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丞相长女——卿瞳郡主,人间绝色,倾国倾城的美貌名扬天下。
他是北齐的天子,亦是她的皇帝哥哥。先皇没有公主,她是北齐地位最显赫的女人,因此她可以任意出入皇宫,他亦欢喜繁杂的政务过后那一声皇帝哥哥。
她以为,她命中注定要做他的皇后。奈何造化弄人,那年北齐战乱,国库空虚,百姓苦不堪言。
大臣进谏,“陛下,不能再打了,议和为上策。”和亲,便是议和中的上上策。
她是北齐最高贵的女子,和亲人选,自然是排在第一位的。
他以为,天下的安定要靠一个女人来守护,是无能之举,加之他们的和亲人选是瞳儿,万万不可。
边境战火连天,紧急军情一次紧接一次,大臣步步紧逼,他便日日愁眉不展。
卿瞳来往中宫日益频繁,他却未透露出任何忧愁,即使他有意想瞒着她和亲之事,也难免会走漏风声。
他永远忘不了,那日瞳儿一袭华美朝服,头戴银冠,一步一步走上大殿,因为自那日起,她注定无法成为他的皇后。
北齐有个规矩,后宫女子不得干涉朝政,瞳儿是上过朝堂参议过政事的郡主了。
那日她依旧那样美好,雍容华贵,想他行屈膝礼,“参见陛下。”他慌了,顾不得当时有多少人在,直接唤她的闺名,“瞳儿,你做什么!?快下去啊,这里有朕替你支撑着,无论如何,朕不会让你去和亲的。”
不料她接下来开口所说让他彻底失望,“臣女请求陛下,答应和亲。”皇帝哥哥,对不起,是瞳儿先放弃了,在自己的幸福和你之间,我选你。
他不知道的,是她转身离开朝堂之时眼角悄然划过的泪水。
既为北齐郡主,和亲,她去。
她瞒着皇帝哥哥托父亲写下和亲协议,派人送去西秦,西秦皇帝得知和亲人选为北齐的卿瞳郡主,满口答应。
终于,不论他如何阻挠,她还是踏上了和亲之路。册封丞相长女卿瞳为北齐公主,前往西秦和亲,愿两国永结琴瑟之好。
临别之时,瞳儿一袭红色嫁衣,可终究不是要做他的妻了。
他甚至不住地对她说,“瞳儿,若是你不想去了,随时都可以反悔,没关系,皇帝哥哥会保护你。”他不在意瞳儿是否步入朝堂,不在意她与西秦皇帝的婚约,他只在意他的瞳儿。
可是她和亲之心却坚定无比。
他将身边最得力的贴身侍卫和从小伴她一起长大的宫女都给了她,陪她前去西秦,千叮咛万嘱咐务必要照顾好公主。
十年过后,国家安定,天下太平,那贴身侍卫和宫女却从西秦回来了,并带回瞳儿的亲笔信。
“皇帝哥哥,瞳儿在西秦过得很好,西秦的皇帝待瞳儿也很好,但是你派给我的这两个人着实太烦了些,碍着我们夫妻恩爱了,我这给你遣回来了,皇帝哥哥还是自己留着吧。”
他看完信,无奈又宠溺地摇头笑笑,其实,只要瞳儿过得好,不论他好或不好,都可以。
再看那二人,也确实像一副犯了错的样子。五年过后,他实在思念她思念得紧,匆匆给西秦皇帝下了一道拜帖,他想去西秦探望瞳儿。
前前后后地,他派人搜罗了许多过去瞳儿喜爱的吃食,玩具,以及一些北齐特有的东西。怕内务府的人备的不妥当,他还将自己贴身的内侍派出去采购。
将远行之时,那被瞳儿遣回的侍卫和宫女突然冲到宫门口拦住了他的车架。
内侍:“大胆,陛下的车架你们也敢拦。”
那宫女泣不成声,“陛下,请……请恕奴欺君之罪,公主,公主她……”
他有些不明所以,“瞳儿怎么了?”
宫女:“公主在两年前,便,便已经,薨了。并且嘱咐奴,带着她的亲笔信回到北齐,将此事隐瞒下来,好好照顾陛下。”
恍若晴天霹雳,震得他一时缓不过神来,心脏炸裂般疼痛,却连眼泪都流不出,“你……你说什么?”声线颤抖得不像话。
他甚至觉得,许是瞳儿在和他玩笑吧。“是不是瞳儿让你们联合起来戏弄朕?好了,朕恕你们欺君之罪,快起来吧。”
他伸手去扶那宫女起身,不料那宫女跪在地上却一动都不敢动。他又转身想将侍卫扶起来,却连他也流下了眼泪。“陛下节哀。”
他木讷地转身,在场的所有大臣都纷纷跪下,“请陛下节哀。”
忽的吐出一口鲜血,他突然倒下。“陛下!”群臣慌乱。
不久,拜帖变战书,半年后,西秦举国沦陷,北齐一统天下,西秦皇帝沦为阶下囚。
他跨进西秦的宫殿,引路的内侍走到一间简陋的几乎无法居住的屋子,“这是前朝罪后卿瞳的居所。”
顿时心中钝痛,他以为她在西秦过得很好,就如她所说的那样,然而这一切都只是他以为罢了。
“罪后?瞳儿不是西秦的皇后吗?”他不解。
内侍:“卿瞳本是西秦皇后,后因德行有失偏颇而被废黜,移居到冷宫。”
心脏似乎被人活生生捅了一刀,为什么他就不能早一点发现,瞳儿在西秦过着非人的生活,忍受何等的屈辱,他甚至还心安理得地认为她过得很好。
走进后,他仔仔细细地看过房间的每个角落,那都是她留下的痕迹啊。最终在床角找到一张泛黄的信笺。
“皇帝哥哥,瞳儿不想再叫你皇帝哥哥了,夫君,瞳儿这一生,没能如愿以偿地嫁给你,但是没关系,瞳儿也不后悔为你走这一遭,愿上苍保佑,助我夫君,一统天下。”写下这封信的第二日,西秦皇帝赐了鸩酒一杯,废后卿瞳,薨,享年二十三岁。
看完信笺,他崩溃,泣不成声。往后,西秦宫殿重修,却未设皇后寝宫,但这个冷宫却未被拆除。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瞳儿曾经走过宫道上,仿佛如一具行尸走肉一般。忽然被一个蒜苗高的娃娃撞到。身后内侍大声呵斥,“大胆!竟敢惊扰圣驾!”那小娃娃被吓得低头跪下。
他俯身扶起那孩子,摸着小娃娃的脑袋,“你是谁家的孩子?为何会在这宫里?”
