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李禹成总是提两个热水瓶回家。开始李昭福还没有太在意,翠娥说:“只见他提回来,又提走,没见他打过热水,不知道为啥。”
这天,天下着大雨,放学回家的李禹成仍然提着两个热水瓶,还打着雨伞,很有些手忙脚乱的样子。
李昭福也没有去接他手上的热水瓶,而是等他把热水瓶放到大厅台阶后,才走过去,问道:“别人读书都背算盘、书包,你书包是背了,可没有算盘……”
“家里还有算盘。”
“热水瓶呢?家里也还有,你拿它们做什么?”
“装井水。”
“下边井里的水?装那个干什么?”
“你不懂,我们这井里的水神奇,能治病。”
“净骗人!你是不是拿这井水骗人,要不就是卖钱?”
“没有卖钱,也没有骗人,是刘佳的老师自己说的,说这井水可以治病。不信,你去问刘佳。”
李禹成认为父亲对刘佳的信任胜过自己。
李昭福想起当年挖井的事来。那年赎回了祖田,李舜成就去水井边的几家看各自的家境。他们都说池塘里的水都是地上流下去的,要说不干净吧,祖祖辈辈都吃这个水,也都没出什么问题;要说干净吧,都是从鸡鸭牛马的粪便上流过的水。李舜成听了这话,想到自己吃的也是池塘里的水,不比下面几家吃的水好多少。回家的路上,李舜成想到了打井,他在张果镇看到过,从地面向下挖,不用挖多深就有水,那地下的水很干净,不比山区的山泉水差。
李舜成找来成子商量,成子说,他曾经问过他爷,他爷也这么说过,可以从地下挖出水来。只是说,不是处处都可以,一定要选对地方,不然挖好深都没有水,有的地方出了水也是苦水,吃不得。
他们俩去问刘爹和魏保国,都说早年间也说过这事,一直没有人做,先要挖出水再请石匠开石头做井台。成子说,每次下雪曹家门口的雪总是最先溶化,是不是可以先在那里挖挖看。在场的人没有其他说法。曹长庚听李舜成这么一说,更是喜出望外,说自己曾经也想过这事,苦于没有闲钱。说好了,大家就在那里开挖,果然出了水。
当时就觉得这水有些稀奇,有股甜味不说,冬天这水还不凊骨头。现在听说这水可以治病,李昭福也就半信半疑了。
说这水能治病的不是别人,正是李舜成两次在回家的客车上遇到过的黄蔚。黄蔚终究没有把户口迁回老家,东乡的街道干部同意她的户口从夫家分出来,但县里头不同意她将户口迁走,理由是她是初中毕业生。东乡的初中毕业生不多,县衙门规定所有的初中毕业生都不许将户口迁出东乡,除非是迁往省城和省直辖市。不迁走那就得安排工作,当时的安排工作就是当干部,实施的是“入伍”的流程,除了体检方面有所放松外,其他方面一样都不能少,特别是政审。黄蔚的姨太太身份让她在政审的时候卡了一下。派人四处走访了一下,才让她写了一份详细的简历,交专门会议讨论后通过了。只是工作稍微差了一点。虽说教书这个工作关系到接班人的培养,也是不能马虎的,可总比党政机关、八大公司次要一些,所以决定让她去学校教书。她想去南边一些的学校,干事让她在学校名册里选一个。她看到了“杜李小学”,觉得有点熟悉,指了指,干事同意了。
因为等工作安排,黄蔚过年没有回家,只是给家里去了一封信。当时陈劲一家没有其他地方住,也住在县招待所里。黄蔚和蓝三妹经常见面,也就相熟了。过年时,蓝三妹把她喊了过去,和陈家人一起吃了团圆饭。陈亚文问了一些黄蔚的情况,在年后讨论她的事情时,也就考虑得周全了些。
年后,于蕾从杜李回到东乡,去找陈亚文。
孙桂兰说:“难怪觉得那个叫黄蔚的女孩,在哪里见过似的,原来和于蕾有点像。三妹!你觉得呢?”
蓝三妹说没太注意。
于蕾从陈家出来,去招待所找随她一起过来的李舜成,看见李舜成在走廊里同一个小女孩说话。李舜成介绍这小女孩时,说她叫黄蔚,于蕾这才又想起刚才孙桂兰的话来,觉得黄蔚和自己还真有几分像,但也有明显的差别。例如,她的发际线比较高,鼻子相对扁平,关键是颧骨不太显。其实这些区别使得于蕾和黄蔚根本就不相像,只是都有一双大眼睛而已。
有一天,蓝三妹告诉黄蔚,干部学习班的名册里有她的名字。接着带她去报了名,参加了为期四十天的培训学习,而正式给他提干通知和工作分配单是在元宵节后不久。那天,她请了假,跑到县委办公室找到干事,干事看了看她的户口本,就把两个通知给了她。她没想到日思夜想的事情,解决起来竟然如此简单,想着就这样离开也过于草率了些,可又不知道做什么,说什么。
正不知如何是好,干事说道:“对了,区持事!”干事走过去对正在埋头填表的区楚良说道,“区楚良持事!这位小同志是你们杜李小学的老师。”干事转过身,对跟过来的黄蔚说道,“这是杜李区的党支部持事,你们先认识一下。”
接着,他把有关黄蔚的要交给杜李区的表格给了区楚良,告诉他,哪些表给留在区衙门档案室,哪些交给学校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