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上早班,早班的意义就在于你可以近距离的看着一大群还没有睡醒的人,表情僵硬的站在路旁等车,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想。他们睡眼朦胧的吃着早餐、打电话、吵架、微笑、不开心或者看着天空发呆,好像自己和身边的一切都没有什么关联,这很容易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进入了《行尸走肉》的剧情之中。
其实我一直希望自己能够变成男主瑞克一样的存在,突然进入了一个失去秩序的世界,在那里真实的人性无处可匿,争端和冲突无处躲藏,而这绝对是创造新生活和重塑自己的良机,但是那会很艰难、异常的辛苦。
估计许多人都有过类似的想法,可你有没有想过,要让自己变得非常强大才能面对这一切?不然幻觉和恐惧会无情的吞噬你,把你扔进一个更黑暗的深渊。指望生活去改变自己是不可能的,除非你想要的就是随波逐流。
五点四十分,闹钟刚响的时候我就后悔了,根本没必要起的这么早,八点钟上早班,何必如此挥霍这一百四十分钟的时间呢?
天气变凉了,小强的数量明显见少了,这让我觉得有些孤独。可能因为我不再买面包了,它们不太喜欢馒头的味道,但是没有办法,我也不喜欢。
吃完早餐,我看了看表,刚刚六点零五分。下班回来应该去买一些咸菜,每天早上吃完豆奶泡麦片以后我的胃里都会发酸,然后像火烧一样的难受。或者我也可以去买两个馒头和两头咸蒜,饥饿的味道应该很不错,我早该尝试一下了。
穿着新买的V领毛衣和休闲皮鞋走在南平庄狭窄的小巷里,我觉得自己还是蛮帅的,似乎已经找到了一些都市白领的感觉,就是那种有些拘谨、后背紧绷的样子,时刻留意着别人的目光和看法。
“我今天没什么事儿,下午咱们找个地方逛逛?!”
路由发来了一条信息。
我萎靡的精神为之一振,紧绷的后背马上放松了下来。运通101及时赶来了,人群呼啦一下集中在一起拥向路边,我赶紧跟随着他们的脚步走上前去,秋天清晨的寒意在一瞬间就消失了。
这绝对是一个好兆头,也是一个好的发现,等天气变得更冷一些,我想我还是有取暖的地方和方法的。
时间尚早,车上的人还不是很多,起早赶车的帅哥靓妹们还没有完全清醒,大多都倚着车身在看手机或者闭着眼睛打瞌睡。我仔细看着车窗外的景色,不想错过一丁点儿美好的事物,其实他们和它们每天都是不一样的,只是没有及时的自我觉察而已。
很多地方正在修建2022年冬奥会的基础设施,在工地四周设立了高大的围栏,很多色彩鲜艳、内容醒目的标语和口号让人觉得城市的未来充满了希望。公交车转过一个路口,在另一侧的围栏上面,我忽然发现了一些不和谐的因素。
“努力改善民生更切实际!”
不知是谁在一句宣传语下面用自喷漆喷涂了这样一句话,看起来与周围的一切很不协调。我想这种态度有些过于偏激了,这样以偏概全是不解决问题的,还不如利用好自己的时间去做一些对自己、对家人和朋友有益的事情。
“如果人人都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家园…”
我突然想起了这句经典歌词,小时候在电视上听这首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可多年以后这样的一个清晨,在遥远异乡前行的路上,我对它产生了深刻的理解和认同。
唯有爱能改变人与人之间那粘稠的、不健康的关系,是真正的爱,不是对爱的误解甚至是以爱之名的控制、欺骗、占有…这种情形我见得太多了,每当这种人和这种事出现在生活里,我的第一反应总是感到恶心和愤怒。
我知道这样的认知有些过激,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都想尽量让自己过得舒服、开心,但那的确有一些难度。
顺利换乘了406,距离北辰桥越来越近了,我想起医院前台的美女护士。我想我今天的首要工作任务就是加她的微信,了解她和她的生活:她来自哪里,她已经有男朋友了么,她对自己有什么样的期待,她对未来有信心么…
这绝对有助于开拓我的视野,丰富我的生活,让我变得不一样,不再那么狭隘而且目光短浅。人和人一旦产生了关系,就有可能摧毁或者重建生命的轨迹,但关键是你活着,就总要允许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可我今天的工作内容和昨天的一模一样,不一样的地方只是新同事们穿的衣服、我们聊天的内容和午餐吃些什么。前台的美女护士也不在,可能她今天休息。
好吧,让我们成熟一些,别再那么急于求成,如果有些事情的发展没能如你所愿,应该是上帝为了保护我们不受伤害而插手其中。
吃完午餐,同事们有的在玩手机,有的在打盹,所有人都有些困倦了。我走出办公室,想在医院里转一转,看看能不能遇到什么不那么无聊的事儿。
一对儿父女坐在一楼走廊的长椅上,父亲穿着朴素,黑着脸,看上去好像有什么不幸刚刚发生在他身上。女儿也就十一二岁的样子,穿着一身廉价运动服,短短的头发,眼神迷离而失落,俨然一个等待上庭的罪犯。
我看看手表,已经快下午一点了,他们应该是在等待心理医生来上班,等待着有个人能听听自己说说心里的话,或者是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和痛苦的经历。如果只是无处诉说或者缺乏倾听者,我想他们完全没有必要千里迢迢来这里寻找知音,几乎所有事情都是言之不明且求之不得的,他们不知道么?
