露出来,如果郑贵妃还在,她必成了这后宫之主,又怎么会屈居人下。想到这里,她更加憎恨柳无忧了。
此时的柳无忧并没有关注从北地新来的后院女人。皇上抓了行云,此时却不是将天机阁交出去的好机会,这倒有点麻烦了。玄武自小在宫里长大,熟门熟路,她放心,不过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红衣少女走近,“主子,周贵妃她投靠了虞太后。”
意料之中,只不过她也太沉不住气了,投靠了太后就有人为她撑腰了吗,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