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如是说】
《杕杜》,刺时也。君不能亲其宗族,骨肉离散,独居而无兄弟,将为沃所并尔。
——《毛诗序》
此无兄弟者自伤其孤特,而求助于人之辞。
——朱熹《诗集传》
【今人这样读】
《杕杜》是一篇乞食者之歌,正所谓“饥者歌其时”的诗。一个讨饭的,蹲在大路旁的一棵大树下,口里哼着,面向过路的人,哀求施舍。
——陈子展《国风选译》
羔裘
羔裘豹袪,自我人居居!岂无他人?维子之故。
羔裘豹裦,自我人究究!岂无他人?维子之好。
【注释】
羔:小羊。
袪(qū):袖口,豹祛即镶着豹皮的袖口。
自我人:对我们。自,对于;我人,我们。
居(jù)居:即“倨倨”,倨傲无礼。
维:惟,只。子:你。
故:指爱。或作故旧,也通。
裦(xiù):同“袖”。
究究:不怀好意难以亲近的样子,指态度傲慢。
【古人如是说】
《羔裘》,刺时也,晋人刺其在位不恤其民也。
——《毛诗序》
此诗不知所谓,不敢强解。
——朱熹《诗集传》
【今人这样读】
此诗两章,脉络极清楚,每章的前二句极写卿大夫的服饰之威和对故旧的侮慢之态;后二句则通过自问自答,表现了原为友人的那位先生的怨愤不平的情绪,而诗句的语气显得“怨而不怒”,很能体现“温柔敦厚”的诗教。
——孙琴安(《先秦诗鉴赏辞典》)
鸨羽
肃肃鸨羽,集于苞栩。王事靡盬,不能艺稷黍。父母何怙?悠悠苍天!曷其有所?
肃肃鸨翼,集于苞棘。王事靡盬,不能艺黍稷。父母何食?悠悠苍天!曷其有极?
肃肃鸨行,集于苞桑。王事靡盬,不能艺稻粱。父母何尝?悠悠苍天!曷其有常?
【注释】
肃肃:鸟飞翔扇动翅膀的声音。
鸨(bǎo):鸟名,似雁而大,群居水草地区,无后趾,所以不善于栖息在树上。
苞栩:茂密的柞树。苞,草木丛生;栩,柞树。
靡:无,没有。
盬(gǔ):停止。
艺:种植。
稷:高粱。
黍:黄米。
怙(hù):依靠,凭恃。
曷:何。
所:住所。
棘:酸枣树,落叶灌木,供药用。
极:终了,尽头。
行:行列。一说鸨腿;一说翅。
常:正常。
【古人如是说】
《鸨羽》,刺时也。昭公之后,大乱五世,君子下从征役,不得养其父母,而作是诗也。
——《毛诗序》
民从征役而不得养其父母,故作是诗。
——朱熹《诗集传》
亦平平敷叙耳,中问缩“父母何怙”一句,咏“悠悠苍天”二句,而音响节奏俱妙矣。故知诗文全在吞吐伸缩中得趣。
——戴君恩《读诗臆补》
《鸨羽》,刺征役苦民也……始则痛居处无定,继则念征役之何极,终则念旧乐之难复。民情至此,咨怨极矣。
——方玉润《诗经原始》
一呼父母,再呼苍天,愈质愈悲。读之令人酸痛摧肝。
——陈继揆《读诗臆评》
音节妙,顿挫悲壮。
——牛运震《诗志》
【古人如是说】
单纯字面上的稻粱,放到西周到春秋这样一段时间里,据史料,稻指的是能黏在一起的糯米。当时的百姓更多的是拿它来酿酒,猜测当时稻的产量应该不高。……而粱,和我们今天所认为的高粱不同,它指的是稷(谷子)的良品。所谓“稻粱”的意义,按当时的标准,指的是细粮,也就是精美的主食。这就是为什么《鸨羽》这首诗里,按一个长期征调的农民悲愤的口气,在“稻粱”之后,用到“尝”字的原因。
——深圳一石《美人如诗 草木如织》
无衣
岂曰无衣?七兮。不如子之衣,安且吉兮?
岂曰无衣?六兮。不如子之衣,安且燠兮?
【注释】
七:虚数,言衣之多。下文“六”同义。
子:第二人称的敬称,这里指制衣的人。
安:安适,舒适。
吉:美,善。
燠(yù):暖和。
【古人如是说】
《无衣》,美晋武公也。武公始并晋国,其大夫为之请命乎天子之使,而作是诗也。
——《毛诗序》
曲沃桓叔之孙武公伐晋,灭之,尽以其宝器赂周釐王。王以武公为晋君,列于诸侯。此诗盖述其请命之意……釐王果贪其宝玩,而不思天理民彝之不可废,是以诛讨不加,而爵命行焉。
——朱熹《诗集传》
有杕之杜
有杕之杜,生于道左。彼君子兮,噬肯适我?中心好之,曷饮食之?
有杕之杜,生于道周。彼君子兮,噬肯来游?中心好之,曷饮食之?
