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一号的早上,外面的世界很安静,温暖的阳光透过出租屋狭小的窗户照在我的脸上,我醒了。
我翻过身,看了看昨天夜里自己放在地上的半块面包,它已经被小强们吃的差不多了。我自认为很聪明的想到了这个方法,这样它们就不会趁我熟睡的时候爬上床,肆无忌惮的啃噬我的睫毛和皮肤。
快九点钟了,我决定起床出去吃个早餐,然后去干点儿有意思的事儿。周末了,不必工作的人应该好好庆祝一下。
外面没有风,太阳大大的,南平庄里一片祥和。人们大多都在睡懒觉,街上空空的,多少显得有些寂寥。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坐在超市门口,不住的轻轻点头,好像还没睡醒的样子。
我信步向前走着,不再担心会被对面急匆匆赶路的行人和身后飞驰而过的摩托车撞到,初到这里时,它们总是让我心惊肉跳。那两只黄毛狗在小路口垃圾箱旁吵架,依然没有分出胜负高低,腰身弯曲的老头在认真的翻捡垃圾,嘴中依旧喋喋不休,念叨着以往生活中的种种美好和不公。
前方出了路口右转就是我常去的那家早餐店,他们家的包子很大,粥的分量也很足。偶尔我会和老板闲聊几句,他和他的老婆都来自安徽,都还不到四十岁,他老婆长得挺漂亮的,不怎么爱说话。
还没走出巷口,我惊喜的发现半根火腿肠安静的躺在路边的排水沟边,似乎依然很新鲜、很无辜的样子。一定是哪个粗心的家伙把它丢在了这里,看起来有些可怜兮兮的。
此时此刻,我依然清晰记得当时自己看到它的第一反应,我真的很想把它捡起来吃掉,再次体验一下记忆中那鲜美的味道。
当然,我并没有那么做,估计以后也永远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但那冲动深深的触动了我,在我记忆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我若无其事的转过街角,走进早餐店,照例点了包子和小米粥。可不知为什么,今天的它们对我来说简直是食之无味、难以下咽。也许是受到了那半截火腿肠的强烈冲击,我暂时还不想吃其它食物。
我想对于某些人来说,我就是一成不变的包子和粥,看似生活必须而已,吃多了就会感到厌烦。而我却喜欢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乐此不疲,百试不殆,也许我想以此忘记自身的平淡和无聊吧,也许这是我的问题。
管它呢,反正都是一样被吃掉!
心里面这样想着,我开始觉得舒服了一些。
太阳已经升得老高,天空也很蓝,这样的好天气在北京已经开始变得比较常见。
我挑了一台很新的小黄车,骑着它悠闲的上路了,我决定一个人去天安门广场转一转,去看看国旗,去看看熟悉的风景。
过了稍显陈旧的四季青桥,一路向东,天气越来越热,车流和人群也变得越来越密集。我是一条顺流而下的鱼,不由自主的向着目的地奔去,寻找着更美的风景,却发现距离拉近了,反而看得不是那么清楚了。
快到动物园地铁站的时候我停了下来,准备在荫凉处休息休息。九月的北京,距离秋天还很遥远,十点钟过后,似乎马上又回到了炎热的夏天。
有两个人正在桥下钓鱼,这里应该是个闸口,水流有急有缓,是鱼儿们觅食的好地方。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衣着很精致,坐在一课大树下面,用一根不是很长的鱼竿,时而把小鲫鱼从水面盘旋的泡沫中提出水面。如果上钩的是一条叫不上名字的小杂鱼,他就会低声的咒骂一句,用力把小鱼扔回水里。获得重生的小鱼欢快的钻入水中,我衷心的为它们感到高兴。
另外一个钓鱼人看起来岁数更大一些,偶尔和这个中年男子开开玩笑,嘲笑一下他的钓技和钓获。中年男子总是不屑一顾的笑着,偶尔回敬一句粗俗的北京方言。
他把钓上来的小鱼放进身边的一个塑料水桶里,鱼越来越多,眼看就要装不下了。
他又一次提竿,鱼跑了,兜里的手机响了。他扔下鱼竿,拿出手机讲了两句就匆匆挂断了电话,然后起身把塑料桶里的鱼全部倒入河里,一边收拾渔具一边自顾自的说:
“回家喽,中午婆娘要包饺子!”
“婆娘想你了,想要你赶紧回家包饺子呢,哈哈哈!”
另一个钓鱼人大声的和他开着玩笑,笑得很是开心。
我为那些重返自由的鱼儿感到开心,它们由此获得了第二次生命,虽然前路坎坷,但至少有了新的机遇。
我转身离开,准备再次上路,却发现我的小黄车不见了。本打算稍作逗留,所以刚才我并没有锁上它,看来是另外一个急匆匆赶路的人把它骑走了。
我很意外,自己心中竟然没有丝毫的恼火,也没有不满或者无奈的情绪。
我为那个人感到高兴,他(她)一定是有更为紧急的事情需要去处理,才会这样不拘小节的骑走别人的车。
我希望他(她)一切顺利,更希望那两个钓鱼人一切顺利,当然,也包括那个中年钓鱼人的婆娘。
我暂时还租不到车子(我没开通其他品牌的共享单车),但这无关紧要更无关大局,我可以走路,继续前行,只要目的地还在,只要自己还在,就已经足够了。
时间、道路和方向,以及与它们相关的所有崎岖,最后都会是美丽而有意义的。就像在电影《荒岛余生》的结尾,查克与自己深爱的女友告别后,在一个十字路口向那个开着皮卡的年轻女孩儿问路,他脸上的笑容是如此的真实而幸福。
他失去了一切,人生被清空,又一次回到起点。但他已然熬过了所有不幸和苦难,得到了方向与祝福。
而我和我今天的目的地之间,还有十九公里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