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们回家了,三五成群的初中生骑着自行车从我们南边的邻村正往回走呢。
我所说的初中,是一所乡镇中学,或者说是乡政府所在地的中学,现在说起来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现在这种乡村中学已经绝迹,或者说只是我生活的地方绝迹了。原因很简单,教学质量差,没有老师愿意来乡村中学教书,还有就是乡村的学生本来就越来越少。不过那个时候没有这样的危机。当然也有不少人去镇里的中学,但是那是看上去比较有前途家里又支持的人家才去的了。
都是些十五六岁的孩子,正是青春无敌的日子,自行车骑得飞快,你追我赶的。夹杂着欢笑声,一路狂奔。
女人做好饭,正好大女儿回来了。
“妈,你黑夜梦见啥了?”大女儿人还没进家,声音就先飞进来了。
女人微微的笑了笑,有些窘。也许女儿们永远也不会明白女人今天微微一笑的难耐。
“梦见好像是回了你姥姥家,一会儿又好像是抱着你兄弟,乱七八糟的。”
“妈,你知道不,你黑夜又哭又笑的,可把我吓坏了。我兄弟跟着你也哭了。”小女儿边吃边说,饭在嘴里鼓鼓的。
男人低头吃着饭,帽子戴的严实。可能是习惯了,即使是夏天,男人依旧会戴帽子,穿长衫。孔乙己为了他读书人的尊严,长衫是他身份的象征。男人穿长衫,我想是因为干农活时可以预防庄稼叶子划破胳膊,只是日子一长成了习惯。
“大,你把帽子摘下来哇,不嫌热?”
“哎”男人放下碗筷子,慢吞吞的摘下帽子,放在身后。虽然是四十上下的岁数,男人已经有些谢顶,杂乱的头发横冲直撞的。
“家慧,给爸爸把水拿过来。”
“你自己拿去,每天不是让拿这个就是拿那个的,就跟地主老爷一样让人伺候。”
“哎呀,这我还没老了,这要是七八十岁,连你们家门也不能登了。这还能,这么小到挤兑的你,啊呀。”男人正准备自己倒水去,女人站了起来。
“我给你倒吧。”
“妈,你别给他倒,我爸从来也没有说是自己倒水,就你给惯坏了。”
“少说一句能憋死你,你放心将来我死也有家宝了,用不着你。”
“哼,谁稀罕你那二亩盐碱地了,连草都长不了好草。”
“吃饭都堵不上嘴,有力气,搬上院里的石头绕村跑俩圈去,吃饱了闲的。”女人的好性儿终于有耗完的时候,终于能安安静静地吃饭了。
“妈,你梦见甚了没,是不是又回了我姥姥家了?”三女儿可能困惑了好久了,眨着眼睛看着女人。
“一会儿你姥姥家一会儿这儿的,我也不知道在哪了。吃饭哇,三儿,别问了,昂。”
男人用手一抹嘴,披上褂子,趿拉着满是土的鞋进了里屋,随手揪个枕头放在炕沿边儿,叭嗒着嘴卷了一只烟,靠着枕头沿着炕沿边躺了下来,开始抽烟。吐出的烟气四散开来,这是男人饭后习惯性的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的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