【注释】
道左:道路左边,古人以东为左。
噬(shì):通“逝”,发语词。一说何,曷。
适:到,去。
中心:心中。
曷:同“盍”,何不。
饮食(yìn sì):喝酒吃饭。
周:右的假借。
游:亲。来游,来看我。
【古人如是说】
杕杜生于道左,本可以荫行人,而其荫薄少;我虽有好贤之心而力寡薄,彼君子者,安肯适我乎。噬,发语辞。夫贤者非为饮食而至也,而人之好贤者非饮食无以寓其诚敬。
——梁寅《诗演义》
“曷”字有欲言不尽之妙也。
——牛运震《诗志》
【今人这样读】
《有杕之杜》也是一篇乞食者之歌。这应该是从《杕杜》一篇分化出来的,可以看作同一母题的歌谣。
——陈子展《国风选译》
葛生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处!
葛生蒙棘,蔹蔓于域。予美亡此,谁与独息!
角枕粲兮,锦衾烂兮。予美亡此,谁与独旦!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注释】
葛:多年生藤本植物,茎皮纤维可织葛布。
蒙:覆盖。
楚:荆条。
蔹(liǎn):多年生草本植物,攀缘在其他物体上才能生存。根可入药,有白蔹、赤蔹、乌蔹等。
予美:犹今言“我爱”,我的好人,妻子称呼她的丈夫。
亡此:死在这里,指死后埋在那里。
棘:酸枣树。
域:墓地。
角枕:牛角做的枕头。死者所枕。
粲:同“灿”。华丽鲜艳的样子。
锦衾:锦缎被子,用于裹尸体。
烂:灿烂。
独旦:独自睡到天亮。旦,天亮。
夏之日、冬之夜:夏之日长,冬之夜长,言时间长也。
百岁之后:指死后。
其居:亡夫的坟墓。下文“其室”义同。
【古人如是说】
刺晋献公也。好攻战,则国人多丧。
——《毛诗序》
妇人以其夫久从役而不归,故言葛生而蒙于楚,蔹生而蔓于野,各有所依托,而予之所美者独不在是,则谁与而独处于此乎?
——朱熹《诗集传》
征妇思夫久役于外,或存或亡,均不可知,其归与否,更不能必,于是日夜悲思,冬夏难已。暇则展其衾枕,物犹粲烂,人是孤栖,不禁伤心,发为浩叹。以为此生无复见理,惟有百岁后返其遗骸,或与吾同归一穴而已,他何望耶?
——方玉润《诗经原始》
角枕、锦衾,殉葬之物也。极惨苦事,忽插极鲜艳语,更难堪。 ——牛运震《诗志》
此诗五章,前二章为一调,后二章为一调,中一章承上章而变之,以作转纽。“独旦”二字,为下“日”、“夜”、“百岁”之引端。篇法于诸诗中别出一格。
——陈继揆《读诗臆补》
不仅知为悼亡之祖,亦悼亡诗之绝唱也。
——朱守亮《诗经评释》
【今人这样读】
后代潘岳、元稹的悼亡诗杰作……不出此诗窠臼。
——周蒙、冯宇《诗经百首译释》
《葛生》是最早的悼亡诗里非常著名的一首。活着的爱人觉得自己已经死去,而死去的爱人却又在这种喃喃自语中复活过来。这种拆除生死之间界限的方式,影响了后世许多著名诗人写悼亡诗的内在表达。但为什么原本应该萧杀阴冷的气氛,读的时候,却又觉得心上是暖暖的?可能是,我们想象里唯一的爱曾经存在过,这样的梦境并非只是枯井里的玄月,而是秋天里成熟了等着我们伸手去摘的山果。荆棘和乌蔹莓把新坟遮蔽了,一般以为遗忘如刀,《葛生》里那个哀容愁目的人的爱却如烈火。读到“夏之日,冬之夜……夏之夜,冬之日……”,有千丈冰的味道。想起陆游、唐婉,想起高君宇、石评梅。
——深圳一石《美人如诗 草木如织》
采苓
采苓采苓,首阳之巅。人之为言,苟亦无信。舍旃舍旃,苟亦无然。人之为言,胡得焉?
采苦采苦,首阳之下。人之为言,苟亦无与。舍旃舍旃,苟亦无然。人之为言,胡得焉?
采葑采葑,首阳之东。人之为言,苟亦无从。舍旃舍旃,苟亦无然。人之为言,胡得焉?
【注释】
苓:即甘草。
首阳:山名,在今山西永济县南,即雷首山。
为(wěi)言:即“伪言”,谎话。为,通“伪”。
苟亦无信:不要轻信。
舍旃(zhān):放弃它吧。舍,抛弃;旃,之焉。
无然:不以为是。
胡:何,什么。
苦:苦菜,野生可食。
无与:勿用也。指不赞同他。
葑:菜名,大头菜之类的蔬菜。
【古人如是说】
《采苓》,刺晋献公也。献公好听谗焉。
——《毛诗序》
献公听谗之事,莫过于杀太子申生,诗必为是而发。《序》不言者,人所共喻,无待更言也。
——吴闿生《诗义会通》
各章上四句,如春水池塘,笼烟浣月,汪汪有致。下四句乃如风气浪生,龙惊鸟澜,莫可控御。
——戴君恩《读诗臆评》
通篇以叠词重句缠绵动听,而姿态亦复摇曳。
——姚际恒《诗经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