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烟开始忙着整顿楼家军,其实说是整顿,倒不如说是交代后事一般。
有家室的士兵必须回家,她给了他们一笔钱,让他们带着年老孤寡的士兵一同离开。而没有家室但想离开的士兵她也不会多加阻拦,还会给他们一笔钱,并劝其他人都离开。一时间,楼家军只剩下了三分之二的人,气氛十分凝重。
剩下的士兵都是不愿走的,她有些犯愁。如今东越皇将楼家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留在东越必定没什么好果子吃,但是她也实在不具备送他们到其他国家的准备。
南夏自是不可能,而西秦则太过遥远,唯一有些可能的只有北沧。而她也找不到理由让北沧接受这支军队,毕竟一接受,代表的就是与东越为敌,凭她与君陌那有名无实的夫妻关系吗?显然不可能。
东越的安危此时已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了,这个国家已被几年来的顺风顺水而变得腐朽不堪。这份平和不知是牺牲了多少将士所换来的,甚至楼家如今只剩她一个!和平从不属于战斗的军人。守护确实是军人的职责,但没人想守护不知感恩的人。楼家的兴亡已经无所谓了,她现在只想这些跟随楼家的人好好的,她相信她的父母和哥哥会理解她支持她的决定的。
楼烟时不时地感觉很累,这是以前不会有的情况。她以为自己只是心情焦虑,并没有当回事,直到某次晕倒。这事自然不宜伸张,雨瑶只得请了一个大夫到军营来。
等到楼烟醒来时,大夫已经走了,只留下了几包药。她一睁眼就看到坐在床边神情凝重的雨瑶。听到动静,雨瑶忙起身,扶着楼烟坐起身来,眼神复杂。
楼烟感觉头脑有些不清醒,她扶额轻轻摇了摇头,等到感觉清醒了,才问道:“我怎么了。”雨瑶动了动嘴唇,半晌不开口。直到楼烟奇怪地看向她,她低下头,声音很小,但在安静的环境中也清晰可闻:“大夫说,怀孕快两个月了。”
这话无疑是一场晴天霹雳,把楼烟整个人都弄懵了。世界仿佛静止了一般,好半晌她才轻轻抚上自己的肚子,那里孕育了一个小生命。她轻轻喃喃着:“怎么会呢……”
楼烟最近都忙昏头了,就连月事没按时来都没注意,现在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她的思绪混乱不清,脑子里仿佛塞了一团浆糊。夹带着私心,她打算与君陌谈谈。
回到将军府,她突然惊觉已经一月有余没见到君陌了。她忙着处理军营的事,很少能在将军府逗留,大多时候都是回来后沾床就睡,第二天一早就去军营。而她这为数不多的逗留时间里,君陌又恰好都不在将军府。
楼烟走到君陌的住所时,门虚掩着,走近可看到两个人站在离门不远的地方,那个白衣如谪仙般的男人手里好像还拿着什么。楼烟心里有些隐秘的开心,而这份不为人知的心绪,在她靠近并听到里面的人在说什么的时候化为乌有。
“主子,如今北沧已经完全处于我们的掌握,而几年前我们在东越埋下的眼线已经成熟,东越已对我们构不成很大威胁,是否启程会北沧?”
一直洁白的信鸽飞来,落在君陌手上,君陌将手中的纸条绑在它的腿上,放飞了它。“若回北沧,无异于与东越宣战。而东越军事部署皆由楼烟所创,未得,我们就没有必胜的把握,况且现在还未找到时机离开,且再等一等。”
沈一想说什么,君陌负手背对着他,浑身上下透露的都是不容置疑,他只得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楼烟听得不太真切,但大抵意思还是懂了。她的脑袋嗡嗡作响。是啊,是她太天真了,她与君陌几乎是不共戴天之仇,她又怎会以为君陌其实是有一点点念着她的呢?原来留在将军府是有目的的啊,这难道不应该吗?
她转身想离开,精神恍惚间踉跄了一步,惊动了里面的人,她只得快速离开。沈一出来时,已经看不到人了,将军府的路径错综复杂,他也不知那人是去了哪里。
君陌走了出来,道:“不用追了。”他又解释了一句,“若是将军府的下人,许是没那胆子乱说。”沈一点头道是。
其实他心里隐约有了个猜测,不过他也没想着要瞒多久,迟早会知道的。其实根本不必要东越的军事部署,据他们的调查,东越如今已对他们构不成威胁。而以东越现在的状况,大部分兵力准备着攻打西秦,现在离开甚至连开战的可能性都很小。而他留在将军府自然是有着自己隐秘的心思。
其实他是想把楼烟一同带去北沧,他们是夫妻不是吗?可楼烟在东越的身份敏感,自己走开战的可能性不大,可带走楼烟,这种可能性就呈几倍翻长,因此能得到东越的军事部署自然是更好。
他这份心思从未告诉过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