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晚上,我们深陷迷乱的疯狂之中。
我们像两个饥渴而无知的孩子,不停的探索着这个神奇的世界,一次次的想要把它完全的占为己有,却在不知不觉间丢下了自己的一切。我们由此都变得更完整了,也变得更加完美,宛如新生。
这里好像不再是我的房间,一切都不再是冷漠而丑陋的:床头的书架和书籍变得光洁如新,从死一般的寂静中逃脱出来;随处乱扔的衣服看起来既得体又有个性,根本不必整整齐齐的挂在衣柜里;被放在墙角的吉他跃跃欲试,耐心的召唤着它的主人…
我很困倦,却不忍心就此睡去。
月亮升得很高,我却看不到它。我只看到明亮的月光照在小七洁白的皮肤上,照在她不做任何修饰的黑色秀发上面,夜色深沉。
小七的呼吸声很轻、很均匀,似乎有一滴泪水浸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折射着洁白的月光。月光碎了,又沾染了其它斑斓的色彩,涂抹在我陈旧而整洁的床单上。
小七说她很喜欢我床单的味道,我说那是成熟男人的味道,她说不是,她狡黠的笑着说那是善良又猥琐、胆小又小器的味道,只不过挺新鲜的。
我说女人无才便是德,女人太聪明了看着就不可爱了。小七说我没想到你会说这么俗气的话,你的确是个胆小鬼。我说我可能已经爱上你了,小七眨了眨眼睛,没有回答。
说完这些,我们再次拥抱在一起,我们变得温柔了许多,眼神中多了一种试探性的、礼貌的问候。我们都想尽力隐藏这些感受,并且都感觉到了双方为此所做出的努力,这种努力加深了它对我们的影响。
这让爱变得伟大,也让它蒙羞。
但这小小的犹豫徘徊不会影响到真正勇敢的人,不会影响小七。而我,这个猥琐的胆小鬼,我心底有可能是敏感且无畏的,我只是感受到了那波澜的边缘而已。
许多人都曾被这波澜淹没,许多曾经相爱的人。也许他们只是在演绎爱情,被动的完成这个自己并不了解的过程,然后在一次次失败过后变得麻木不仁,嘴上说着不再相信了,转过身去,继续用恶毒的语言攻击它、诋毁它…反正观众是无所谓的,只要你不把自己真正的的遗憾说出来就OK了。
“你怎么还不睡,是累坏了么?”
小七醒了,这一次,她眼中的光没有被时间带走。她脸上的笑依然很美,而且变得更加自信从容,也更有魅力了。在这一刻,她不再比我年轻稚嫩,她似乎比我更加成熟果敢,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没累坏啊,就是感觉自己好像瘦了一些,应该是燃烧掉了一些脂肪吧…”
“你真虚伪!”
“是你说的,我是个胆小鬼!”
“胆小鬼不一定虚伪!”
“有时候,胆小鬼什么都做得出来,你都想象不到!”
“对,他们最擅长的就是摇旗呐喊,然后趁乱逃跑!”
“也许逃跑是为了有机会能卧薪尝胆,再次成就伟业!”
“如果能成就伟业,还会选择逃跑么?”
“那你会不会逃?”
小七闭上了眼睛,没有回答,她的睫毛仍然是湿润的。
我慢慢的俯下身去,用嘴唇轻抚着她美丽的眼睛。
小七的眼睛在轻轻颤抖,我的嘴唇随之变得湿润了。
“我想给你讲一个故事…”
“我知道,你有一些想象力…”
“这个故事是真的…”
“那一定很猥琐…”
“一个人猥琐,但他讲的故事不一定猥琐…”
“这么说你是承认了?”
“我一直都没否认,你只是说出了我心里真实的声音…”
“你的意思好像是我很了解你,我应该很了解你么?”
“有些事必然发生…”
“必然发生不代表应该发生…”
这一轮的沉默权属于我,我感觉到自己心里的恐惧,从一个小小的创口中慢慢涌现出来,慢慢堆积,眼看着就要把一切都淹没了。
我尽力安抚着它,将它挤压在安全区域之内,然后用一块红布把创口包裹起来。那块红布也变得湿润了,但仍然很温暖。
“我饿了!”
小七突然跳下床,拿起一件衬衣套在身上,然后冲进厨房。
我都没来得及看清楚这一切。
我突然间感到拘谨,好像这里不是我的家。
“可乐和泡面,这是猥琐宅男的标配么?!”
小七在厨房里大声的问,声音通透且清脆,我在昏暗的卧室回忆着她美丽的眼睛。
“又让你抓到了证据!”
“别担心,这些证据一会儿就要被毁灭了!”
小七在烧水,我不知道她如何找到了我的厨具,我有时会找不到它们。
“我来煮吧!”
我的声音一点儿也不清脆。
“不用,我更愿意吃开水泡的面,那样味道更真实!”
小七的声调不容反驳,于是我干脆放弃了抵抗,那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这是我惯用的伎俩,我对它很熟悉,我开始思索“猥琐”这个词儿对于自己的意义所在。
不一会儿,泡面的味道从厨房飘来,不过跟以往我熟悉的味道不太一样。
我追随着这美妙的味道来到小七身边,从身后轻轻抱住了她。
“别闹,来,可以吃了!”
她一侧身,轻易的把我甩开,然后将一双筷子举到自己头顶,递给我。
“真香啊,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放了些紫菜和仅存的两袋番茄酱,这样看起来会更有营养。”
我迫不及待的吃了起来,那味道确实很棒,虽然我现在已经很饿了。
小七的吃相一点也不淑女,我明确的指了出来,她戳了一下我的肋骨,夹走了我那碗面里的一部分紫菜。
我找出自己最好的两个玻璃杯,为我们倒上可乐,我们默契的碰杯,小七眼里的光变得更加柔美了。
我说你的饭量好像挺大的,跟你的身材不太相符,小七说你的也胃太小了吧,好像个女孩子。
我大声笑着跟小七碰杯,试图掩饰自己内心真正的情感。
小七说你总是这样欲说还休,一副看似很有修养的样子,其实一点儿都不文艺,我说自己这么多年以来已经习惯了伪装自己,渐渐的也就以此为荣了。
小七大笑着跟我碰杯,好像努力想要把杯子弄碎似的。
天亮了。
我说我想再过一遍今天,小七说那已经是昨天了,我说那咱们就再过一遍昨天,小七说今天是新的一天。
天亮了!
我想把所有窗帘都拉起来,不让一丝阳光照进我的房间,让新的一天来得慢一些,更慢一些。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