我经过他们身边,没有勇气看他们的眼睛。
在走廊的拐角处有两个房间,门牌上分别写着“物理诊疗室”和“电击治疗室”,我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连忙转身上楼,逃回了办公室。
坐在电脑前,我无法继续背诵各位老师的资料了。看着他们的照片,一个个和蔼的笑容背后似乎都隐藏了危机四伏的阴谋,让我莫名的开始恐慌。负责接电话的小女生依然没有和我说起wifi密码的事,我也没有心情再问。大家讨论着加班和提成的问题,我一句也无法插言,他们说话的声音听起来遥远而且模糊。
终于挨到了接近下午两点半的时间,我像个无意间闯下大祸的人一样,头也不回的落荒而逃。
三点半的时候,我和路由坐在食宝街的路边,看着往来的美女和帅哥,再次谈论起人生意义和关于爱情的话题。微风轻拂,阳光柔和,我的内心终于恢复了平静。
一个穿着黑色短毛裙和非常夸张的高跟鞋的长发美女吸引到了我俩的注意,她应该在三十左右岁,迈着自信的步伐走在街上,与身边两个同行的朋友谈笑风生,既性感又成熟,非常非常迷人。
路由猜测她应该是某公司的部门负责人,利用下午茶的时间跟上司或者客户出来喝喝咖啡,顺便谈点事情。我觉得她更像是花店或者高档餐馆的经理甚至老板,由朋友陪着来中关村考察项目,并不是看上去的那么悠闲。
但她美丽的容颜和接近完美的身段绝对是无可挑剔的,这一点得到了我和路由的一致肯定。我们开始讨论如果有这样一个女友,自己该如何把握机遇,如何由此过上自己一直想要的那种生活。
不一会儿,高跟鞋美女竟然再次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向她来时的方向走去,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气氛马上变得紧张起来,我和路由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反复说着该如何上前跟她搭讪,由谁先来等等之类的废话。大概一两分钟的时间过去了,我犹豫再三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决定力排众议、亲自上前一试,却发现那个高跟鞋美女早已消失在楼宇之间。
路由摇了摇头,依然是满脸无所谓的态度,继续朝着路过的落单美女打着口哨。我十分的后悔,认为自己又错过了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并且禁不住开始幻想如果自己能够及时上前搭讪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结局,会不会真的产生奇迹、力挽乾坤。
“别指望着奇迹发生,那是小说和电影里的事,咱们只要学会面对现实的残酷就好!”
路由点了一根烟,十分写意的吐出烟圈,用无比确定的口气说到。
我扬起头看看树枝缝隙中的蓝天,张开双腿试着往后仰去,想躺在地上好好的休息休息,但也只是做了做样子而已。
“奇葩A昨晚给我发微信,问咱俩啥时候有空请他吃饭。”
我闭上眼睛,感觉着自己的声音,这声音有些遥远,有些飘忽不定。
“嘿嘿,我就知道他肯定忍不过两周的时间,不把上一顿饭钱吃回来是不会罢休的,这个傻叉子!”
路由的回答像一根燃烧的火柴被扔进汽油桶,瞬间点燃了我的情绪。我像疯了一般狂笑不止,一只手不停拍打着没有靠背的木质座椅,一直到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
路由继续淡定的抽烟,但他还是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瞥了我一眼,终于也开始大声笑了起来。
“傻叉子!”
“傻叉子,哈哈!”
“煞笔叉子,卧槽,哈哈哈!”
“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