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居高临下扫了顾里一眼,弹指一挥,凭空飞来一壶热茶,两只杯子,“咚咚”两声轻轻搁在顾里面前,一个雄浑有力的声从房顶飘来:“贫道掐指一算,近日会有有缘人到访,特在此等候,贫道等你许久了!”
“啊?等我?你确定是我?我又不认识你?”顾里眨巴着眼睛抛出一连串问题。
听着顾里这番疑惑论调,道长拂尘一甩,足尖一跃即落到院中。顾里抬起头来细细打量了遍眼前的道长,花白长发半束半披,饰以一支白玉簪子,道冠当中饰以一枚无暇美玉,面如银盘,目若朗星,红光满面,颌下三绺须髯,岁有古稀。
顾里目光一凝,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万一真是缘分天定呢?看来这位道长是友非敌,想到这,他腿也不抖了,壮起胆子起身,嘻嘻问道:“请问道长怎么称呼啊?还有这山是什么山,仙府在何处?”
道长拂尘一挥,宣了一声无量,说道:“贫道道号太一,此山名叫太一山,山上有座宫观名叫太一宫。”
顾里为之一惊,一颗心激动得砰砰直跳,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看来他的仙缘真不浅,太乙真人都亲自来等。他强忍着笑意,对道长躬身一礼:“晚辈顾里见过太乙真人!”
太一真人点头,一捋鬓边的须髯,说道:“不必多礼,那就随我上山共居此处吧!”
他两眼放光,他酝酿了满腹的客套话还没说,心道:这就上山了?这太乙真人也是个急性子啊!
这位道号太一的道长带路,二人沿途漫走,东一转西一转,不知走了多久,顾里眼前一蒙,斑驳的山门像荒村遗址,分立左右的石狮子也不见往日雄风,台阶上铺满了干枯而死的黑色苔藓,道旁莽草丛生,树木萧条,这……
他定睛看了看走在前面的道长,怀疑他是不是山里鬼怪变化?大白天的鬼怪也不会那么嚣张吧?
他还是跟着上了山,山上果然没有宏伟大殿,没有琉璃金顶,也没有紫气香烟,只有三间白墙黑瓦的屋子围成一个小院,院中一颗参天的银杏树,地上飘落了一地金黄。
此处瓦房三间,正中一间大门敞开,门头上一块木匾,被虫蛀得七七八八了,避开虫洞歪七扭八刻着“三清殿”大字,殿堂上却不见三清端坐披彩着锦,也不见供奉道门祖师,只见供着“昆仑”二字。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殿堂上挂着与银杏叶一般颜色的黄色幔帐;堂上置一张供案,用于呈献摆设供品;供案前设有香案,前面挂着素色桌围,案上设常明灯一对,设五供,即大香炉一只,蜡台一对,香筒一对;香案前约一尺远设二尺见方的拜垫;香案左右两旁各设两张加长经案,左为鱼、钗、钹、鼓,右为小磬、铃、铛、铙、大磬。
左右各是一间寮房。
就这环境?顾里大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他怎么就同意共居此处了?他站在大殿门口,抱手质问:“这就是太乙宫?”
太一真人还是笑而不语,领他进了左边的寮房,房内陈设简单,此处虽非伽蓝,一案一榻却都布置得十分禅意。
靠窗的位置是一张方形小茶几和两张青藤蒲团,茶几边上一座红泥小炉,炉上煮着茶。太一真人请他坐下,倒了满满一杯热茶推到他面前,笑道:“这里是太一宫,一二三的一,贫道道号太一,也是一二三的一,太乙宫在那东海蓬莱仙山上,贫道准仙修为都没机会观瞻,你一介凡人也想去?”
果然是个假冒伪劣,顾里懊悔不已。他一看溢出桌面的茶汤,面色微变,直言道:“常言道茶倒七分,倒满就是欺人了,你这老道欺人太甚!”
太一真人给自己也倒了满满一杯,端到嘴边轻呷一口,道:“道法自然,吃茶也是修道,大道至简,烧水煮茶,无非是道,顺其自然,无心而为,不要太拘泥于饮茶的程序、礼法……而贵在朴素简单,于自然的饮茶之中默契天真,妙合大道。”
顾里东张西望,这里的一切如梦如幻,又太过于真实,他伸手揪住大腿狠狠一掐……
“嘶!”大腿一阵刺痛,瞬间传遍全身,他顿时清醒了不少,面前太一真人正襟危坐,看容光焕发鹤发童颜却不知岁有几何?他嘴角一扬,跟太一真人套近乎道:“太一老道,你今年高寿呀?”
太一真人又呷了一口茶,说道:“仙道贵生,道不言寿!”
不言就不言,顾里转念又问道:“你是本地人吗,何时居住在此?还开宗立派了?了不起了不起!”
太一真人摇摇头,又呷了一口茶,说道:“修行之人居十方丛林,此乃其中一丛而已。”
顾里“哦”了一声,端起桌上的茶,茶已温,他一口饮尽,问道:“那你家中还有什么人吗?”
太一真人提起红泥小炉上的茶壶,续满了两只茶杯,呵呵一笑:“修行讲究清静无为,俗世太多挂碍,有阻修行。”
顾里端起茶杯轻呷一口,心里不屑地一声嘲笑,心道:这老道故意一问三不答,大道理说的倒是一套一套的,十有八九是个跟黄半仙一样的神棍。
他警觉起来,反正他已经身无分文了,劫财没有,劫色……想到这,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全身汗毛直立,从一开始,这老道就色眯眯对他打量不停,不会真的有什么断袖癖好?他握着茶杯,拇指不停的摩挲着杯口,思绪急转,看太一真人的眼神也变得漠然,他要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清醒,这老道会不会再茶里动手脚?
太一真人倏地哈哈大笑:“放心,贫道不劫财不劫色,茶里也没有毒药!”
什么?顾里大惊,眼神闪闪躲躲,心道不妙:这老道会读心术?
太一真人又笑道:“我也不会读心术!”
太可怕了,顾里一怔,惊掉了手里的茶杯,大叫道:“停停停,你这老道太可怕了,还说你不会读心术,我心中所想都被你知道了大半!”