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一真人一层不变的慢斯条里喝了一口茶答道:“那不是还有一小半吗?”
顾里一摆手,拍案直言道:“废话少说,我问你,你将小爷我哄骗到这荒山野岭是何目的?”
太一真人笑道:“你可真会说笑,你见过有这般钟灵毓秀的荒山野岭吗?”
顾里起身离开蒲团,透过窗棂看向外面的庭院,满地落叶与青苔,他嘲笑道:“呵,你倒是说说哪里称得上钟灵毓秀?这里几百年都没人来吧?称为荒山野岭也不为过,小爷怎么说也是百花城知府家的二公子,从小养尊处优,怎么可能与你在这山中颓废度日?告辞!留步!”
说完,他出了寮房就要往山下走。太一真人没有挽留,只是怜悯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的命……是真的不好,养尊处优怕是白日做梦!”
顾里脚步一顿,怔住了,这老道像是对他身世背景十分了解。在外人看来顾家的公子都应该养尊处优,但只有自己知道顾家将他养在那里?处在何地?
他回头看了一眼寮房,透过窗棂瞥见一眼太一真人,心道:“这老道莫非真有些本事?”
就是这宿命的一瞥间,顾里迟疑了……
因为,他想起了太一真人方才的那句话“你的命……是真的不好”,眼眸深处他陷入了纠结,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烦乱。
正当他想的出神,身后传来“咔嚓”一声脆响,他回过头,是太一真人踩着铺在地面的枯枝发出声音,顾里猛然惊醒。
太一真人哈哈大笑直截了当地说道:“贫道欲收你作开山弟子,传你《鸿钧人部真经》,其中蕴含大道一千条,个中机缘无不蕴含其中,你只要潜心修行,逆天改命也不是不能想!”
顾里听后并没有流露欢喜,连宫观道号都要高仿别人,可想而知这部所谓的《鸿钧人部真经》也不会真到哪里去。
他又想起他的嫡母和大哥,一句句废材、废物言犹在耳,他心情顿时一落千丈。又想起城门楼下黄大仙说他这一世功成名就,平步青云……啊呸,简直是狗屁不通,十足的神棍。
太一真人抬步往前走了几步,兀自站在崖边,宽大的道袍泛黄且旧,但纤尘不染,手中一把拂尘。他凝望着深崖,好久好久一言不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有些醉态……
顾里走到崖边,低头一看,差点没吓得失足掉下去,连连后退了两步捂着胸口深吸了一口气。脚下翻涌着一团团充满死气的黑雾,在这样的地方之上,难怪连苔藓都不生。他不由得骂道:“他娘的,我当是什么瑰丽壮观的风景,崖底这般死气浓重,难怪崖上寸草不生鸟不拉屎。”
太一真人听他一番讥讽不怒反笑:“呵呵,此地名为思过崖,底下皆是一些不知悔改的怨灵,生前杀气太重,死后不入轮回。被打发到此地思过,知错了就脱离崖底桎梏去地府轮回,死不悔改的继续受地火焚烧,天雷轰顶。”
顾里惊愕,他不傻,一看就知道这些怨灵存在了很多年,肯定比顾家历代可考的祖先岁数都大。黑雾深不见底,得有多少怨灵不知悔改?他心有怀疑,又说不出眉目,只好作罢。
言归正传,太一真人没有忘了收徒这茬儿,笑道:“你要是皈入太一宗门下,你就是贫道的首徒了,贫道一身修为定然不吝相传,再传你《鸿钧人部真经》一部,当然……只是拓本!”
果不其然。
顾里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揭穿道:“山名高仿,宫观高仿,道号高仿,果然不出我所料,所谓的《鸿钧人部真经也是高仿货》。诶,太一老道,那真迹现在何处啊?!”
太一真人感慨说道:“当然是在蓬莱太乙宗啦!”
顾里抱手不屑:“我就知道!”
太一真人抬手一捋长髯,笑道:“不管怎么说,你都不吃亏呀。”
顾里眉峰一挑,来回踱了几步,边走边叹道:“吃亏是不吃亏,就怕练了本假经书,走火入魔。”
太一真人哈哈大笑,一拍顾里的肩膀,说道:“你大可放心,《鸿钧人部真经》虽然只是拓本,那也是从真迹上拓下来的,只要你好好练,领悟其中大道真谛,洗髓换脉问鼎仙界,与日月同辉天地同岁也不是不能想的,你放心,为师保证不会走火入魔。”
顾里摆摆手,道:“且慢,你先别一口一个为师,我还没同意呢。”
此时,飘渺的天空中传来一声长长的鹤唳,顾里一惊,抬头看,有白鹤破云乘风而来,喙中叼了一卷帛书和一只檀木匣子。这一幕似曾相似。
顾里有些看傻眼了,这跟梦里场景一模一样?他不由得在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疼痛感清楚地传遍全身,生疼生疼,可以确定这次不是做梦。
白鹤将帛书和木匣子塞到太一真人怀里,亲昵地蹭了蹭。太一真人接过打开匣子,取出里面的东西,封面篆书大写一个“人”字,他对顾里道:“这就是《鸿钧人部真经》。”
顾里惊呆了,跟梦境里一样,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去一摸白鹤的羽毛,谁知还没碰到就遭到了白鹤一喙警告。
顾里哗然:“你这扁毛畜生有点凶啊?本公子摸你是看得起你,你还不知好歹呢?!”
白鹤瞪着顾里,双眼冒着杀气,喉咙里嘶嘶低鸣,像喋喋不休的叫骂。顾里往后退了一步,不摸就不摸,这只白鹤对他充满敌意,一点不像梦里那般温顺。
太一真人拍了拍白鹤的脑袋,袖袍一挥,白鹤振翅破云乘风而去。
顾里凝望着太一真人手里的卷轴有了想法,心道:太一老道刚才说了,保证不会走火入魔,我且拜他一拜,看他怎么个洗髓换脉法,要是能拥有一条灵脉,也好事一桩?
想到这,他膝盖一软跪地一磕响头:“弟子顾里拜见师尊!”
太一真人似笑非笑,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好久好久一言不发,眼神有些迷离,轻轻将《鸿钧人部真经》递到顾里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