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父亲蒙冤被贬,家道中落,本以为,我们早年立下的婚约也将作罢,毕竟,你是国朝最有权力的王爷,可你却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依旧三书六礼,十里红妆,迎我入门。
都城的妇人们都说,我是攀了高枝了,我也觉得我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因为,在那之前,我们应该是素未谋面的。
本以为,进了王府后,每日要饱经后院杂事的纷扰,甚至还要忍受下人们的冷嘲热讽。因为,我的娘家是没有地位的。
可是你的温柔,如春风般滋润我干涸已久的心田。就算每日政务繁忙,你也还是会抽出时间陪我用晚膳,夜夜留宿。
入冬了,你总会时时叮嘱我多添衣裳,炎炎夏日,也总短不了纳凉的冰块,但凡关于我的事,你总是亲力亲为,小心谨慎。
你曾对我说,此生绝不纳妾,绝无异腹之子。我知道,以父亲现在在朝堂的地位,无法帮到你什么,所以我不能自私到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让你的抱负无法顺利施展。
不知道,你是不是看出了我的胆怯,意料之外,你居然轻握我的手,柔声对我说,“涵儿,你嫁与本王,不是你高攀了,是委屈了你,是我攀上了这么好的涵儿。”
那一瞬间,我觉得,世界上最好的幸福也莫过于此吧。
你还说:“涵儿,待天下事有个安定,我们就去寻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看日升月潜,听鸟鸣山幽,观潮起潮落,赏青山峻岭。”
后来,边关发生了战事。
你和我说,今年年关要去边塞,待到来年下第一场雪时便会回来。
你领兵出征时,特意向皇上求得恩典,率三军,过王府门前。你说,你希望在你出征之时,我能亲手为你整理战甲。
浩浩荡荡的大军在王府门口停下,你翻身下马,旁若无人地径直走到我面前,像个孩子一般,伸出手臂,让我为你整理衣裳。
你接过我为你整理的行囊,随身背在身后,不肯给身边的侍从,你同我说过,“涵儿亲手为本王做的衣裳,本王必定是要时时穿戴在身上,不能离身片刻的。”
我轻轻笑了笑,挥着手帕目送着你渐行渐远,直到我们的目光,再也无法相对。
开春了,都城下了第一场雪。
国朝的大军回来了,听说是险胜,不管怎么说,也是打了胜仗了。
你说,你走时是从王府门前过的,待到凯旋归来之时,也必定先从王府门口过,定要远远瞧上我一眼才能安心回皇宫复命。
我看见浩浩荡荡的国朝军队又从王府门口经过,还是那般整整齐齐,叫人肃然起敬,仿佛如当初出征时一般,独独,少了你。
难以抑制心头的恐惧,我拦下了那领队的将军,我知道这样枉顾了礼法,但是我心实在难安。
我问,“将军,我家王爷呢?”
将军不忍看我,“王爷……不会回来了。”
我不信,我不相信,我怎么能相信,从我入王府的那一天起,无论大小事情,只要是你答应我的,你都一定会办到。
你既答应了我,怎么可能不会回来了?我知道,你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没关系,我等你。
又到了一年的开春,下雪了,都城的第一场雪,王爷,你,快回来了吗?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等过了几个春,几个夏,几个秋,几个冬。我相信,你一定在人间的某处好好活着,只是有事耽搁了一时不能赶回来而已。
王爷,你能不能感受得到,涵儿好想你,若是你能感受得到,快回来吧。
不知过了多少个年头,我离开了王府。
独自一人,我想要去各处走走看看。王爷,你曾说要带涵儿去的地方,既然王爷还不回来,那涵儿就自己先去了。
这些年,我孤身一人,走过大半个人间,看日升月潜,听鸟鸣如乐,观潮起潮落,赏青山峻岭,却没了你共我,地久天长。
忆涵王妃在等待着,那个为她暖手,为她洗手做羹汤,唤一句涵儿的人出现,她早已在心中设想了千万遍他们重逢的场景,必定是,一眼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