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无忧的出现无异于火上浇油,有人首先发难,“皇后娘娘虽是统领六宫,但是后宫不得干政。”
“妇道人家怎么能来前殿?”
柳绍与女儿对视一眼,默不作声。
她等众人的声音渐渐平息,才悠悠开口:“本宫自然知道的,但是本宫次来乃是受先皇所托。”
“这……娘娘,朝堂上的事情都是男人的事,您还是回后殿吧。”
“是啊,娘娘。”
就是这样,就因为她是个女子,就只能做他人的玩物,爬的再高,又有何用。
她望向立在那里的江北王,眼里的悲伤像是下一刻就会溢出来。
“秋嬷嬷,呈上来。”
秋嬷嬷闻言,捧着诏书进来。
“李公公,有劳了。”
“这,”御史大夫跳出来,“这陛下的诏书怎会给您呢,于情于理不合?”
“娘娘,”信阳王眼底一片灰暗,“三思而后行啊。”
柳无忧也不生气,轻移莲步,缓缓走向宁王,宁王坐在轮椅上,眼里带着鄙视愤恨,“娘娘这是做什么?”
“我知道王爷还记恨着本宫废了你的双腿,可是,当年的事情也不能全怨本宫啊,”她将手里的诏书扔到他身上,“宁王识的笔下的字迹。”
转身又道:“太傅、国公和阁老也都是平素与皇上亲近之人,几位先看看吧。”说罢便站在一旁不语。
宁王翻了翻,接着给了其他几人,这的确是先皇的字迹。
几位元老稀里哗啦的跪了下来,其他官员也跟着跪下。
宁王自是无法下跪,他的视线自是之中都没有离开过仪态万千的柳无忧,眼神晦暗不明。
江北王率先跪下,接着厉王也跪了下去,信阳王也无奈,只得跪了下去。
朕在位七载,遭天下荡覆,幸赖祖宗之灵,危而复存。然仰瞻天文,俯察民心,炎精之数既终,行运在乎江北王。是以前王既树神武之绩,今王又光曜明德以应其期,是历数昭明,信可知矣。夫大道之行,天下为公,选贤与能,故唐尧不私于厥子,而名播于无穷。朕羡而慕焉,今其追踵尧典,禅位于江北王燕辞。
“臣等谨遵圣喻,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震天的喊声响起,柳无忧亲眼看到了一个王权的更替,他们的时代过去了。
从此以后,她不再是皇后娘娘,而是皇太后了。
她的目光挪向高位上的男人,“陛下说了,此乃国家危亡之时,葬礼从简,众卿家亦不必守孝。”她说完,不欲再听,出了大殿。
以后,她又是一个人了。
一个月后,前殿传来礼炮响声,新皇登基,难得一见。
柳无忧在长宁宫里歇着,“太后娘娘,为何我们不去西宫,您才是嫡母皇太后啊。”烟蓉不解,她是新过来的婢女,替太后鸣不平,“便宜了虞太后了。”
“好了,哀家喜欢清静。”
习惯了长宁宫的僻静,一片竹林,三两荷塘,神仙也不过如此了。
烟蓉欲说些什么,被霜凝拦下了。
主子有自己的打算,她更担心的是庙里的那位是不是等不及了。
“霜凝,沉住气。”
她不想和一群废物谋事,如果一颗棋子不听话了,索性就换了。其他的太浪费时间了。
“主子,公子回漠北了。”
她点头,这样也好,朝堂的是是非非不适合他。
她收了收裙摆,出了殿门,入眼的便是一片荷塘,此时荷花还没有结苞,春寒料峭中也藏着生机。这绿色的水面虽是平静无波,可是嬉戏的鱼虾却从不曾断过。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亘古不变的道理啊。
江北王府一片喜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而自家王爷问鼎江山,他们就要进京城,开始新的生活了。
后院玉人轩,郑侧妃听了这一消息,拍手叫好。
柳无忧,你灭我全族,如今却成了寡妇,真是报应不爽,天道好轮回啊。
郑侧妃,名郑馨暖,是当年郑氏的族亲姑娘,不过郑家本家与她们家不知道隔了多少代了,郑家倒了,她虽没受牵连,但是却也听尽了冷嘲热讽。
如今,她终于有机会报仇了。
“哼,柳无忧,落到我手里,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她手里的金钗被掰弯了,声音里淬着毒。
她的侍女垂头,替主子口中的柳无忧暗暗担忧。
深夜,柳无忧屏退众人,只留霜凝在身畔。
“娘娘,还不休息吗?”这都丑时了。
“不着急。”她似在等人。
果然,窗前窜过一道黑影,一道高大的身影立在她们面前。
“大胆,敢擅闯太后寝宫。”霜凝冷喝。
“去门外守着。”柳无忧出声,一点都不惊讶于他的到来。
信阳王眼睛带着欣赏,这才是聪明女人的样子啊。
“信阳王私闯哀家的寝室,想知道些什么?”她一身白衣,头上攒着一朵白花,既简单素雅又透着风情。
信阳王掀唇,“这诏书,是真是假?”
倒是直率,不过想来他也没什么好畏惧的了。
“真的。”
“娘娘说这话对得起先帝,对得起南齐皇室吗?”他咄咄逼人。
柳无忧轻哂,不屑于他的威胁,竖子无能,又能怪谁。
“我对得起他们的前提是他们对得起我啊,真假有意义吗,重要的是如今天下人信了,这就是真。”
信阳王上前一步,“想来娘娘早有打算。”
她摇头,外面呼呼的风声,吹散了她的声音。
“我求的,你给不了。”
她的笑容如同盛开的牡丹花,一缕长发散在额前,多了几分娇柔。信阳王一时晃了眼睛。
“娘娘宠冠六宫,如今新帝登基,以后娘娘任凭千种颜色也只怕无人欣赏了。“
这话诛心,也是事实,二十多岁的女人,以后深闺之中,想必也不好过,这漫漫长夜,难熬的很。
“若娘娘肯与微臣一同回信阳封地,这皇位不要又如何。”他凑近她,手里把玩着她的秀发,眼睛带着迷恋。
“是吗?”她岿然不动,像是没生命的娃娃。
“自然是,新皇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啊。”他道,“娘娘,去了封地,娘娘可随意出府游玩,甚至臣可以废了王妃。”他诱惑。
废王妃?自然是,有了她,什么没有,何况一个王妃。打得一手好算盘。
可惜了,她志不在此。
“王爷再不走,怕是走不了了。”
他抬眸,俊美的脸上透着兴味,这位太后娘娘倒是真有几分意思。
窗子被关上,她掀了床帷,躺下来。
宫外的世界,她的记忆里都模糊了。想过的,但是终究只是想了想。
紫徽殿,齐裕德弯着腰站在新皇面前,“皇上,主子们都进京了。”
燕辞点头,这事高绍已经飞鸽传书说了。
“还有事?”他不耐,皇帝留下的烂摊子,他现在头疼的很。
“昨儿个有人进了长宁宫。”齐裕德眼一闭,“是信阳王。”
他提了兴趣,示意他继续。
齐裕德知道自己这事办对了,才放心大胆的说:“奴才是听长宁宫的小宫女说的,昨天晚上信阳王找了皇太后,两人谈了两炷香的时间。至于说了啥,这个……”他还没那么大本事,听俩人说了什么。
燕辞低笑,脸上笑意更浓,既然是密探,有哪能这么轻而易举让他们知道,这个柳太后是在向他示好。
齐裕德惯会看人脸色行事,知道这招下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