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确吓得急忙跪在地上,说:“臣死罪,臣绝无半点冒犯皇上之意,请皇上治罪。”
站在一旁的西门季玄,俯下身,悄声说:“皇上息怒,忠言逆耳,望皇上念曹大人一片忠心,恕他死罪。”
曹确是多年的宰相,虽无功劳,也有苦劳。平日里也是唯皇上是瞻,皇上不会轻易惩罚他。不过,这个时候我奏杨收一本,皇上肯定会重罚杨收。这么一来,皇上达到了杀鸡骇猴的目的,又可借机免了曹确重罚。我参了杨收,路岩应该会投桃报李,参张蕤的。
这么想着,韦保衡咬了咬牙,站起身来,说:“皇上,臣韦保衡有本上奏。”说完,他急匆匆走到唐懿宗面前。
唐懿宗正生气,没有理睬。
韦保衡不管,大声奏道:“杨收蒙皇上拔擢,累迁门下侍郎、刑部尚书,后又进位尚书右仆射、弘文馆大学士,加爵晋阳县男,可谓皇恩浩荡,肝脑涂地都无以为报。可是,收暗地里大行不轨之事:其一,咸通十年八月,收纳兖州人严撰百万之巨,将其举荐为江西节度使;其二,收每天下朝后,时常把玩一只玉制的婆罗门子,此婆罗门子五寸高,晶莹剔透,精巧可爱,是于阗国国王奉送陛下的,却被他据为己用。收贪赃枉法,证据确凿,谋逆之心,昭然若揭,如不严惩,天理不容。”
作为姑侄,韦保衡不但不帮杨收,反而落井下石,什么东西?在座的官员或多说少与杨收有关联,见韦保衡如此,不由嘀咕起来。
于琮急忙说:“韦大人,你怎可胡言乱语,害你姑父?”
韦保衡冷哼一声,说:“杨收是我姑父不假,可他不忠于皇上,干谋逆之事,就是我韦保衡的仇敌。”
于琮说:“韦大人,杨收纳严撰百万之巨,把玩玉制婆罗门子,你又是从何得知?”
韦保衡说:“我是他姑侄,平日里出入杨府较多,听杨府的下人讲过。”
于琮气愤地说:“韦保衡,杨收视你为家人,许你随便出入杨府。下人几句闲言碎语,你就视为证据,诬陷朝廷重臣,操守何在?”
韦保衡冷哼一声,说:“于大人,你也是我的姑父。如果你胆敢干不忠于皇上的事,我也一样奏报。”
“你?”于琮被气得浑身发抖。
唐懿宗说:“于琮,朕在处理事情,岂容你在这里咆哮。来啊,将他拖下去。”于琮是唐懿宗妹夫,颇有才干,唐懿宗还不想重罚。
侍卫答应一声,上去将于琮叉起,拖下楼去。
赶走于琮,唐懿宗起身,走到曹确面前,蹲下身子,说:“曹相,杨收贪赃枉法,包藏谋逆祸心,按大唐律,该怎么惩处?”
曹确跪在地上,颤抖着说:“依大唐律,贪赃枉法十五匹娟,处绞刑,谋逆叛乱者,诛、诛九族。”
唐懿宗说:“三品朝官赐死,还当如何?”
曹确说:“路、路相建议,凡三品以上的朝官赐死,都应该把死者结喉三寸处的喉骨剔下来,交、交给刑部,验证死囚是否已经必死无疑了。”
这话话,好像来自地狱,听得在座的大臣们毛骨悚然。这个路岩,想出如此歹毒的主意,真是坏透了顶。
唐懿宗站起身,狂笑几声,指着群臣,恶狠狠地说:“朕给你们官做,给你们厚禄,你们就要忠于朕,不要有不该有的想法,不要去做不该干的事。否则,杨收就是你们的下场。”
这个时候,唐懿宗像一个杀人的恶魔,一副狰狞模样,吓得群臣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唐懿宗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大步回到御座,说:“曹相,起身吧,由你执笔,传朕旨意。”
曹确站起身,接过太监递来的毛笔。前面,两个太监扯着一张写圣旨的专用纸。
唐懿宗说:“杨收不念圣恩,心怀不臣之心,当诛九族。朕念收曾经有功于朝廷,只夺其官封,抄没家产,流放驩州(今越南荣市)。”
唐宋时期,有一句俗话,“春、循、梅、新,与死相邻;高、窦、雷、化,说着也怕”,说的是官员被贬到这些个地方,基本上和判死刑划上了等号。而且,按惯例,流放之后,赐死的诏书也会随之而去。
杨收是必死无疑,唐懿宗没列其贪赃枉法的罪状,而是列其不忠的罪状。他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让大臣们知道,贪赃枉法不是死罪,不忠才是死罪。
拟完圣旨,唐懿宗说:“郭全穆何在?”
听到皇上喊,一个太监小心翼翼地出来,跪在唐懿宗面前。
唐懿宗说:“郭全穆,你速去宣歙,传朕旨意,不得有误。”
“遵旨!”郭全穆起身,接过圣旨,带着四个禁军,连夜传旨去了。
我帮路岩除掉了杨收,他该出手,帮我除掉张蕤啊,怎么还不奏报?时候不早,皇上一起身,就不好办,威胁还是存在。这个路岩,真不仗义!韦保衡看着路岩,见他不动,不由心生埋怨。
就在韦保衡生埋怨的时候,唐懿宗主动问路岩:“路爱卿,张蕤要奏报什么?”
皇上怎么主动问张蕤的事?是不是察觉出了什么?坐在一旁的郭淑妃心头就是一惊,急忙提醒说:“皇上,快酉时了,别问这些烦心事,歇息一下,好吗?”
唐懿宗说:“爱妃,你先去歇息,朕忙完这件事。”
张蕤的事,是郭淑妃的心头大事,她怎会提前下楼?见皇上不愿歇息,她只得坐下来,继续煎熬着。
其实,参张蕤的奏本,路岩随身带着。皇上问的时候,他没有马上回答,是在琢磨,是否直接交奏本。就在郭淑妃问的时候,他有了答案,不交奏本,免得引起皇上怀疑。于是,他站起身,不慌不忙地走到唐懿宗面前,说:“禀皇上,臣已经将他关押在刑部大狱。”
唐懿宗皱了皱眉,说:“为何?”
路岩说:“皇上勤政爱民,常念百姓生活之不易,常怀惠民爱物之仁心。偶有出游,乃与民同乐之体现。不料,张蕤于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指责皇上出游,说我朝内忧外患,皇上此举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他如此诋毁吾皇,蛊惑百姓……”
不等路岩说完,唐懿宗腾地站起身,说:“这个张蕤,死有余辜,死有余辜。”
见皇上大怒,路岩故意说:“皇上,张蕤是谏官,可否免他一死?”
“这样的谏官,无君无父,朕不要,诛他三族——”唐懿宗将桌上一掀,气哄哄地离开坐席,朝楼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