那小娃娃此时也不害怕了,“我是母后的儿子,我叫慕容子诚。”
慕容?!他姓慕容吗?西秦的皇帝也姓慕容啊。他再度控制不住溢出的悲伤,“你……你的母后是?瞳儿?”
那小娃娃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从未听人这样称呼过他的母后,“瞳儿?我不知道,我母后是卿瞳皇后。”
原来,真的是瞳儿的孩子,他不解,愤怒,为什么,瞳儿为西秦皇帝生儿育女,他还如此对待她?
看到这个小娃娃时,虽然是瞳儿与他人的孩子,但是,第一反应不是反感,却是暗暗下定决心要好好保护这个孩子,只因为他是瞳儿的孩子。
他牵起小娃娃的小手,“孩子,今年几岁了?”
那小娃娃也不避讳,“母后说,如果是宫里的人问,就说六岁,如果是宫外的人问,可以说是七岁了,叔叔,你生的这么好看,我以前在宫里没见过你,你又是谁啊?”
七岁?七年前,瞳儿才刚刚来到北齐,那这个孩子,不是西秦皇帝的。原来,他和瞳儿之间,还有个孩子。他有些泣不成声,伸手抱起那小娃娃,声线再度颤抖,“诚儿,我是你的父皇,还有,你不叫慕容子诚,你应该叫百里子诚。”
事后,他找到当年在冷宫侍奉瞳儿的小宫女,问,“瞳儿现下葬在何处?”那小宫女将当年的事情一一道来。
当年西秦皇帝日日对皇后施以暴行,最后赐死了卿瞳皇后,将她的遗体也焚烧了。
他险些气的喘不过气来,他居然,连一片安葬之地也不肯为瞳儿寻一下。
之后,那宫女将卿瞳的骨灰撒在湘水之中,“皇后娘娘说,湘江的水能把她带回北齐。”
她想回家,她一直都想回家,他再度痛哭,简直无法原谅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来接她回家。
没过几日,北齐正式统一天下,举办了隆重的加冕仪式,但他还精心准备了一套皇后冕服,可世人皆知,当今陛下后宫空无一人,又何来的皇后。只有他独自一人在皇后的寝宫中,举着一支华贵的发簪,“瞳儿,你加皇后冕服时,戴这钗一定很好看。”
大殿之上,他亲自下旨,“追谥卿瞳公主为皇后,册封丞相次子卿尘为国舅,嫡长子百里子诚为太子。”
有大臣加以反对,“陛下不可,卿瞳乃前朝废后,自古以来,断无追谥前朝废后的惯例。”
他耐着性子再和他们解释,“诸卿想必是误解了朕的意思,并非追谥卿瞳公主为西秦皇后,而是追谥为,北齐皇后。”
大臣们皆语塞,不曾想,陛下对卿瞳公主用情如此之深,当初力荐和亲的人也是他们,如今卿瞳公主惨死,他们也是理亏之人,而且,卿瞳为当今太子的生母,册封皇后无可厚非。
事后,他召卿尘进宫,商议政事后,卿尘请清酒一杯,以慰姐姐在天之灵,他允了。卿尘执杯酒走出殿外,将清酒撒在地上,“姐姐,你看见了吗?你想嫁的人,终于要娶你了。”随后请退。
待国家安定后,他便在湘水旁为自己修筑陵墓,并不极尽奢华,却要修筑一条水渠,引湘江水环绕。
他提审了西秦的皇帝,“你究竟为何对瞳儿如此狠心,她是你的妻!”
西秦皇帝虽未阶下囚,也丝毫不畏惧地想要挣开侍卫摁住他的手。“她不是!”他怒吼,“她只是北齐的公主!”说罢自嘲地仰天大笑。仍她是如何的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终究是他得不到的女人。
原来,从始至终,她都清清白白,她心中都只有北齐,只有他。
西秦皇帝淡淡开口,“所以,你要杀了我吗?”
他缓缓开口,“不,瞳儿不喜欢你,送你下去,瞳儿看见你会不高兴的,朕要你替朕守着这皇陵,看着朕和瞳儿,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瞳儿,是夫君不好,是夫君错了,夫君应该早点来接你回家的。不过瞳儿别怕,夫君来陪你了,从今往后,我们再也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