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弘提出不宜久留,便离开了沈府,还装作了一副提亲被拒的样子。叫街上行人都觉得,沈家同盛家结了梁子。回到家中,盛如兰忙赶着迎了出来。
“怎么样?”盛如兰问。
“咱们进去再说。”盛明弘怕隔墙有耳,进了自家书房关起门来才敢放声交谈。
“我未曾想到,沈老将军居然把前朝皇子养在家中。”盛明弘说。
“是沈穆然?沈家的话可能信?”盛如兰有些怀疑,怎么会是沈穆然。
“五日前沈家小姐一番话,我便派人去查过,当年静妃刚生下的小皇子,起初不知被何人救出了宫去。后来谢霆渊下令去找,是沈老将军找到了这个婴儿。”盛明弘觉着,若是沈行山偷梁换柱,保下了这个婴儿,倒也说得通。去沈家前,他便猜出沈穆然可能便是李家血脉,但还是想求证一番,从沈歆甜嘴里听到沈穆然的名字。
“这么说,当年沈行山交出的那个婴儿,是他自己的亲儿子?”盛若兰不敢相信,但若真是这样,一切便解释得通顺了。沈家当年喜得贵子人人晓得。当时的情况,怕是事态紧急,容不得沈行山有时间去找别家的孩子。“可是沈行山为了什么?”盛若兰问出了自个的疑惑。
为了什么?可能只是因为那副李为安亲笔的山水图和亲口说的“救我孩儿一命”。
沈行山大半辈子都用来懊悔当年为了权益帮了谢霆渊。当初沈歆甜来到北安后,能得到沈行山的真情呵护,怕是也因着沈歆甜境遇同沈穆然有些相似,惹得沈行山想要多多关照。
“妹妹,不论他为了什么,如今咱们都是同沈家一道了。咱们如今得多加联络前朝旧臣了,你的巫蛊之术,也总算能派上用场了。”盛明弘握紧盛如兰的双手说。
当天晚上,外出应酬的盛长泽刚回来,便被下人迎着去找了盛明弘。盛长泽一时之间,突然知晓了天大的消息,惊讶的说不出话来,片刻后,竟流出了几行热泪。
“弘儿,你爷爷同我的心愿,终于能有机会实现了。”
盛长泽的思绪突然回到了几十年前,那时他还是个七岁孩童。他与父亲母亲因饥荒逃难到一座城外,却被守城门的士兵拦住不给进。那时他们三人已经好几日没吃饭了,盛长泽走不动路了,便瘫倒了,醒来后便发现自己已然躺在了软软的床上。这是一家客栈,上好的客栈。
守在床边的父亲母亲见他醒了,松下一口气来,突然跪了下来说着谢谢。朝着父亲母亲跪拜的方向看去,盛长泽看见了一个衣着贵气的男子正弯腰想将父亲母亲扶起。盛长泽心想,这位公子大概是个十六七岁的大哥哥,便是他救了我们一家吧!
盛长泽能下地后,一家人便道谢辞去,可因人生地不熟,未寻着生计,母亲因着劳累也染上了病,不久去了。为着给母亲下葬,他同父亲跪在路边乞讨,却遭到官兵驱逐,说是上头有令,城内不允许看到乞丐。真是不给人留生路啊!
他同父亲没有办法,便将母亲抬到郊外的荒地,用手刨坑,将母亲就这么葬了。
刨坑真的好累,那时他累得真的好饿好饿,父亲叫他坚持,可他快坚持不住了,父亲瞧着他身子虚弱,顾不得官兵,背着他去了城里。“可怜可怜我们吧,求求各位,可怜我几天没吃饭的儿子,我给您做牛做马…”盛长泽迷迷糊糊的听见耳边父亲的声音,接着便是官兵急促的唾骂声驱赶声。父亲好似被打了,可还是抱着自己,保护自己。
“住手!”人群中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盛长泽勉强睁开眼瞧了一眼,是那位贵公子。
“朕叫你们善待难民,给予生计,不叫他们沦落成乞丐,你们,你们确是这样办事的?”贵公子的语气,听起来像是生了好大的气,发了好大的火。盛长泽闭上了眼,他没力气再继续听下去了。
后来,盛长泽和父亲得到了大夫的救治,盛长泽醒来后听说,城里的县令被微服私访的君王罚了,罚了三十年牢狱。县令本就是五六十的年纪了,城里百姓都在说,君王是想县令在牢中养老。
原来贵公子是君王啊!
一日,贵公子来看了看盛长泽,还喂他吃了药。贵公子对盛长泽说:“都是朕不好,叫你失了母亲,朕当初应当多给些银两的,这样便不会叫你挨饿了。”
世道真是奇怪啊,好人总嫌自己不够好,坏人不觉得自己足够坏。
盛长泽睁着大大的眼睛,瞧着贵公子:“哥哥,哥哥是好人。”
贵公子李为民微微一笑,摸了摸盛长泽的头。这一摸,给足了盛长泽温暖。
“君王,君王大恩大德,草民盛仁无以为报,唯有当牛做马生生世世。”床上的盛长泽瞧着父亲跪在地上,对着贵公子几番磕头。
贵公子扶起盛仁:“快快请起,你,你姓盛,你可是洛阳城的盛氏一族?”
“正是!”盛仁回。
“你是离川术的传人?”贵公子好似很是高兴,像是找到了稀世珠宝。
盛家就这样受到了君王重用,盛长泽之后再也没过过苦日子。同君王一齐来到满目繁华的长安城,盛长泽不知心里有多高兴。他日日缠着这位大哥哥,无事便拿着君王给他的玉佩,进出皇宫。偷偷的把大哥哥给带出来,陪他买木蜻蜓玩、买糖葫芦吃。
后来,父亲没收了他的玉佩,说君王要娶妻了,叫自己不要打扰。盛长泽问,娶妻是什么。
“傻孩子,娶妻就是像父亲这样,娶一位女子过门。女子进了咱家,就是咱家的女主人。君王娶的女子,便是皇宫的女主人。”盛仁解释说。
“我不要,我不要,父亲忘了母亲,大哥哥也要忘了我。”盛长泽哭喊着。盛仁到长安小半年后,便娶了位女子,还叫盛长泽喊她为“母亲”。
“你住嘴,不许再叫大哥哥,记住了,以后要叫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